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银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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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每当在冬日看到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与神社时，坂田银时总会想起新年将至的那一天，那个怪异的女子曾对他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甚至连她脸上的表情都回忆地一清二楚。她和他并肩坐在神明大人的家门口台阶上，穿着鼠灰色的厚毛衣与深棕色的长裤，脖颈间围了一条松绿色的围巾。一双眼眸蓝得幽深，是他从前未曾见过，那之后也再未见过的颜色——那和神乐的眼睛并不一样。
鹿苹在那里向他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原本住在北方的某座山中的封闭村落里，约莫十岁时山中整整下了两天的暴雨，泥石流与山崩接踵而至，她在与父母和村里人一同逃亡的路上被挤散，被泥石流冲下山坡，后脑狠狠地撞在某块大石头上，失去了意识。
“当然，这些都是我推断的。”鹿苹叼着烟看向坂田银时，伸出手帮他将大衣拢得更紧。
醒来的时候鹿苹失去了那之前所有的记忆。
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和她有着相同发色，深绿眼眸的男人。
以及她四周漂浮在空中，淡淡发光的生物。它们有的像秋日牵牛花苞一样一开一合，有的像是大小不一珍珠串成的项链在空中如绸缎一样起伏，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响声。当她受到惊吓，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时，发现他只有一只眼。而左眼被刻意留长的头发遮掩。他看上去像是偶然经过的远行人，穿着一件咖色的修长风衣，背着巨大的木箱，嘴里叼着散发好闻味道的烟。
“哟。你醒了啊。”那个男人语气轻快地说，“真是命大啊，脑袋肿了好大一个包。”
“那个，”她怯生生地问，“这里是哪里？您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顿时张大嘴，烟掉落在地，依旧燃着。他们两人对视良久，最后他率先投降，无奈地说：“真是没办法啊。原本想问你家是哪里的，顺便把你送回去，这下麻烦了。”他拾起烟，拍掉上面的土，又叼回嘴里，“我叫银古，是个虫师。这些东西，你也能看到吧？”
鹿苹知道他指的是身边这些会发光的小生物，点了点头，顿时感觉头晕目眩，太阳穴一跳一跳涨的发痛。银古叹了口气，摘下木箱挂在臂弯，蹲下身对她说：“上来吧。天快黑了，我们得先找个人家落口。”
鹿苹低声说了句谢谢，爬上他温暖的后背。两个人沿着乡间的小道，慢吞吞地朝不远处的村落走去。
“没错，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鹿苹侧头朝抱住她脖颈的坂田银时微微勾起嘴角。
“少来了。银桑我才不是脚底打滑能把自己摔成失忆的笨——阿嚏！”
“的确，只不过是个把自己冻成感冒的傻瓜而已。”
“喂喂！看路啊看路！你还想再摔一次吗？”
鹿苹背着坂田银时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山下走。她力气还挺大。坂田银时记起上次自己这样被人背着，还是在战场上遇见松阳时的事情了。比起那个时候严重营养不良的自己，现在他可比之前重上许多。但鹿苹面不改色气不喘，走得十分轻松。于是他装作不在意地问：“然后呢？你遇见那个奇怪家伙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鹿苹与银古找到一家好心肯收留他们的人家。银古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附近有没有丢像鹿苹这样大的孩子的家庭。那家的女主人为他们端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和咖喱，面露难色地说：“没有听说呢。有可能是邻山的人吧。因为山洪那座山里的所有人都逃走了，想要找到很困难了。”
鹿苹听到这话之后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拽住银古的风衣衣角，紧紧地。
在那之后鹿苹跟随银古寻山踏水将近一年，两人每到一个地方银古就会打听有没有丢失孩子的家庭。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也渐渐放弃了希望。在途中他们倒是碰到过不少有趣的人。有明明看不到虫却对虫和它们的衍生物格外感兴趣的医生，他也是银古的好友；有能将自己画出来的东西脱离纸表，变成活物的少年；也有世代制作虫师通讯工具的兔泽一家。银古也渐渐将自己所会的除虫方法和常见症状的判断源源不断地教授给鹿苹——其中也包括虫烟的制作方法。
“没想到你也是吸引虫的体质啊。”银古发觉这点之后咧嘴一笑，“这种稀有的体质可不是什么好事，记住不能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哦。”
而鹿苹在时光逐渐流逝的每一天，都对自己的老师银古更加好奇。
有一日他们走了整整半个上午，晌午银古躺倒在草地里，闭上那只幽绿的眼眸——鹿苹一直认为那是和夏日大山相同的颜色。没过多久鹿苹听到他悠长平稳的呼吸声。于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趴到他身边，试探地伸出手去，撩起那垂下的柔软银发。
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眼眶中是比没有月亮与星星的夜晚天空更加纯粹的黑暗。纯粹地令人恐惧，令人心惊。
“喂。”银古猛地睁开眼，见到女孩惊慌失措的面孔，无奈地放下头发遮住左眼的那片黑暗。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不要对不该有的事情好奇。有的时候会要命的。”
“银古，这个……也是虫造成的吗？”
“大概吧。”银古不甚在意地将双手枕在脑后，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我也缺失过记忆。”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鹿苹无助的神色时他才会忍不住心软，向来喜好独行的他难得带了一个女孩在身边，还险些被自己的好友医生嘲笑为恋童癖。
“……所以说了这么久，和你那块玉又有什么关系？”坂田银时看到渐渐靠近的村口，怀疑鹿苹是故意扯开话题避免谈到那件东西。
鹿苹将臂弯中悬挂的木箱换到另一只胳膊上，淡淡地说：“虫师大多特立独行。常常远隔千山万水。所以联络方式与众不同。而刚刚我提到的兔泽一家，是专门利用一种能够自己穿梭在两个空间的虫当作信使，来给虫师们制作通讯工具的家族。”
“那种奇妙的虫，叫做虚。”
“而这块玉，是我与虚建立的契约。它可以让我穿梭时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银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