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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我一整天都在想着帮姑姑借钱的事儿。找谁借呢?我首先想到了启东哥。可是前几天我听婶婶说起他们医院要团购房子,全家人都催着他买,家里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启东哥还贷了款,这时候去找他借钱,他一定会为难的。
      我想到了姜姜,可是她说:“小竹,你是知道我的,琪琪发钱琪琪光,有时花不到月底还得向我妈伸手,我妈都叫我寄生虫。”姜姜喜欢买衣服、换发型,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手头是余不下什么钱的。
      我想找老板预支点儿工资,可是老板说:“你是知道的,音像店生意这么差,入不敷出的,我哪里有钱预支工资。”
      我给温雅打电话,她叹了口气:“我们单位不是要团购住房吗,我妈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让我报名,还逼着我贷款,我现在正在银行呢,我那点儿私房钱,全让我老妈划拉去了。”
      我有点灰心了,这年头,借钱真难。
      下了吧我跑去医院,看到病房里的姑父脸色蜡黄,人干瘦。姑姑坐在床边,一脸的愁苦。钱不一定能带给人幸福,却总能给人带来愁苦。我知道她们为了手术费急坏了,无论如何我得帮他们想想办法。
      我到医生办公室找到启东哥,跟他说:“我姑父临时凑不够手术费,你能不能跟医院说说,手术费先缓缓,手术先做,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我满怀希望地看着启东哥,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小竹,这恐怕很困难,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他看看我,顿了顿,“钱的事我也想想办法,你也不要太着急。”
      我知道遇到困难的时候,启东哥总是站在我身边的,可是他现在手头也的确没钱。
      我老发呆,连粗心的姜姜都发现了我有心事了。“小竹,还想着你姑父手术费的事儿呢?别总跟自己过不去,你也尽力了。”她从包里取出一叠钱,“这是一千,从我妈那儿要的,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我一阵感动,姜姜这丫头,外表大大咧咧,心还是很柔软的。
      中午,姜姜出去吃饭了,我一个人在店里。这个点儿,几乎没什么顾客,我又在发呆。
      “这张碟,我要了。”一只手拿着一张碟伸到我面前,我一惊,忙接过来,对方又跟了一句:“小丫头发什么呆呢?”
      我抬头,是沈林峰,正一脸的坏笑。
      “你真是闲呀,大中午跑出来吓唬人。”我嘟囔着。
      沈林峰说:“都中午了你不准备吃饭呀?一起吃饭去吧?”
      “没看见店里就我一个人吗,姜姜吃饭去了,等她回来,我再去。”我们一向轮流吃饭。
      我和沈林峰正聊天,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动静挺大,我们俩都出来看,见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倒在地上,旁边倒着一个装着菜的手拉车。
      过路的有人看到了,迟疑着没过去扶她。我过去扶她,老太太摆手,“姑娘,让我先坐一会儿,喘口气、定定神。出来买个菜都能摔倒,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过了一会儿,我扶起老太太,沈林峰帮她装好了菜,我问道:“大妈,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活动活动腿脚,“没事,就是脚脖子有点儿疼,可能是扭了一下,不用去医院,我家还有几步路,很快就到了。谢谢你呀姑娘,这年头都怕摊上事儿,看到有人摔倒也没人敢扶。”
      我见老太太虽没有大碍,但是走路很费劲,一个人回家怕是困难,就对沈林峰说:“你帮我看会儿店,我把大妈送回去。”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就帮大妈拉着菜,扶着她走了。
      我送下大妈回到店里,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姜姜已经回来了,冲我直眨眼。我往里一看,老板正站在沈林峰旁边,一脸怒色地看着我。
      “你做好事也不分个时候,让生人看店怎么成。”老板语气冷硬。
      我低了头,不做声。我们老板脾气不太好,但是发火属于雷阵雨那种的,气劲一会儿就过去。他气头上的时候,我只消不说话就成了。
      沈林峰似乎要说什么,我忙瞪了他一眼,他才知趣地闭了嘴。
