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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詹会,这个月的报表附件。”新调来的小什么同志马上就学着其他同事叫我“詹会”。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私底下学他们叫我“绿豆贞女”……
      而她究竟是小什么同志,我总记不明白。从事会计这行之后,就对数字以外的东西不再敏感了。这真是个扼杀生气的职业。
      “知道了。你放我桌上。”我说,一副繁忙的样子,眼睛也没抬一下,直勾勾地和电脑对视着,“啊,还有,这个帮我复印一下。”
      叫住她的时候,才匆忙地看了她一眼。呵,原来是个小美女。
      而我的年华啊……虽然在感慨,嘴角却浮上来会心的微笑,我自己想象得出那抹微笑有多宁静、多安稳。
      18岁那一年一切治疗都结束了。我身体上还是带着那个肿瘤的残存。在主治医生的介绍下,爸爸专程带着片子去了大城市找专家咨询。那个专家说,也有人就这样带着菌一直活了很多年的。具体是多少年?又有多少人如此幸运?我们都不再过多地去追究。那个时候我的信念只是:就活着吧,实在活不下去了再自杀,不也还来得及嘛。
      我需要的,只是抓住那一点点希望而已。
      佳帆,我始终记得你满脸坚定地对我说的那句话。
      人生中,就是因为相信着有很多的后来,所以才走到了现在。
      手机突然嗞嗞地振动起来。小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我接起来,心中已经有了底。
      “喂。”
      “喂,詹莹。”对方说,“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个人有点着落了。”
      “真的?”我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那横竖交错的边框线与数据混杂的液晶屏幕。
      “嗯。中午一起吃个饭再细说吧。”
      “好。”我爽快答应。
      其实这个人我还真是不太想见的。要不是因为拜托了佳帆的那件事……
      他算是我的大学同学,自从工作后就一直做经济法,跟法律圈子的人比较熟,也比较吃得开。他叫范启洋。大学的时代,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看电影,出没各种讲座。要说我和他算在一起过嘛,也不是。但是大学时代的同学都是那么以为的。以为我们曾经是男女朋友。
      毕竟大学的时候我们是太形影不离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迷惘。但是我心里最深的那些东西,我自己很清楚,骗不了我自己的那些东西,也骗不了他。范启洋知道的,知道他和我内心的那个世界有着很遥远的距离。可是他依然对我很好。
      有一次我发烧,他陪我坐公车去最近的医院。我脑袋沉沉的、昏昏欲睡。就把头靠在了车窗玻璃上。
      他开玩笑地说了句:“我的肩膀还不及公车的玻璃呢。”
      其实我有听见的。但是我表现出沉沉睡着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在装傻。
      角色扮演的很成功,但是观众却看出我是一个演员。
      我和范启洋之间,其实从来没说清楚过,所以总是一种隐隐约约、影影绰绰的感觉。大学毕业了,我逃也似地跑了,松了一口气,一切不了了之。是他比较体贴,根本没有追来问什么究竟。
      只是逢年过节地发个短信,也算维持联系。
      佳帆的事,本来也不想拖他办的。只是这些年工作积累的人脉,都撒出去了,却没什么收获。最后还是想到了他。
      打电话给他的那天,我可下了不小的决心。
      “詹莹。”他一接电话就直接叫了我的名字。我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叫更是有种差点要魂飞魄散的错觉。
      “嗯……好久不见。”自己要讲什么,一下乱了章法。毕业至今,也很多年了。同学聚会,也经常凑巧地错过了。所以,算算好像还真的很久不见了。
      “嗯。”他也没话接。
      “是这样,帮我找个人……”我把沈述这个人的名字、资料告诉了他。我尽量认真地讲这个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心虚自己一找他就是办事。我知道他会尽心办事,无论是不是我的事。
      其实这一面并不是一定要见的。他完全可以发一个邮件,或者电话就可以说明。
      但是他想借机见我,我也明白,却无法、也没有理由、也不好意思拒绝。
      我们约在我公司楼下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是他将就我的。无论是地点还是菜色。他不爱吃日本料理的,嫌它凉。我倒是爱它那种凉爽的口感。好像自从生病后,我对那些不油腻的食物比较偏好。
      我生病的事情,也都没有对范启洋提过。只是那个时候他陪我去医院的时候,也许有听见我跟医生说的以往的病史。但或许也并没有听见。我不知道,我没有多过心。其实我不怕他知道,只是我不想提起。
