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贾大纨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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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基虽不明白贾环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去卖古董的街上转一转，但还是应了，又问：“哥儿出来的时辰短，若是去外城怕是不能够，咱们只有上隆福寺附近的古董街去转一转了。”
贾环“嗯”了一声：“也好。”
赵国基便驾车往隆福寺去了。
贾环却是将小如意放上来的包袱打开，里头果按照他的吩咐，放了一套月白镶边竹纹的衣裳并头冠腰带荷包等全套配饰。
贾环满意的点点头，遂从怀里摸出一物来，往脸上涂抹起来。
不多时，赵国基在外头道：“哥儿，咱们到了。”
贾环此时已经收拾完毕，他从车窗内瞧了瞧道：“舅舅且走慢些，我好仔细看看。”
赵国基应了，果放慢了速度。
贾环便隔着车窗一家家的看过来。
隆福寺这里的古玩街，又名聚宝巷。因太.祖皇帝在时，便有明令谕旨，只允城内交易，城外互市，到了当今，却是宽了几分。
因而贾环一路走来，所见的店铺鳞次栉比，或是挂着“聚宝斋”；或者是挂着“珍宝阁”；又或是“古往今来”，又或是“品古社”一类。更有些风雅的铺子，只将古往今来的风雅句子当做招牌，在一众“珍宝”之类的铺子里，也算的上格外别致了。
贾环坐在车上一路看过来，忽看见路边有一处中等大小的铺面，铺上刻了三个字“淘宝斋”，他目光一动，忙跺了跺脚，道：“舅舅，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子，我要进去瞧瞧。”
赵国基忙勒住了马，又赶紧拿了脚踏过来，预备伺候着贾环下车。
哪晓得贾环一掀帘子，倒把赵国基给唬了一跳。：“哥，哥儿？怎么忽然就穿成这样了？”
贾环微微一笑，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展开：“舅舅瞧我这一身怎么样？”
原来贾环在车上便换好了那一身月白色竹影衣裳，又束了一条蓝色的腰带，再配着那个镂金的头冠，越发衬的他眉清目秀，气质不凡了。
赵国基眼睛都瞪圆了：“哥儿这一身，可真，真是好看，这脸，这模样儿……瞧着倒是同宝二爷一样了。”
贾环听他这般夸赞自己，唇角一翘：“要的正是同他一样！”他说完，便让赵国基先去一旁等着，然后自己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进了淘宝斋。
贾环刚一进去，便有一个年轻伙计迎上来，满脸堆笑，打躬作揖的问好：“小爷好，今儿个想买些甚么？”
贾环手中的扇子“啪”一合，乜斜了他一眼，十分不满：“爷就是爷，作甚要加个“小”字？你们掌柜的呢，爷倒要问问，你们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年轻伙计一听，汗都下来了，忙赔笑道：“都是小的眼拙，爷别生气，掌柜的在里头与另一位客人谈着呢，小的这就给您上一杯好茶，您略歇一歇，先看看咱们店里的东西您有没有能看得上眼的。”
那伙计赔着笑，忙忙的叫人沏了一杯好茶上来。
贾环却是碰都不碰那茶，却昂着头，万分不屑地道：“你们能有甚好茶，且放着吧，爷先看看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东西。”说着，他就摇着扇子，在屋内转悠着看着。
伙计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暗暗腹诽，瞧着这位小公子才五六岁大的年纪，一身的纨绔习气，且说话行事又是半点都不饶人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府里的小公子。
贾环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果在一处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香炉，正是他家的东西，除此以外，也就没甚东西了。
他知道，似这等古董铺子，外面摆着的东西都是三四等的东西，真正一二等的好东西，那可是非等闲人能见着的。
而如今，贾环打扮成这个豪门纨绔公子的模样儿，却正是要找找茬，忽悠一下掌柜，瞧瞧这冷子兴家的古董铺里，到底藏着多少好东西。
因此，他转了一圈儿，却是眉头紧皱：“你们铺子里就这卖这些个破铜烂铁？”
伙计听了这话，眉头一跳，饶他是个泥人却还有三分火性儿：“爷这话可就岔了。您怕是第一次来买东西，怕是有些规矩您不清楚。咱们铺里可不止这些东西。”
