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代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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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欲归野，间径幽未发。”
鹿苹单手插兜，懒散地靠在樱花树粗糙的树干上。她拾起一根树枝，用尖端轻轻点上卷轴中仿佛振翅飞翔的海鸥的图画，用宁和的语调近乎吟唱地诵出这简短的诗句。“梦野间，一旦寄生便能使人做预知未来的梦，而这梦往往会成为现实。”
孩子们听得入神，纷纷拉长脖子去看那密密麻麻的手写字体中蕴藏的讯息。
连松阳都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让鹿苹只能挫败地发出简短的叹息。
自从与松下村塾的孩子们熟稔之后，孩童大胆的天性被尽情释放。他们会缠住鹿苹问她关于“虫”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松阳清楚他们异常高涨的热情，索性邀请鹿苹担任松下村塾的“临时讲师”，就当作是给孩子们扩充知识。
然而令松阳没想到的时，这邀请遭到鹿苹的坚决反对。
“这当然不行。”她面容清冷，语气严肃，“那是一个与他们完全不相关的世界。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说的太多，他们会迷失在真实与假象之间。”
“可是你不是同银时那孩子说了很多吗？”松阳笑眯眯地问，“还是你想让孩子们因为这件事再次孤立银时？”
鹿苹本就没打算掩饰她的特殊态度，因而瞪他一眼：“你明知道他和你是同一类人，松阳。”
松阳听见她这话笑容竟缓慢地消失了：“不，鹿苹。他和我不一样。”他坚定地说，“会不一样的。”
“抱歉。”鹿苹将目光落在庭院内正笑嘻嘻地抱着刀的银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正用手在头顶比划，气得高杉晋助脸色通红。她近乎怀念地说：“是啊，会不一样的。”
松阳没有追问她这句话的深意，只是恢复平日眉眼弯弯的模样：“那么，每天下午就拜托你了，鹿苹老师。说起来，自从这里置办起来我还没怎么四处走走呢，连后山都是抓银时他们三个人才会去。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偷懒了啊。”
鹿苹近乎挫败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当你开口，我就无法拒绝的，松阳。”
“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鹿苹。”吉田松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揉乱鹿苹的头发，会被偏头躲过的预料没有发生，吉田松阳惊讶地发现鹿苹垂下眼眸，任由摆布，心中愈发担忧：“难不成你还沉浸在过往，不肯离去吗，鹿苹？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会被迷惑的人了。即使你愿意答应我，也并不是因为它，不是吗？”
“我很抱歉。”鹿苹抬起头，望进对方笑意浅浅的眼眸，又轻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松阳。”
远远望见这一幕的高杉晋助没有作声，悄声转身迈开步子朝前院走去。
话又说回来，在孩子们眼中的鹿苹，一直懒散随意，又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地有着疏离与隔阂，令他们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太过直接。这恰恰是虫师的处世哲学，他们极少建立过深的羁绊，更多人漂泊天涯就像一阵风来了又去。
而此时听到有关梦野间的描述时，不知是谁神往地感叹道：“真好啊，能够预知未来。”
高杉晋助冷哼一声：“哼。不会那么简单吧。”专注研读说明的他挫败地发现那里大多要么是专业术语和学术词汇，要么是他尚未涉猎广泛的古汉语，但并不妨碍他隐约感知字里行间所叙述的梦野间，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确。”鹿苹直起身子，一改方才散漫的模样，“梦野间看似神奇，其实它们拥有的并非是预知的力量。恰恰相反，它们能够将梦变作现实。这并不是什么笑话，相反，十分可怕。无一例外，遭到梦野间寄生的人，最后都免不了噩梦成真的凄惨结局，更不乏无法忍耐最后将刀刺向自己胸口的人。”
孩子们脸色大变，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甚至下意识用手抓住身旁人的衣袖。
然而鹿苹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心软，就此停止，她一字一句地说：“等价交换，这不仅是虫，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诸位，我没有像你们松阳老师那样的智慧与阅历。”鹿苹修长的双指夹紧虫烟，平静地说，“虫师了解的世界，是真实而又残酷的。之前也有人偷偷问过我，能不能通过什么办法看到虫。现在我要回答你们，没有不可能，只是你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将人放在特殊的空间里，那里有一种名为‘核噬虫’的虫会逐渐吞噬一个人的灵魂。当全部吞噬干净之后，再将人造的虫注入这个人的体内。因为体内有虫的存在，就能永远地看见虫了。”
饶是松阳听到这番话也不禁蹙眉，更遑论惨白着脸的孩子们了。
鹿苹沉吟半晌，弯下腰将卷轴仔细地合拢。耳畔一阵冷风掠过，天空中灰色的云朵汇聚交叠又彼此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她敏锐地感知到混有泥土咸腥的雨的味道，最后淡淡地补充几句：“所以请忘了这些生物吧，各位。世间万物，各有其理。一切事物的兴衰，都凭的是天命。这是送给各位最后的忠告。”
不知是想起了那个经雪未消的下午鹿苹对他说的往事，还是被阴沉的天气感染，那个时刻坂田银时没来由地觉得，鹿苹的表情，隐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代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