      老板果然发了几句牢骚就离开了。姜姜说:“小竹,你可真够倒霉的,胡老板偏偏这会儿来,而且明显的心情不好,估计是在家挨老婆骂了。”
      我笑了笑,对沈林峰说:“谢谢你帮我看店。”
      他脸上却没有笑意,“没想到做好事也挨批。走,吃饭去吧。”他说着先出了门。
      “你男朋友?”姜姜小声说,“可真帅。”
      “什么男朋友,就是一个高中同学。”我边收拾包边说。
      “是有钱人吗?看样子像。”姜姜说。
      “他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说。
      “不会吧,”姜姜说,“就他身上穿的那件衬衣,我在银泰城见过,几千块呢。再说他长那么帅,有没有钱都在其次了,小竹,你帮我引荐一下嘛。”姜姜作花痴状。
      “引荐啥呀,我可不想害你。”我说着出了门。
      走出音像店,我对沈林峰说:“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得去趟医院。”
      “干吗,你病了?”他问。
      “你才病了呢,”我说,“我去看我姑父,他住在医院。”
      “那先吃了饭再去嘛。”
      “我就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跑趟医院正好,今天要是再耽误回店,老板还不得开了我。”我边说边加快了脚步。
      “那你不吃饭了?”沈林峰在后面喊。
      我忽然停住了步子,姑父现在急需要钱,或许沈林峰能有点儿,我于是等他走上来,问:“你现在手头有钱吗?”
      “干吗?”他低声问。
      “我姑父的手术费还差八千,姜姜刚才给了我一千,还有七千没着落。能借的地方我都问过了,实在……”
      他问:“你姑父家里生活困难?”
      “我姑姑家是农村的,山下的一个村子,条件不好。”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望着沈林峰,我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估计手里没什么钱。可是情况紧急,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吧。
      没想到他眼都不眨一下就痛快地答应了,“算你走运,我昨天刚赚了一小笔。我借你八千,你把你同事的那一千也还了,这样,我就是你唯一的债主了。”他一脸得意。
      “真的,你真的有钱?”我没想到这样轻松就借到钱了。
      “走,我给你取钱去。”他很潇洒地拉住我的胳膊,大踏步走去。
      我带着沈林峰借我的八千块,飞快地跑到启东哥的办公室,他正低着头看一张片子。
      “我借到钱了!”我欢快地喊着,引得他对桌的大夫也抬起头来看我。
      启东哥把我拉到走廊上,小声说:“钱的问题解决了,你别再到处借了,你借了钱,就要还,到时候会有压力的。”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我惊诧地问。
      “我替他们递交了一份申请,医院考虑到他们的实际困难,把那八千块给免了。”
      “真的!”我一下子抱住了启东哥的肩,心花怒放。
      “傻丫头。”他拍拍我的背,“行了,都二十八岁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我把减免手术费的事告诉了姑姑,她的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开了,哑着嗓子说:“小竹,谢谢你。”
      我开心的挽住她的胳膊:“姑姑,别再天天发愁了,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姑父。”
      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了温雅,把医院减免手术费的事告诉了她。
      “幼稚。”她说,“你以为医院是救济院,要是哪个病人有困难就给他减免手术费,那医院就甭开了。”
      “那?”我惊讶着。
      “这钱,百分之百是赵启东给垫上了。听说昨天他找我们科的李大夫借了八千块钱,可能就是为这事。小竹,别说,你苦心守得铁树开花了,他对你还真不错。”
      我的心里此刻却如打翻了五味瓶,我想回到楼上找启东哥,可是,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又何必立即揭开这个事实呢。还是过段时间,再想办法把钱给他。我的心温柔地颤动着,我脸都开始发热了。
      我下了班去找沈林峰还钱。我进门的时候,他正把一大兜衣服往一个包里塞。
      “干嘛呀?”我问。
      “送洗衣店去。”他答。
      “不会吧,用我婶婶的话说,你可真够得瑟的,做点儿小生意,劳动人民的本色就没了。”我接过那个包,“别塞了,一会儿我帮你洗。”
      “真的?”