贾环闻言，乜斜他一眼，冷笑一声：“狗东西，打量着爷年纪小就拿话来堵爷？”他合了扇子，指着这屋内的东西道：“别说你们没有，便是有，只怕也不放在爷的眼里。”
说完，哼了一声就要往外走：“什么淘宝斋，只怕是淘烂斋罢！”
伙计脸涨得通红：“爷可莫要胡说，咱们店里有的是好东西，不怕您看不上，只怕……”
贾环顿足回头，目光凌厉地道：“只怕什么？！”
伙计正欲张口，却是叫人给拦住了，一直在里头的淘宝斋掌柜的出来了，他满面笑容，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朝着贾环拱拱手：“这位爷，劳您久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环冷哼了一声：“是够久的，你是掌柜的？”
来人点点头：“不才正是淘宝斋掌柜的，鄙姓夏。都是鄙人的错，竟令爷您久候。”说着，又怒斥了那伙计一句：“没眼色的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不快滚到后头去。”
说完，他又堆着笑问贾环：“倒叫您看笑话了，里边儿请。”
贾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掌柜的方才明着是呵斥那小伙计，暗地里却是在说他呢。贾环心里明镜儿似得，只看着他道：“夏掌柜的威风倒不小。”
夏掌柜一听这话就知道贾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他笑了笑：“见笑见笑，若是没有这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不是？”
一时两人走到里间，里头当地摆着一张紫檀的大圆桌，旁边数个红木博古架，上头放个各色古董器物，墙上也悬着几幅字画。
夏掌柜见他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流连，不免十分得意，只道：“爷瞧着，这里头的东西可还能过眼？”
贾环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些？”他冷笑一声：“俗。”
夏掌柜脸一黑，强笑道：“爷这话，我却是不懂了。这里头的东西，可都是鄙店东家辛苦淘换来的，那几件古董字画更是难得的精品，落到您的眼中，竟只有一个“俗”字。这……倒真叫鄙人为难，不知爷您到底要的是什么了。”
贾环只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夏掌柜的话，我更不懂了。你只管把你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我若看得上，就买了。若是看不上……”他笑了两声：“那就是你店里的东西不合我的眼缘。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夏掌柜被他的话噎的直咬牙，他都开始怀疑贾环是不是故意上门来找茬来了，可瞧着贾环的打扮，却又是不大像。
做他们这一行的，第一便是眼睛要毒，夏掌柜已发现贾环头上所戴的镂金头冠并那腰间的荷包与手上的扇子并非凡品了，旁的不说，便是这位公子扇子上垂着的扇坠儿，那可都是上好的玉啊。
再瞅瞅这位趾高气扬的架势，夏掌柜收回了前头的疑惑，就这位，只怕就是那天生的纨绔了。他自叹倒霉，只能强笑着：“爷这话，倒叫鄙人不好接了。爷既然这么说了，若是鄙人不拿出点真正的好东西出来，岂不是叫您砸了招牌？”
贾环哪还不清楚夏掌柜已经暗地里打量过自己了，他摇着扇子，心中窃笑，从前娘从太太屋里顺来的东西，果然好用。他心中如此想，但面上却摆出一派高冷的神情：“既如此，还不赶快拿来？”
夏掌柜给噎的不清，只进去了一会子后，出来时，后头便跟了几个伙计，人人手里都捧得东西。
夏掌柜命他们小心将东西摆在紫檀大圆桌上，只一摆手：“爷请看。”
贾环看了他一眼后，便一一看过去。
这夏掌柜果然是被他给刺激狠了，一下子竟然拿了四五样样好东西出来。
一样乃是高三尺三寸的玉寿佛、一样乃是哥窑的花插、一样乃是三尺二寸的红珊瑚树、一副沈周山水画、米公画并一副黄庭坚的字罢了。
贾环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极惊讶，这里头的东西，旁的倒也罢了。那玉寿佛，他记得从前在宫里头见到过，且那尊玉佛也只比这尊高一点子罢了。那红珊瑚树也是极为难得，他记得王府中也有一尊比这个高些的。
还有那几幅书画，也是非等闲人能弄到的。这冷子兴的本事倒真是不小。
夏掌柜见贾环看着这些东西半日没说话，不免十分得意，又问道：“爷您看，这些东西可还过的了您的眼？”
哪晓得贾环看完，却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那尊玉寿佛倒也罢了，其它东西……”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平平。”
