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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悄悄问圣僧[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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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啾啾,踩落林雨,秋雨初晴,山间静谧。
断崖桥还未修好,芜仙也决定回去了。乘舟去下游,再转陆路乘马车回金陵。
一位小沙弥送她们主仆去渡口。芜仙问:“你们明空师兄呢?”
小沙弥说他去看鼓楼受损后,又去后院修缮破败的院墙去了。
他是不打算送,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昨夜她明明请人去送话,说她今日天晴就走的。
芜仙叹了口气,神色恍恍惚惚跟着沙弥引路,不就到了渡口。水位高涨,船只飘摇,渡口摆渡人不多。
水边横亘那断桥,沉在水中。有人说前面有一巨石拦住水流,同时积累了太多淤泥,水道不通,还在疏浚中,要等到水路疏通,乘船回去,还要在等。
“还要多久?”芜仙问。
小沙弥:“今日中午。”
“无妨,我们就在这里等等。”
映碧扶着芜仙坐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哗得一声水通,芜仙站了起来,向渡口而去。刚走两步,疏浚之处传来一阵喧嚣与纷扰。
怎么了?
芜仙和映碧面面相觑的功夫,小沙弥行在前面观望,大为惊骇,急急忙忙跑过来:“女,女施主……前路……”
疏浚之处,成堆的淤泥发臭,挖出了难辨面目身份的几具男尸。映碧虽然害怕,还是过来护着二小姐,拿起手帕替她阻挡那股恶臭。芜仙心下咯噔,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隔着白纱帕子,芜仙瞥了两眼,气味冲天,她直直想呕吐。
几个帮工的和尚用烂席卷住被水泡烂的尸体从旁经过,映碧有些畏惧又厌恶。
“真是晦气。”
……
这段插曲之后,芜仙主仆顺利上船,辗转一个下午回到了金陵,她们提前给府里捎信,进城时派了府里的小厮来接。江二小姐被困慧空山近十天,即便是寄宿寺庙之中,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此时也只有江老太君知道,旁人还以为她是去了别院小住修养。
给小厮打发了些碎银子,一一谢过来接的人,芜仙被映碧扶着回府。站在这朱墙绿瓦前,顿生岁月隔世之感,生养她的这个府邸啊……她在此出生,今天重踏进来,竟然不知未来了……
她……真的要嫁给秦质?
回房,芜仙洗了个彻彻底底的澡,除掉在寺里这些日子将将就就洗澡残余的污垢,更换了身干净整洁的新衣,丫鬟环绕而来递上首饰珠宝,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姐又变成了明艳照人、艳绝金陵的人。
芜仙在镜前静坐已久,映碧为她一一上了妆腮红胭脂,挽好温柔娇美的发髻,又拿着金钗银篦在她头上比对。
她仿佛透过铜镜中女子的模样,又一次看见二十天后她成为别人新娘的模样,心生厌恶。
“何必打扮得这么隆重?“
映碧:”晚上要去见老太君,二小姐这些日子不在府里,老太君得多担心您啊。“
说来也是,她仿佛生来去寻找前世的情人,又时诚然疏忽了这人间其他朴素无华却珍贵无上的感情。
今晚全家大宴,一同吃饭。有江父,还有二房三房的老爷太太,各家的兄妹亲戚,隆重异常。老太君说,江二丫头很快就要嫁人了,这恐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得最后一餐饭,务必格外重视一些。
菜式也都别出心裁,新颖极了,堪比每年过年的团年饭,由此可见老太君对这嫡亲孙女的喜爱与珍视之情。芜仙早早去了,哥哥一家还有父亲也到了。她给父亲请安,哥哥噙笑走过来,取笑她这个独守空闺这么些年的小丫头终于长成大人了。
”此去,要和婆家弄好关系,去了那边不及在江府,是个大小姐,有人宠你,迁就你,去了那边,就是人家的新媳妇了,孝顺公婆,侍奉夫君,长大了,可要听话。“
金陵城人人皆知,江府二小姐和秦府的才子大少爷,终于要喜结良缘了。
芜仙应付这着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然后钻到老太君怀里去撒娇。若说她要离开这地方,最舍不得的应属祖母了。
时而和蔼,时而严厉,祖母当是这一世对她最好的人了。
"祖母……“
老太君顺了顺孙女的后背:”还娇羞什么?你哥哥说的都是实话,你这个娇惯脾气,当真要好好改一改……今后若是没了我在身边,即便江家屹立在后,还有谁肯这样护着你?“
