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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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苹这话一说出口，高杉与桂都愣住了。
坂田银时抬眼看了一眼她，那表情不似作假。他伸伸懒腰，接口道：“没见过。不过虫师鹿苹的名字还是很响亮的吧。”
“银时！”桂小太郎急切地转过身，像是顾及什么，快步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鹿苹小姐这个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了！你怎么能这样骗她呢？”
“别傻了，假发。她看上去健康得很。”坂田银时隐约能猜到鹿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陌生的态度，但这时情况复杂，他也不想将隐藏多年的秘密随便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会被讨厌的啊。他烦恼地咂咂嘴，推推桂小太郎的头，示意他垂下的柔软黑发弄痒了自己的脖颈。
就在两个人小声争执的时候，那边同样疑惑但仍选择以大局为重的高杉晋助简单地向鹿苹说明了军中的情况。包括士兵们发病的症状，传染的速度，其他医生的猜测等。
耐心地听他一一说完，鹿苹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她的笑容让帐中的三人再度惊讶。倒不是因为他们之前从未见过鹿苹的笑意，但大部分时候虫师的表情都是宁静的，甚至有一点肃穆的味道，像是大自然最虔诚的教徒。只有听到有趣的事时会莞尔，但那笑意仍然是淡的，比军中的白水煮豆腐的味道还要更淡一些。尽管此时她的笑意算不上浓，却显得更有人情味。
仔细看起来，那双蓝眸也比先前汪洋大海般的深邃更澄澈一些。如深秋石潭。
鹿苹将木箱放在地上，指尖灵巧地跳过几个小抽屉，拉出其中一个，拿出用白纸包裹的药包，递给高杉晋助：“这个只能暂时缓解。如果有顾虑，可以先在几个人身上试一下。”
“没有必要。”高杉晋助眉目英朗，因为心忧暂解少年英气也尽数抖擞，“我们相信您。”
鹿苹愣了一下，再次轻轻笑了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这样，请容许我问一句。”
“这附近有海吧。”
※
服下鹿苹给的药，士兵们总算能暂时走动，但活动仍然笨拙，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而在鹿苹的建议下，所有士兵在清晨浓厚的薄雾掩护下悄悄翻过邻近的山，看到雾气弥漫的海面，胸中不由得开阔起来。凉风习习，裹挟着海边特有的咸腥气息，很难不令人心神舒畅。
其中一位士兵伸了个懒腰，惊喜地说道：“哎？好像没事了！”
“真的？”另外一人“咣”地一下捶上他的胸口，“哇！好了！”
“混蛋啊你！别来打我！找死吗？”
士兵们哈哈大笑地打作一团，盘旋多日的沉郁气氛终于一扫而空。
鹿苹站在他们不远处，见到已经无恙，准备转身离去。
但是有人叫住了他。
“鹿苹小姐？等一下！”
她依言止住脚步，转身看向那个自我介绍时神色有些别扭奇怪的人——桂小太郎。
“请问，您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
鹿苹认真地端详桂小太郎的面庞，点燃一根虫烟夹在手里，那架势倒是与从前不差半分：“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过也有可能……”
她眯起眼睛，轻轻地说：“时光曾安排我们遇见吧。”
这句原本极矫情极酸涩的话，混在虫师袅袅的烟雾中被吐露出来时，却显得意外真实。
桂小太郎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而距离两人不远处，坂田银时攥紧打刀刀柄，默不作声。鹿苹临走时的那句话令他想起曾经那个春雨迷蒙中撑伞淡笑的她，那时的她更加清淡，与这个世界的界限更加分明，如同看透这世间与所有人一样，怀着悲悯的神色说“没有人能逃离时光的掌控”。
那不是该属于二十几岁的青年虫师该有的沧桑之感。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十余年前曾经深埋在坂田银时心中的好奇，再一次翻涌而出。
这一次离别后，很快他就再次见到了鹿苹的身影，不过是在一个他不愿再回想的地点。
那一天天色阴沉得可怕，冷风几乎要割伤人的脸庞，连带握着刀的手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坂田银时感觉自己处在一片真空中，身后是被绑缚的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身前则是多年不见的吉田松阳。他抿嘴肃立，宽大的白色衣袍被风卷起猎猎作响。
就在他做好决定，要提步上前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请等一下。”
高杉晋助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这声音是——”
“来者何人？”黑夜叉见一个与周围整齐划一的八咫鸟服装不同，瘦削修长的身影不疾不徐地从身后走来。严守命令的奈落见黑夜叉并没有阻拦之意，便一动不动任由她掠过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经过眼眸低沉的坂田银时，绕过黑夜叉，来到吉田松阳面前。她没有回答黑夜叉的问题，只是安静地问：“我可以同他说句话吗。”
“叮”的一声，像是有风铃晃动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黑夜叉当然不会好心地随便搭理一个无端出现的陌生人，但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除了准许之外其他的命令，一丝慌乱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么就是默许了。”鹿苹没有理会他，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松阳平齐，望向他浅绿色的眼眸，“找到你了。”
“好久不见，小苹。”
除了银古之外，这是第二个鹿苹默许如此亲昵称呼她的人。
鹿苹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我已经见过你了吗。那三个都是你的学生。”
“是啊。”松阳平静温和地就像是两人在村塾的矮桌前谈天，“还年轻着啊，小苹。”
“你死了之后，谁会来？”
“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和他。”
鹿苹一怔，一丝悲凉逐渐浮上脸庞：“是吗。”
“我可以救你。我今天准备得很多。”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只是声音很低，只有彼此能听到。
“是啊，连珍贵的铃草都带过来了。”松阳用被绳子粗鲁捆绑的双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过不用了，小苹。他注定要回来的。”
而你……
“快要离开了吧。”
随着吉田松阳的话音落下，鹿苹挥手洒出一片粉末，那是用一种虫的尸体制作的药粉。可以选择性地消除一部分记忆。她不愿意松阳的学生记得她曾经来过这里。那个知道一切真相却选择袖手旁观的她，注定要逆时光洪流而上，却又被时光掌控。
颈上戴的碧玉绽放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那一刻，松阳想起了那一年临行前鹿苹在和室中曾经对他说的话。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而这里，也只是故事的起点。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