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林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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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基如得了宝贝一般，捧着匣子自去料理不提。
这边贾环想起方才那小丫头子的话来，便随口对赵姨娘说了：“娘，过了残冬，老爷要我去上学呢。”
赵姨娘一听，喜上眉梢：“老爷真这么说？阿弥陀佛，这可是大好事。”赵姨娘便是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儿子出息与否就要看着书念的好不好了，乍一听到贾政要送贾环去念书，自然是喜上眉梢，念佛不已。
“嗯。”贾环小心翼翼的把腿支到炕沿上：“是金钏儿打发人告诉我的。”
“金钏儿？！”赵姨娘吓了一跳，她对太太屋里的一应人等都是极为厌恶，登时便疑心起来：“那刁钻小丫头是太太院儿里的，跟太太可是一条心，往日可傲着呢。她从来都看不起咱们娘儿俩，怎会忽然使人过来传话，必定没安好心！”
贾环却不这么认为：“娘，理她呢。我昨儿个夜里震慑了她那么一遭儿，今日她就派人过来传话，不管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总归与咱们无碍就是了。”
赵姨娘楞了一下：“啊？”
贾环耐心的给赵姨娘解释着：“她若存的好心，这自然是好事，她虽小，以后指不定还有大用；若她要使坏，那也无妨，今儿她使人来，那便是大大的把柄，太太可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赵姨娘听了，皱着眉，还有些犹豫：“若她万一不认怎么办？”
贾环冷笑一声：“不认？我能治得了她一次，自然能治得了她第二次，娘不必担心这个。”
他说完，接着道：“且我的年纪也到了该开蒙的时候了，从前宝玉哥哥到了我这个年纪时，老爷还不是正经备了礼，请了老师来给宝玉哥哥开蒙。娘忘了，老爷下了衙，也时常过问宝玉哥哥的功课，轮到我这里，自然也是一样的。”
赵姨娘听了，放下了一半的心：“既如此，回头你去了学里，可要仔细用功上进才是，若只顾着跟你宝玉哥哥那样淘气，看我不把揭了你的皮呢。”
说起宝玉，赵姨娘忽又有些担忧：“我听说，宝玉可是三天两头的在屋子里跟丫环们顽笑，老太太太太也从不拘着他去念书的，太太那头能眼看着你上进？你这一去，可别碍了谁的眼才好。”
贾环笑起来：“太太厉害，难道还能越过老爷去？老爷最看重我们兄弟上学的事，娘放心，横竖我有主意呢。”
赵姨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老爷向来不理庶务的，从前三四年还好，还常往咱们院儿里来。这一二年上了年纪，倒常在外头与清客们说闲话儿，甚少到后头来呢。按你说的，老爷能过问一次你的功能，难道还能次次过问了，你还是小心些着些，谁知道那边儿会使出什么坏招来。”
“我知道的娘。”贾环极为淡定：“横竖只要太太不为难我，我就好好读书。”
“若她为难你呢？”赵姨娘追问。
“那……”贾环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露出了几分小儿调皮的神色来：“那我可少不得要学宝玉哥哥了。”
赵姨娘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呢，宝玉那是老太太太太心尖尖上的人，你又是谁，谁还理你呢。”
贾环嘿嘿一笑：“瞧娘说的，宝玉哥哥可是“宝玉”做的人儿，自然人人疼他。我要学，自然不会学他那样两日累了三日病了的，我只把宝玉哥哥那十分精致的淘气学到八.九分就成了，娘瞧太太会不会理我呢。”
赵姨娘听了不免嗤的一笑，拍了他一下：“小猴儿崽子，你就淘吧，淘过了头，仔细你老子捶你呢。”
贾环听到她说到贾政，面上的笑容敛了几分：“娘放心，我总有法子的。”老爷虽更疼宝玉哥哥一些，但对他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个慈父。
说到此节，贾环忽然想起来，一拍手：“方才同舅舅说话，我竟忘了件事。今儿天晚了，娘，明日.你跟舅舅说，烦请他帮我寻些笔墨纸砚来。”
赵姨娘愣了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这个？”
贾环笑笑：“娘，我听说蒙童入学，学里太爷都要考校一番的，且我又是从这府里出去的，若当真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老爷知道了岂不生气？”
赵姨娘一听，一拍大.腿：“很是，宝玉当初开蒙的时节，那个老师还赞他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认了不少字了。老爷当时也是极高兴的。到了你这儿，你可不能被比下去！我这就去跟你舅舅说去。”赵姨娘说着就急匆匆的起身要出去。
贾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娘，今儿天晚了，明日去也使得。”
