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向前冲》微雨蔷薇

5、第5章

　　转眼夏去秋来，我的生活如故。
　　白栋梁考上大学了，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婶婶有些寂寞，于是常督促我解决婚姻大事。音像店的生意不忙，但照样需要天天靠着。偶尔会遇到启东哥，偶尔会和温雅逛逛街，偶尔会和沈林峰吃吃饭、斗斗嘴。
　　这天，温雅忽然忙里偷闲跑到音像店来找我。
　　我正忙着整理碟子，她说：“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
　　“谁呀？”我知道温雅就爱一惊一乍的，所以头也没抬。
　　“我遇到了男神，而且男神还是我们的熟人。”温雅的声音很兴奋，“哎，小竹，沈林峰你还记得吗，咱们高中同学，家里特有钱，还特爱打架的那个。你应该有印象的，当年你还帮他补过两次课呢。”
　　温雅说得没错，我是帮沈林峰补过课。沈林峰高中那会儿有一次打球碰断了胳膊，落了一周多的课，当时班主任在班里问哪位同学愿意帮他补补课的。可是没人举手，男生们多数贪玩，女生有的嫌他性情顽劣，有的不好意思举手，反正当时冷了场。后来老师说：“段琳琳，白小竹，你俩学习成绩好，又跟他家顺路，你们谁去给他补课？”当时沈林峰正在疯狂地追求段琳琳，所以一听老师这话，同学们都笑起来。段琳琳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一直低着头不做声。我看看大家，说道：“我去吧。”起哄才算停止。
　　可沈林峰并不太欢迎我，我去他家里给他补课的时候，他都不怎么配合，还没有他父母热情。我想这多半是因为他喜欢的段琳琳没有来，却换作是别人，让他太失望的缘故。我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只管每晚尽心尽力地为他辅导一小时。后来的两三天，他比之前配合我了，他妈妈也出于感激，又是端水又是送水果，还说：“这小丫头真好，又有耐心又有毅力，脾气儿真好，天天笑眯眯的，让人看着喜欢。”
　　那时沈林峰喜欢弹吉它，有一晚做题累了便停下来弹了一曲，他谈得很好，又是我喜欢的歌，所以不由得和着那曲子唱起歌来，他妈妈竟跑过来赞道：“这丫头嗓子真好，不过来看我还以为是原唱呢。”我开心地笑起来，沈林峰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第二次补课是因为他打架，胳膊又一次骨折了。那次需要补两周，因为据说打架是为了段琳琳，所以大家更不愿意出头去补课了。又是我，临危受命，每晚给他补一个小时，那次，他或许因为心里有愧，特别配合。
　　“想什么呢？”温雅兴奋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知道吗，沈林峰现在成款儿了。”
　　“他，款儿？”我乐了，“别逗了，倒腾服装这么快就发了。”
　　“什么倒腾服装，人家那叫做服装生意好吗，人家现在服装生产销售一条龙，还是大品牌，生意做得响当当的，丰市所有大商场都有他的门店。”温雅越说越兴奋，仿佛她也发了财似的。
　　我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你没弄错吧？”他前几天还一副落难的样子。
　　“我亲眼看见的，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我前天去商场逛来着，正好在他的一个门店碰上他，服务员告诉我他是老板，后来我问他，他也承认了。”
　　我心里忽然有些堵，这么说，沈林峰一直说自己被家里赶出来，自己做小本生意，白手起家，都是在戏弄我。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温雅却依旧兴奋，“我们准备搞一次同学聚会，高中毕业十年了，还没正儿八经聚过呢。我已经跟沈林峰说好了，本周末就办。他说聚会的费用由他出，还说找强子联系一下同学们，强子这人最好事。小竹，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哈。”
　　“我不想去。”我说。
　　温雅这才注意到了我的淡漠，她歪着头看了我好一阵子，说：“怎么了小竹，人家说同学聚会不想去的多半是有自卑心理，觉得自己混得没别人好。我们阳光灿烂的白小竹应该不会有自卑心理吧？”
　　我没搭腔，温雅挽住我的胳膊，“小竹，你别不去呀，你要不去，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怎么会是一个人，聚会嘛，同学肯定很多。”我松开她的手，又开始整理货架。
　　“不行，你必须去，否则，我可生气了。”温雅来劲了。
　　温雅是我最好的朋友。刚上高中那会儿，我土里土气的，傻呵呵的，只知道埋头读书，在班里没什么朋友。后来有一次下大雨，温雅没带伞，又恰巧那天他们舞蹈队的有演出，她穿了条漂亮的裙子。放学后她怕大雨淋湿了裙子，急得在教室里转来转去，我把伞让给了她。从那一天起，我们成了好朋友。
　　温雅拽着我的胳膊：“小竹，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大声说。
　　晚上，沈林峰给我打电话：“小竹，咱们同学聚会，这个周六……”