      “真的。”我说干就干,把衣服先分类,有的放进洗衣机,有的泡进盆里,需要干洗的挑了出来。
      泡着衣服的当儿,我又帮他拖了地,擦了桌子。
      “你这是来过劳动瘾呢,还是觉得借了我的钱,来付利息?”他边倚在沙发上看电视边问。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还钱的。”我放下抹布,从包里取出那八千块钱,“给,你数数。”
      他倒诧异了,“你怎么不用了?”
      “钱的事,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他问。
      “你就甭问了,反正解决了。”说完这话,我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几声,我这才想起,中午忙着跑医院,竟把吃饭的事儿忘了。
      “我得走了,去吃饭,我忘了吃午饭了,现在都晚饭时间了,我实在撑不住了。”我说。
      “你可真够可以的,得了,我请你吧。要不,那些泡着的衣服谁洗?”他站起身来,问,“想吃什么?”
      “要不,咱们自己动手做点吃吧,又省钱,又省劲。”我说着走进厨房。
      “我家里可什么菜都没有,要不去超市买点儿。”他说。
      冰箱里真的空空如也,我叹了口气:“我看你们小区的对面有个菜市场,去那儿买吧,菜市场的菜又新鲜又便宜。”
      我和沈林峰从菜市场拎回来几兜菜,他洗我切,很快几个菜就炒好了。
      吃饭的时候,沈林峰笑嘻嘻地说:“唉,小竹,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挺像小夫妻的?”
      我呸了他一口:“什么小夫妻,我对你这种好逸恶劳的公子哥没兴趣。”
      “同感,我也只对美女感兴趣。”他边吃边说。
      斗嘴归斗嘴,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姑父的手术很成功,术后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因为住院费用太高,他们三天后就出院了。姑姑来家里道别,叔叔特地赶回来送他们。婶婶因为没有借给他们钱有几分内疚,拿出一大包旧衣服,说:“这些衣服,你们拿回去穿吧。”又取出二百块钱,“这钱给孩子们买点什么。”
      姑姑什么都没收。她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小竹,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儿了。”
      姑姑长得特别像奶奶,表情也像,让我一阵心酸,我也舍不得她,强忍着泪说:“姑,等我有空了,去看你们。”
      送走了姑姑,婶婶唠叨,“衣服不收,钱也不收,这是怪我们不帮她呢。我们又不是有钱人,想帮也帮不上呀。还有,小竹,刚才你姑也说了,你该成家了。你都二十八了,还不找对象,这知道的是你不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留着你照顾家呢。上回那个小伙子多好,你硬是不见,弄得我到现在见了你王婶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忙背起包,“婶,我出去一趟。”
      “今儿不是休半天吗?”
      “我有事。”我逃跑似的出了门。
      时候已经是盛夏,风吹到身上热乎乎的,我沿着路边走,可路边也没多少阴凉。不知不觉中,我又走到启东哥的楼下,我抬头看看那扇我曾经无数次望过的小窗,我知道,启东哥此刻并不在里面。
      我走在大街上,往事又涌到脑子里来。
      十八岁那年,我正上高三,当时,我的学习成绩很好,老师们都说我考个重点本科很有希望。临近高考那段时间,奶奶病了,住在医院,我要复习,又要照顾奶奶,常常累到随时随地眼皮打架。
      高考前两周的一个晚上,婶婶做好饭,让我给奶奶送去。我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不知怎么就摔了,跌断了胳膊。一周之后,奶奶去世,我是吊着胳膊肿着眼睛走进考场的,考的一塌糊涂,勉强上了个本地专科学校。
      奶奶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启东哥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他当时刚到丰市第一医院工作,和苏牧姐没在一起,心情也不好。可是,他总是拉着我出去散心,给我讲些开心的事,给我吹笛子。因为有他,我的世界依然是温暖的,有他在,似乎活着才有意义。
      虽然我知道启东哥心里只有苏牧姐,也许他对只有同情、怜惜。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他,何必计较他是否爱我,何必计较他对我的爱是什么样的,只要能够常常看到他,只要能够把我的爱安放在他那儿,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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