赵姨娘一听，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天色果然不早了，便悻悻然坐了下来，只道：“你也不说早些，明儿早起我就过去同你舅舅说。再有……”她想了下道：“我记得宝玉开蒙那时节，用的是什么山羊兔子还是甚么的笔，纸也极好，墨也极好，老爷还特特从老太爷留下来的一块砚台给他呢。”
贾环哭笑不得：“娘，什么山羊兔子的，是湖笔吧？”
赵姨娘哼了一声：“我又不懂什么湖啊海啊的，我想着宝玉用的东西都是好的，回头让你舅舅也去寻上一支来给你用。砚台便罢了，咱们可沾不上那样高的台盘。”
贾环忙道：“娘，开蒙哪里就用得着那般的好东西了。眼下咱们哪里还有那些个闲钱，你就跟舅舅说，就说我说的，不拘什么东西，只要便宜能用就行。”
赵姨娘一瞪眼：“这哪行呢？我听说，若笔不好，怕练出来的字也不好呢。”
贾环有些头痛：“娘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了，笔墨纸砚不过是外物，好也罢坏也罢，若自己静不下心来，便是再好的笔墨纸砚也是无用。且到时学里甚么没有的，娘就依我的，就这么跟舅舅说罢。”
赵姨娘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怏怏应了。
贾环想了一想，又接着道：“我记得娘说过，旧年舅舅再铺子里时，也学过什么“三百千”之类的，若是旧书尚在，不如一并跟舅舅讨了来，我好先学一学呢。再有，按着府里的定例，跟着小爷们上学的人，钱槐是一个，另一个娘就同上头说一下，让舅舅跟我一起吧。”
赵姨娘听了，有些纳罕：“你舅舅不是还有正事么，怎么又要他跟你上学去？”
贾环眨眨眼：“娘放心，跟我出去耽搁不了舅舅的。舅舅跟着我，日后好处可多着呢。”他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赵姨娘一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就生气，她一掀帘子出去：“成日家叽叽喳喳没个安静的时候，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贾环在屋内听着他娘骂小丫头子的声音，正在好笑，却忽然听到一个丫头子说了一句：“可惜姨娘没能瞧见呢，姑太太家的姑娘可好看了，跟那天上的仙女儿似得。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赵姨娘哼了一声：“你才多大，能见过多少人了。你们光知道姑太太的女儿好看，你们哪知道姑太太才是真正的仙女儿呢。若她还在这里，咱们府里头又有哪一个及得上她了。”
小丫头子们惊叹不已，都听住了。
赵姨娘得意洋洋，正欲再说，忽然想起王夫人同贾敏的不对付来，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因叉腰道：“行了行了，那位姑娘在咱们家的日子还长呢，总有再见的时候，你们几个再躲懒，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头子们一听就哄然散了。
赵姨娘骂骂咧咧的进来，贾环忙道：“娘，您从前见过姑太太？”听她娘说的那般头头是道的，倒真像是见过贾敏似得。
赵姨娘哼了一声：“哪能没见过呢？我从前还在她院儿里呆过一阵呢。嚯哟哟，那才真的是个仙女儿呢。”
贾环不由的来了兴趣：“仙女儿？”
赵姨娘点点头：“那时节，咱们府里还不像现在这样呢。那时你爷爷还在。家里头就你姑姑一个嫡出的女儿。那叫一个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打她院儿里去给老太太请安，那都是一脚出八脚迈，咳嗽一声，都有三四个太医围着呢。”
她说的兴起，又比划起来：“不怕你笑，你娘我也进过你姑姑的闺房……”她在贾环疑惑的目光中，略有些别扭的道：“的外头，当时我就只偷偷看了一眼，嚯哟哟，那屋子收拾的，便是一般的公主都比不上了，若要说天仙宝境那也是使得的。”
贾环听得微微张开了嘴：“这么厉害？”
赵姨娘点点头：“可不是，老太太可疼你姑姑了，就跟如今疼宝玉一样，那时在咱们府里，凭谁都越不过你姑姑去。你姑姑后头出门子，嚯哟哟，那排场大的，真真是十里红妆了。”
她感慨了好一阵：“那时咱们小姐妹还说过呢，说你姑姑从小儿便吃的是花儿，喝的是露，真真儿是个弱柳扶风的大美人呢。”
贾环听得忍俊不禁：“娘，您还知道弱柳扶风呢？”
赵姨娘叉着腰，一指头戳到贾环头上：“小猴儿崽子，敢笑话你娘呢，我怎么就该不知道这话呢？”
贾环忙捂住头，陪笑着：“儿子错了，儿子不该笑话娘，儿子只是好奇……”
赵姨娘哼了一声：“怨不得你，你娘我打小就没认得几个字儿，还是后头跟了老爷，才学了点子东西。不过也不多。”
她说着，又接着道：“你可知道我们为甚这么说。”
贾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赵姨娘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府里，日日人参燕窝不断的，你姑姑自然也是。你姑姑也不例外，到她那儿的东西，那可都是上上等。只是一件，你姑姑每次都只吃一点子，剩的就散给下头的人了。有时我们看着都担心，那么点子东西可怎么够呢。”
她冷笑一声：“后头太太说起这事儿，就说那是你姑姑故意的，若是多吃一点子，可不就变成那杨玉环了。”
贾环听了，皱了皱眉：“听娘的口气，太太似乎不怎么喜欢姑太太？”
