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淡泊无以明志》酉时白露

8、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三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距离祭天越近，吴明志便越忙，不但是很多客栈坐地起价，还有很多山贼半路打劫，又赶上大旱最近天气愈发的热，西北不少地区几乎颗粒无收，大片大片枯死的庄家，地皮干的翘了起来，不但是干旱缺水，紧接着的还有饥荒，国库也很紧缺，一时间吴明志忙的焦头烂额。
　　“陛下，这天灾人祸不可避免的，可开放国库实在是救济不过来，前几月攻下的尚素，现在不如加大税收以解燃眉之急。”
　　“张户部尚书说的这是什么话，尚素子民现在也是吴国子民，这样拆东补西实属下策。”
　　“亡国之奴岂能与我吴国子民平坐？”
　　“仁者平天下。如此做法只怕又会引发暴动。”
　　“杀一儆百，谁还敢暴动！宋李部尚书还是考虑考虑祭天的事吧。”
　　吴明志坐于高位，漠然看着殿下百官窃窃私语，有两位尚书更是越吵声音越大，心里愈发烦躁听到“杀一儆百”更是突然一阵无名火，冷笑道：“杀一儆百？张户部尚书，你这是在侧击朕不够仁慈？还是在提醒朕什么？”
　　“臣怎敢。”人跪了下去，头埋得很低。
　　“你怎么不敢！有什么不敢？恩？拨下去的一千三百斛粮，白米白面你克扣了多少？！又高价倒卖了多少？你当朕是瞎的？”张户部尚书越听心越凉，头埋得越低，手中的二尺六寸象牙笏拿的也不稳当，听到最后笏板一扔头在地上磕的咣咣直响：“臣冤枉啊！陛下冤枉啊！”
　　“冤枉？！你是要朕把证据贴你脸上才不冤吗！奉舒！给他好好看看！”手中奏章一扔，殿下官员看的心惊肉跳，也不敢私语都开始各自打量起跪着的户部尚书，眼里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不可置信，或是早该如此，姿态不一，神色百态。
　　奉舒捧着奏章慢慢走了下来，每一步张系脸白一度，直到奉舒走到眼前，看着灰白的布靴惨白的脸抬起来，奉舒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抖着手接过奏章一页页翻开，这几年每次拨粮救灾，自己偷偷扣下的的数量，高价卖了多少，多高的价全部事无巨细，历历在目。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都暴露了。
　　“陛下……”张系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却再也无话可说了。
　　“拖下去杖毙，家财入库，家族上下全部带去开荒垦地，永世不得回王城，家族后裔不得入官。”
　　“陛下圣明！”文武百官皆跪于地，声音整齐划一回荡金銮殿内，盖住了张系被拖下去时的绝望喊话。
　　吴明志手捏着金漆九龙宝座，将台下人神态尽收，劫后余生？这些个老东西看自己年轻各个不肯正着眼看他，各个丑事做尽还以为藏的好，那就来试试能不能藏得住吧！
　　“杀一儆百，各位好好做事。”吴明志笑道。
　　殿下少数人心下一惊，敛了神色，心里如巨石击水，波澜四起，涟漪不断。
　　“那户部尚书由谁顶位？”礼部尚书问道，大殿一片唏嘘，大胆大胆。
　　“宋大人有何高见？”吴明志看了眼发声人，挑了挑眉。
　　“今年新晋状元郎岁一荣。”宋礼部尚书迈了一步，手抱笏板。
　　“哦？”
　　“副入主，新顶副。”
　　吴明志想想，笑了：“依你之见。”说完也没心情讨论其他了，看了眼奉舒，奉舒会意尖着嗓子：“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众人便散了，出了大殿才敢交头接耳。
　　“张系也是胆子大，大旱救灾粮也敢动。”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回数多了也天不怕地不怕了。”
　　“他就是仗着自己是跟先帝下来的，看不起人，你没听他在大殿里都敢那样呛声宋尚书。”
　　“以前怎么没听着他做这些。”
　　“先帝在位又不久，而且你知道的，那些事。”
　　“都知道都知道哈哈哈。”
　　“宋尚书也是胆子大，皇上气那么大还敢举人。”