夏掌柜面上的笑容一收：“爷您的话鄙人却是不解了。您上来便要看鄙店最好的东西，如今东西也看了，您这意思，是不打算买了？”
贾环乜斜他一眼，打开扇子摇了摇：“怎么，夏掌柜，瞧你的意思，是打算强买强卖？”
夏掌柜微微一笑，拱手道：“岂敢，只是咱们开门做生意的，都有规矩在。鄙人怎敢破了东家的规矩。东家早就说过，鄙店中的这几样镇店的物件儿，若是主顾们存心要买，才可拿出来一看，若是不买……”夏掌柜皮笑肉不笑的道：“咱们东家少不得要到府上去讨一讨说法了。”
贾环听了，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夏掌柜的口气可不小，讨说法？难怪旁人总说无奸不商了。爷看不上你这里的破烂货，你就打算强买强卖，还打算到爷家里讨说法去？”
他冷笑了两声，指着他：“告诉你们东家，只管来，爷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敢在爷跟前儿撒野！”
夏掌柜气的面色紫涨：“这位爷口气也不小，不知您贵姓，现居何处，免得鄙店东家找不到人。”
贾环看都懒得看他，却是缓缓将扇子翻了一面，慢条斯理的摇着。
夏掌柜原被气的紫涨了脸，正想叫人来压一压贾环的锐气时，目光却是忽然凝在了贾环手中扇子的扇面上。
那扇面上乃写着“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短短两句诗被人以极其狂放豪迈的草书写在扇面之上，只要稍懂一些书法的人，光是看，都能看出汗来。
夏掌柜能做到掌柜，又何尝不懂书法呢？
而且……还有那个传说……夏掌柜忽然醍醐灌顶，想起了京中一位大人物，他盯着那扇面，只觉得口中发苦：“您，您是……西北那位的……”
贾环却是冷哼一声，将扇面又翻了一面，这一面上头却是一副山水画，画的正是西北辽阔山脉，并玉门关的书画。
夏掌柜咽了下口水，瞧着贾环冷冰冰的眼神，只觉欲哭无泪，方才他还觉得这位小爷小小年纪太过跋扈了。
哪晓得现在知道人家可能是那位府里的人，那就说得通了。那位……那可真是……夏掌柜打了个寒颤，赔笑道：“爷，这……都是鄙人有眼无珠，若早知道您是给那位买东西，鄙人，鄙人早就……”
贾环冷哼一声，摆摆手：“罢了，你这里的东西我也看不上眼，你也不必多说了。”说完，就收了扇子，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快要走到店外时，贾环却是忽然顿足道：“今日之事……”
夏掌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小心翼翼的赔着笑：“您放心，这事我就是烂在肚子里，再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贾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上了一辆极普通的马车，走了。
夏掌柜呆呆的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刚才被训斥那个伙计也挪了过来，只咋舌道：“那位小爷倒真是厉害，可为啥坐的车却这么烂呢，还没咱们东家的车好。”
夏掌柜回过神来，一个爆栗子敲到他头上：“休要胡说！你懂什么！这便是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人家说话行事，哪里是你我能懂的了，还不快进去招呼客人！”
那伙计喃喃一声应了，摸着头去了。
夏掌柜又呆站了一会，忽然一跺脚：“坏了！那位才多大，还没娶亲那，身边怎会有这么大一个小子呢。”他呆了片刻，忽掩面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就当这位是那位的人得了，哎！”
忽悠夏掌柜成功的贾环，却是嘿嘿一笑，将扇子小心收好，果然主子的字最能唬人了，先生说的果真没错。
他美滋滋的换了衣裳，以防有人跟踪，又请赵国基在城中多绕了几圈，这才去了赵国基家里，一时把脸上的妆容洗干净后，这才请赵国基过来，细问了一番老程此人的言行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只对赵国基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后，施施然回了贾府。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贾大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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