他的印象中，从前宝姐姐，林姐姐都在府里的时候，太太总隔三差五的找了宝姐姐说话，却从来没找过林姐姐。那时他们都知道太太不喜欢林姐姐，难道这根.儿竟从这上头来的？
赵姨娘冷笑着：“她怎么喜欢的起来，她进门子的时候，你姑姑还没出门子，她是新妇，你姑姑是小姑子，且你姑姑从小儿娇生惯养的，从来只有人让她，哪里有她让人的。为了你姑姑，老太太和老爷当时也不知给了她多少气受，也难怪，自古姑嫂是冤家呢。”
赵姨娘说的有些口渴，拿了茶来喝了一口，接着道：“且你姑姑向来就同那边从前那位太太好，那位太太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跟你姑姑可要好着呢。太太虽颜色好，却只读了些女儿经，但跟你姑姑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赵姨娘说着又有些想笑：“太太最厌我们这些“红袖添香”的丫鬟，哪晓得老爷原本是想跟她红袖添香，哪晓得她甚么都通些，却独独不通怎么……”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贾环.眼睛亮晶晶的，忙住了嘴：“我怎么忘了，你还小呢，可听不得这些。”
贾环在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不小了，从前跟着主子在外征战时，军中那些个话儿还听得少了么。只是这话却不能跟他娘说。
因而贾环只能装作小孩儿不懂事的样子：“娘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得了？”
赵姨娘见他还要追问，就拧他的耳朵：“说你听不得就听不得，你还敢不听你娘的话了？”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叹一声：“你别看太太如今佛爷似得性子，她刚进门子那会儿，比琏二媳妇儿还厉害呢，如今年纪大了，性子也软和些了。不然咱们母子怕是连立足的地界儿都没了。你瞧着吧，太太当时就不喜欢姑太太，如今她女儿来了，怕是不知道要有多少暗气受呢。”
贾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照娘这么说，姑太太家的姐姐倒真是可怜了。”
赵姨娘点点头，忽又摇摇头：“哎哟，我怎么忘了，姑太太只留下这么一点子骨血，姑老爷岂有不心疼她的，只怕跟你姑姑一样，也是不知多少丫头婆子们跟着过来呢。”
她说着，又高兴起来：“姑太太在时，跟老爷最好。回头你也去跟她请个安去。到时人家一高兴，指头缝儿里漏点子东西出来都够咱们受用不尽呢。”
贾环听得忍不住暗中嘀咕起来，只怕娘你要失望了，林姐姐来时哪里有什么一二十婆子跟着，拢共也就两个人，小的小，老的老，也难怪府里人都以为林姐姐是上门打秋风的了。哪个官家小姐会只带这么点子人出门啊，也不知道姑老爷是怎么想的。
母子两个正说着，小如意就拎着茶饭进来了，一时饭毕，母子两个正喝茶呢，小如意忽打起帘子进来，气喘吁吁的进来说：“姨娘，听说老太太房里闹起来了。”
赵姨娘一听，登时有些好奇：“林姑娘不是在那头么，怎的闹起来了？”
小如意喘了会气：“听说是宝二爷生气砸了玉，老太太哄他呢。”
赵姨娘“哦”了一声：“宝玉砸那命.根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又砸不坏，值当你当做一件正经事来回。还不快去烧水。”
小如意忙一溜烟儿的跑了。
眼见着小如意跑了，赵姨娘才哎呀了一声：“我只道宝玉是个好的，哪晓得这当娘的还没动手，当儿子的先就去给了林姑娘好大一个没脸，啧啧。”
贾环听了，眼珠一转，故意叹道：“娘，林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初来乍到的就受了这样的惊吓，真是可怜见的。”
赵姨娘见他故作大人模样就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大点子呢，就学老爷说话呢。还不快收了呢。”
说完，她又叹口气：“是挺可怜的，小小一个人儿，没了娘，又离了爹，一个人到了这地界儿，宝玉又来了这么一出，只怕你林姐姐还以为宝玉不喜欢她，正在伤心难过呢。姑老爷若是知道，不知该多难受呢。”
贾环听了这话，暗暗腹诽，宝玉哥哥哪里是不喜欢林姐姐，他可是喜欢林姐姐喜欢的不得了呢。只可惜，他不但喜欢林姐姐，还喜欢宝姐姐湘云姐姐，还有怡红院的那一群大小丫头子们，宝玉哥哥对女孩儿们可是再好不过了。
贾环神游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姑老爷隔得那么远，又哪会知道这个呢。若知道了，岂有不为林姐姐做主的道理？”
赵姨娘正说着：“傻子，若换做是你，在亲戚家里得了好大一个没脸，岂有不写信回家诉苦的？当日.你姑太太离了这里也常有书信回来呢。林姑娘受委屈了，也肯定会写信告诉姑老爷的，还用的着你在这儿操心。”
贾环“哦”了一声，心内暗暗纳罕，当日林姐姐被欺负成那般模样，怎么也不见姑老爷有动静，莫不是林姐姐当真是来打秋风的？可后头主子明明说了不是啊，这可真是奇怪了。莫不是有谁拦着没让林姐姐的信送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林姐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