　　“他看好岁一荣不是一两天了，有这机会还不赶紧顺水推舟。”
　　“这下岁一荣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那他也得有本事坐稳这个位置。”
　　“哈哈哈也是，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作为。”
　　人群边说笑边走远了。
　　吴明志出了金銮殿一时迷了方向，什么都不想干，不想批奏折，也不知道去哪该干什么。
　　“陛下，西边莲池开了，要不去散散心？”奉舒跟在旁边，看出吴王的想法便提了建议。
　　吴明志想想，西边莲池离斐淡泊住的棠苑不远，便答应了，步子也有了方向。
　　一想到说不定可以遇到斐淡泊，吴明志脚下不知道为什么快了不少，心情也有隐隐名为激动的情绪，这几日身边突然少了个人真的不习惯，偌大的床榻，一伸手便是墙或幔帐，被窝也冷清了不少，居然感觉有些孤独。
　　还没到莲池就听有人在嬉闹：“嘻嘻，小六子，你家斐公子回来啦。”清脆脆的女声，活泼动人。
　　“是啊。”小六子捋高了衣袖裤腿便下了池子。
　　“还走不啦。”
　　小六子顿了顿，道：“不知道。”
　　“你摘这蓬蓬头是要回去煲莲子粥啦。”
　　“对啊。”
　　“我这刚好有绿豆，你带把回去，绿豆莲子粥夏天喝最好啦。”
　　“好嘞，谢谢阿晴。”
　　吴明志觉得有趣，斐淡泊那么冷的人，怎么和一个下人这么要好，还有人期待着他回来，不舍他离开。
　　想着也不想去打扰，步子又换了方向，觉得自己是也心系天下的明君，最近民不聊生自己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回了宣政殿，一些官臣早早地就在等了，朝堂上不方便说的，没说清楚的，都等着下来和皇帝详细讨论，可这会皇上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左等右等不见人，天气又热，各个大汗淋漓，等的颇有些心烦气躁。
　　见皇上回来皆面露喜色，毒辣的太阳晒得他们叫苦连天，又走不得，只能盼着皇上早点回来。
　　殿内香茶奉上，侍女轻扇缓摇，墨香混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檀香一派舒爽。
　　“陛下，以臣之见，张系说的不无道理，尚素居南泪河流经，土地肥沃多点税收也是可以交出来的。”
　　“这传出去可不好听，说我吴国收复他国，加强税收虐待子民。”
　　“可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潮州等地，最大的湖干了六成，其他水域基本地皮都撅起来了。”
　　“这太阳可真毒！”
　　吴明志紧皱眉头，潮州，鄂州，湘平大旱，几月滴水不下，国库又为行兵尚素，又接济数月，几乎大空，这又临近祭天，又是大笔开支也不能取消，一时陷入僵局。
　　“可这几日再怎么加大税收，也只是杯水车薪啊，这事无解啊，除非天降大雨，庄家复活。”
　　“难道只能赌天了吗？”
　　“朕倒是觉得有一个张系，肯定还有很多张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了声。
　　粮食是一层一层拨下去的难免到谁手里都扣一点，可这一排排查下来可是轮大换血，大到户部尚书，小到乡镇村长，谁没个私心了。
　　“这查起人来又耗时耗力……”还没说完吴明志扔出一薄册子，道：“要查的是那些藏的深的老狐狸，这些贪官污吏家产收了起来半个国库都有了。”
　　册子便传了个遍，每位挨个看过，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也沉到了肚子里。
　　“那陛下为什么不早点揭露呢？”
　　“揭露？把物资先放他们手里省地方，也保险，也能连着揪出同党，还能看看平时叫陛下圣明这么顺口的人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事，钱宗申你去做。”吴明志派了任务，钱宗申是一位惑年男子，浓眉大眼眉宇间一派正气，嘴唇旁一块豆大黑痣，身材高大壮实，是吴明志登基提上来的人。
　　“那臣这就去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钱宗申捧着册子退了出去。