　　我不等他说完，便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他顿了顿，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冷漠，“你怎么了，小竹？”
　　“没什么，挂了。”我有些生他的气，他有钱还是没钱我根本不在乎，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一直觉得耍我是一种乐趣。从上学到现在，他压根就瞧不起我。刚上高中那会儿，他就在班里嘲笑我，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嗲声嗲气地说“俺叫魏淑芬”，引来同学们的哄堂大笑；他还藏过我的作业，看着我急得红了脸儿还在一边偷笑。这些已经淡忘的往事一旦在脑海中翻腾开来，我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几分钟后，他又打过电话来，我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电话一通他就说：“是我得罪你了，还是别人惹你了？”
　　“谁都没惹我，我生自己的气呢。我气自己笨，总被人骗。”
　　“小竹，温雅是你的好朋友，她一定是跟你说什么了。可是，我没有存心骗你……”他还挺聪明，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不想听他解释什么，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憋在那里，郁闷至极，便把电话挂了，并关了手机。我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很少对一个人这样，可是这次，我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里觉得委屈。
　　周五晚上一下班，温雅就拖着我去逛商场，口中还振振有词：“明天要聚会了，我们都得打扮漂亮一点。”
　　“你的衣服那么多，还要出来买。”我说。
　　“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件合适的衣服。买，你也要买，十年没见了，不能在同学面前跌份儿。”温雅拽着我的胳膊，拉着我一家店一家店地转。
　　“穿得再漂亮，你还是护士，我还是店员，你还是温雅，我还是白小竹。”我也口中念念有词。
　　“可是衣着显示一个人的品味，不论做什么职业，都不能阻止一个人气质高贵、优雅。”温雅总是比我有理，我也懒得和她争辩，便任由她拖着走。
　　后来进了一家店，温雅悄声对我说：“这家是沈林峰的店。”
　　“干吗来这儿？”一想到这儿的老板是沈林峰，我心里就有些疙疙瘩瘩的。
　　“他家衣服很适合我们这个年龄段，高档，款式又多，我们干脆在这儿选选。”温雅一边看衣服一边低声说，“再说，老板是咱们同学，怎么还不得打个折呀。”
　　温雅在店员的建议下试了几套新款秋装，每试一套都问我：“怎么样，好看吗？”
　　她每问一次我都点头，说实话，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这些衣服穿在温雅身上，都挺好看的。她对我的反应有些失望，最后她让店员帮她推荐。店员指着其中一套说，“这套您穿做合适，显得脸色特别好，而且这套衣服质地柔软，显得您特别温柔。”温雅又穿上那套衣服照了半天，最后决定买下来，还帮我搭了一身，非让我去试试。
　　我翻翻上衣的小标签，天哪，三千多！我说什么也不能试，我小声对温雅说：“婶婶不会同意我买这么贵的衣服的，我试也白试。”
　　温雅白了我一眼，“你可真是，都二十八了，琪琪工资还得上交，是许买贵点的东西都得伸手要钱，真是没救。试试试试，买不买另说。”在她的推搡下，我进了试衣间。等我出来，店员和温雅都交口称赞，说我穿上这套衣服，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我照照镜子，是比平时好看，可太贵了，不光婶婶不会同意，我自己也不想买。
　　店员见我犹豫，又从货架上拿了一套，说：“要不您再试试这件。”
　　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试了，温雅却把她试过和我试过的都拿过来，问道：“能打折吗？”
　　“有会员卡打九折。”店员说。
　　“会员卡我们没有，不过我们认识你们领导。”温雅说。
　　“店长的职权范围内能打八八折。”店员微笑着。
　　“不，我说的是你们老板，沈林峰。他的职权范围可以打几折？”温雅不顾我的阻拦，对店员说。
　　“沈总……”店员迟疑着。
　　温雅这时已经拨通了沈林峰的电话，说：“沈总，你好呀，我是温雅，我和小竹每人从你店里看上了一套衣服，方便给打个折吗？”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温雅微笑着挂了电话。
　　后来店长过来了，对我们说，“沈总说二位是他的朋友，衣服的钱他来付，我带二位去旁边店里选选鞋子，二位今天买的东西都由沈总买单。”
　　我觉得这样很不妥，好像我们在接受沈林峰的施舍似的，开店了不起呀，有钱了不起呀，难道他需要用施舍来证明他的成功。可是温雅不管那么多，她说：“老同学嘛，人家既然要送，我们就大方接着，不然倒显得我们矫情了。改天找机会还他这个人情就是了。”可我不晓得这样的人情该怎么还。温雅不由分说拉着我去选了鞋子，不管我乐不乐意，让人装好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