芜仙把头埋到祖母的怀里,抬了抬头,却见祖母苍老枯瘦的手指也悄悄抹着眼眶泪花。
父亲与哥哥见状,无不感动,心生唏嘘。
不久,各房的亲戚陆陆续续到齐,婆子吩咐厨房上菜,在敞亮宽阔的大厅中,老太君坐在上座,两边依次坐着江父,还有其他几房的老爷。芜仙自然挨在哥哥嫂子旁边,算小辈之中位置最好的了。
玉盘珍馐、山珍海味、葡萄美酒。
丫鬟把压轴大菜断了上来,一见正是芜仙最爱吃的,老太君立刻眉开眼笑:“瑶之,来来,还记不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在祖母膝盖上坐着,吃这道菜……”
此声一出,全桌漠然。
自然有人伤感,同样有人吃味,凭什么那除了样貌出挑,性格并不讨喜的江二小姐天生得了老祖宗这么多宠爱,临到要出嫁了,还在全家老小面前这样表现。
江瑾之眼红红地看在眼里。
她明明是众姐妹中最会说话最察言观色的,平时读书功课、女红女训学得也最为上乘。
就因为二堂姐是长房的嫡孙女,她的父亲是家主?
心中虽愤愤不平,她仍秀眉微蹙,感动至深的模样。
“来,到祖母旁边来。”
连江父都给她让出位子,芜仙福了福身,谢各位挪椅,然后坐到祖母身边去。
这时,前厅来了不速之客,打断了一场表面上看着和和美美的团圆饭。
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惊扰,前来报道,老太君好心情被这小厮打乱,这奴才也忒没分寸,这是什么时候也敢前来打扰?
“有何事惊慌成这样?”
小厮心想这事虽是丑事,不宜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可这也是金陵城内,不出明日都会人尽皆知的大事,索性说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回……回老太君,江家的大少爷……新姑爷……他他他……“
一听是关于孙女婚事,老太君眯眼:”说利索。“
”姑爷,他没了!“
全场哗然,老太君当即昏了过去。
……
道是江二小姐的准夫君秦质,人说没就没了,芜仙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在乱成一团粥的情景之下扶着祖母回去了。
全府都是说闲话了,初初只道江二小姐是个克夫的灾星,后来事情真相浮出水面来。
宴会上,是秦府的人派人来要儿子了。
事情还要从芜仙还愿那日说起。
秦质自知自己一时糊涂做了错事,竟把那美如天仙的江家妹妹退婚了去,于是有意修复这段关系,也好在外留些好名声。他仗着与江府还有些联系贯通,得知江瑶之那日上山还愿。
秦质还沉浸自得之中,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也要为婚事忧愁,也照样成为他床上的娇妻。
他随身的侍从提醒了,说那日天气异常,恐有大雨,接江小姐回来行路不便。
秦质就急了,他的未婚妻怎能一人冒雨回来?这不正是他展现了机会?
秦质一初跟他的轿夫只在山下等待,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江瑶之还没有下山来,便动了上山亲自去接的念头。刚刚上桥,轿夫不满,不愿意爬山上去,秦质于是与之争执起来,好不容易劝服,花加倍价钱雇佣,天便开始下雨。
不多时,甚至一行人还未过桥,一阵飓风卷来,桥断,巨石正中他的脑门,整队人呱呱落水,无一人生还。
恨就恨在,透露给给秦质江瑶之还愿行程的是江瑾之,而江瑾之讨好秦济,更为打消他觊觎念头,将此事和盘托出。
秦质出家□□日未归,府里已是心急如焚,秦济便把事情说了,如今雨停,捞河泥疏河道时,挖出来的一句句泡烂发白的尸体之中,果真……找到了秦质的尸体。
秦质是秦家寄予厚望,要封侯进爵的后辈……说没就没了,关键是还为了那红颜误众的女人?
秦府的人怎么能不恨?
亲家,仇家,也就一夜之间的事儿。
……
“江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女儿是宝贝女儿,我儿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让她给我出来,说说清楚!”秦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为了她,我儿连命都搭上了?哪里有这样的天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质,说死就死,绝不含糊。史上最苦逼角色,永远活在别人的对话和旁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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