　　这事也算小有解决，众人又换了讨论方向，还有一个大麻烦，祭天。
　　“钟山附近盗贼横行，大肆打拦过路来参加祭天的行人，而且阳落山下客栈坐漫天要价，很多人还无地可住。”
　　“这不是老生常谈的事？五年一回，也不好解决。”
　　“山贼交给祝修，他会解决的，客栈不够住，就开放杜林院，还不够发放帐篷，数量具体交给林曲主操。”
　　杜林院是皇室去阳落山所主，居然要开放杜林院，大臣各个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个不字。
　　祝修是武官，解决山贼的事交给他最合适，可不在场，众臣也不希望他在场，一位满身戾气的人，看了谁都想退避三舍，
　　林曲是司金中侍郎主管这些的，是个年轻的小伙，模样机灵，办事效率很高，是这件事的不二人选。也领了命也下去加紧操办了。
　　见两件大事也解决了，其余的也都写在了折子里也不做耽误都先后离开。
　　不时也都走了干净，送折子的常侍捧着奏章放在案上也退下了。除了侍女摇扇的声音，和香炉里细微的声响安静的很。
　　批了几封折子觉得无聊的紧，突然想起了绿豆莲子粥，看时间也快午膳了，决定去尝尝绿豆莲子粥。
　　外面的太阳愈发毒辣了，满眼都是蒸腾的热浪，一阵一阵翻滚着。吴明志觉得眼睛几乎要睁不开，奉舒举着伞也挡不住，汗止不住的流。
　　等到了棠苑两人皆是汗流浃背，活像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还没进院子，就听一片笑语：“公子公子，粥好了，快尝尝，我熬了俩时辰，热死了快要。”
　　“有心了小六子，你也吃。”
　　“哈哈公子你先你先，我再打一碗。”
　　小六子刚出门一抬脸就见到站在院门口的皇上，顿时腿打了一圈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公子这才回来多久，又要走，还是皇上亲自来接。
　　吴明志进了院子，绕过跪倒的小六子进了屋。奉舒在后给小六子安顿道：“端碗绿豆莲子粥。”小六子立马起身去了。
　　斐淡泊刚喝了口粥，软糯香甜，凉丝丝的甜，好喝的紧，真想着夸小六子几句，听外面有动静，抬眼一看，吴明志。便放下了碗，眼神也冷了下去。
　　吴明志也不介意，坐在斐淡泊对面，拄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斐淡泊别过脸，端起粥又喝了口，这会小六子进来了，捧着碗粥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也不敢乱看，轻手轻脚的把碗放在吴明志面前赶紧退下了。
　　吴明志端起来小小的尝了口，清新甜香满了一嘴，又喝了一大口，夸了句：“不错。”
　　小六子赶紧跪在地上叩，激动的差点哭出来，被天子夸赞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喝完了一碗小六子赶紧又盛了满满一碗，吴明志端在手里，简单的白瓷碗，简单的粥，比起御膳里花里胡哨的各种药粥不知道差了多远，却有种神奇的打动人的味道。
　　喝完了粥吴明志拍拍衣服就走了，好像他真的只是来喝粥一般。
　　小六子把人送走，又回到斐淡泊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活的小鸟。
　　“公子公子你听到了没，那可是皇上夸我了，说我的粥做的好。”
　　斐淡泊轻轻的笑：“你的粥煮的是真的好。”
　　“真有那么好？”小六子眼睛都亮了，拽着斐淡泊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有那么好。”斐淡泊摸摸他的头，为了让小六子相信又补上句：“特别好喝。”
　　“哈哈哈哈。”小六子咧着嘴笑，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看起来滑稽的很。
　　“那公子小六子天天给你煮吧。”
　　“煮两个时辰你不累啊，偶尔喝一喝就好。”
　　“不累的不累的，给公子做的都不累，公子喜欢就好，公子喜欢小六子就天天做，直到公子吃腻。”
　　“好。”斐淡泊觉得小六子就像弟弟一样，性格活泼开朗好像永远不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