      我们坐在回转寿司的传送带旁。他推了一张名片给我。简洁的白底,印着“沈述”两个字,字体选的是什么,我不太懂,但是感觉出名片主人的性格比较张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佳帆那些先入为主的描述,让我产生这种感觉。
      “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名气不是很大。好像是一个行事比较低调的人。”范启洋向我描述他了解到的沈述,“你给我的那些资料,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派上用场,似乎没人知道他有美国背景。”
      “这样。”我有些沮丧。似乎和佳帆说的并不一样,我把名片收进记事簿前又瞥了眼那两个字,突然就觉得是个性格灰暗的人。我好容易被主观影响。
      范启洋也没问我为什么打听这个人。他就是这样的。我不说的,他从来不过问。
      老这么沉默着也不行。所以我就想问句“你最近过得如何”之类的。
      然后就异口同声地来了这句。跟着不约而同地选择释怀地笑笑。我们之间,默契还是有的。所以大学的时候才会臭气相投地凑到一块。只是在感情上,缺乏了一点默契。我所谓的那一点缺乏,并不是指我没爱上他的这件事,而是,他爱上我的这件事。
      我笑到走神的当子,范启洋问我:“工作还顺利吗?辛苦吗?”
      “嗯。辛苦是辛苦,顺利倒也顺利。”我反问他,“你呢?”
      “一样。”他笑了笑。那个笑已经和大学时候不一样,多了不少成熟男人的内敛。而我是不是就相应地老了,笑不出年轻的纯真了。
      要说老。我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老了。我的纯真,截止到17岁的夏日。
      “那……”我思忖着该不该问这个问题,“处对象了吗?”
      范启洋静静地呡了口茶,也没回答我什么。我就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总觉得自己的思量被他看穿,有些难堪。
      “呃……”我大概是被自己导致的沉默惊住了,居然跟范启洋说起赵嘉祺的事,“最近有个朋友要从美国回来了,夸张算算都快有十年没见了。不知道该不该见上一面。”
      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对范启洋说起过赵嘉祺的事,即使是在大学最好的那四年里,我也一直守口如瓶。所以范启洋从来不曾涉足我内心深处那片荒芜的□□。今天为什么,这样地脱口而出?而脱口了我才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考虑要不要见赵嘉祺……
      “是嘛。”范启洋淡淡地说,“我们也四年零九个月没见了吧。”
      我心里一落。日子被这么精确地计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知道的,因为我也这样计算过,从赵嘉祺离开的那一天起。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承认我在奢望着那一直告诫自己不应该有的重逢。
      嘉祺,这些年来,我多少遍地问过我自己,如果时光倒流,我是不是仍然要与你道别?我说过的,有些人,当你无法拥有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失去。嘉祺,其实我真的知道,即使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失去你。
      妈妈总说,等人易老。
      因为在等待的那种煎熬里,每一分一秒都被无形地拉长了,于是在等待中的那些人,遍不知不觉地度过了更多的时光。然后年华老去……
      我一直在想,等待一段时光成为过去,和等待一段时光的来临,究竟哪一种等待,可以让时光流逝得快一些……
      “詹莹。”范启洋突然叫我,“抱歉,说了奇怪的话。你别介意。”
      他一脸歉意。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最近一定是有神经衰弱吧……
      “呒。没事。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惭愧地笑笑。
      “和那个朋友有关?”范启洋问。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试图知道我的思路。
      我也呡了口茶,什么也没回答上来。突然就理解了刚刚范启洋呡茶时的心情。并不是被触犯了不该提起的话题,而是哽噎在喉的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吃完日本料理,已经快一点了。我坚持请客。最后范启洋也只能以绅士风度回礼,陪我散步到公司楼下。途中经过一片形象惨烈的绿化带。
      范启洋不禁想起了大学里那些整天被我们当作捷径践踏的草坪,然后感慨道:“如果草地里铺条路的话,也就不会被踩死那么多了。”
      这句话突然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是啊。嘉祺,就像如此,我们没有路走,所以感情中才会有那样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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