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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物是人非事事休 ...

  •   第五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墨苧悄悄的退开,吸了口气,眼珠转转,一个个坏主意上了脑。
      不做声的离开了棠苑,一路疾走回了梨苑,按耐了一路的激动之情总算是得以宣泄。
      “小宁子。”墨苧叫道,端起来茶盏喝了一口。
      从外面轻轻的应了声,出来进来一位怯懦模样的少年,把扫帚放在门口,拍拍衣摆才进来:“公子,什么事?”声音唯唯诺诺,神情小心翼翼。公子叫他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要么一顿毒打,要么一顿奚落。
      “小宁子你来来来。”墨苧心情甚好过去拉他,把他拉到座椅旁,让他坐下。
      小宁子怕的差点跪下,踉踉跄跄的被按在椅子上,刚坐下立马像是被针扎了般跳起来,跪在地上:“公子公子!小宁子不敢不敢。”
      墨苧也不恼蹲下身子,笑笑,道:“小宁子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问你点事。”声音甜丝丝的,像沁了蜜一般。
      小宁子惶恐的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口蜜腹剑,小宁子受得多了,越是这样,小宁子就该越小心。
      “棠苑是不是搬来了新人?”
      “是公子。”
      “那棠苑,吴王是怎么舍得给别人住呢?小宁子你说为什么?”
      “小,小宁子哪敢揣测圣意。”
      “哎呀也对说了你也不知道。”
      “是是是公子说的有理。”
      “你见过棠苑的公子?”
      “没有,棠苑伺候人的小六子说起来过,姓斐,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其他小六子没细说。”
      “那你还听过什么没?”
      “没了公子,没了。”小宁子扑在地上,直觉不对,脑袋砸的直响。
      “没了?”墨苧把玩着指甲起身,转个圈,笑看着地上扑着的小宁子,突然面色一凌,一脚踩到小宁子头上,狠狠地辗:“就知道这点东西,养着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吃,废物!”
      “是,公子我是废物!”小宁子哽咽,却只能被欺凌,满眶泪水开始打转。
      “给我盯着点棠苑!有什么事给我汇报!滚!”一脚将小宁子踢得仰过去,也不再多看一眼,径直绕过进了里间休息。
      小宁子扶着脑袋,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眼睛也有些模糊,坐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拍拍衣服怕被公子抓到偷懒,赶紧一路小跑去了棠苑。
      一路上边走边想,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突然对棠苑的公子感了兴趣。
      蹑手蹑脚的翻进了院子,四下张望没发现院子里有人,又顺着墙根转悠,听见人声,赶紧停下步子,闪身躲了起来,耳朵紧紧的贴着墙,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公子,皇上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搬出去的事。”
      “不知道。”
      “要是能搬出去就好了。”小六子感叹,给斐淡泊倒了杯茶。
      “你不喜欢这里?”斐淡泊喝口茶淡声问到。
      “谁喜欢啊,反正我这个当下人的不喜欢。”小六子噘着嘴:“其实当下人的在那都不好受,遇到脾气不好的主子,那也是命。”
      斐淡泊笑而不语,又听小六子道:“可跟着公子吧,其实搬不搬出去都不打紧,主要是看公子不喜欢这。”
      “我不喜欢吗?”
      “我觉得公子不喜欢,总觉得公子不适合这,公子像那种仙山上给人指点迷津的仙人。”
      斐淡泊轻轻的笑,觉得小六子说话很打趣。
      小宁子在外听着鼻头酸涩,眼眶都是流转的泪光,这都是命,跟了墨公子只能效忠墨公子,这都是命。
      擦擦眼睛,又小心翼翼的翻了出去,赶紧一路小跑回了梨苑。
      “你是说那个公子要搬出去?还是皇上下的旨?”
      “是。”
      “搬去哪?什么时候?”
      “他们没细说。”
      “废物。”墨苧冷哼一声,便挥挥手示意小宁子退下。自己来来回回在屋里踱步,如果是真的要把人送出去,应该是祭天以后,祭天是没有时间的,具体送到那,这个得查清楚,如果送的远,一把火的事,如果送的近,那可就麻烦了。
      祭天的第七天夜,依然如第一天一般,人山人海灯火澄明,藏玄殿所有修道全部出来,围山顶站了一圈,手持银壶,面朝山脚,静静地等待着。
      殿顶四角也站了两个人,正在慢慢的将白绸收回,一下一个时刻,一下一个鼓点。山脚下的人就看着那接天连地的白链一点一点的收回去。
      殿顶还站了一位白衣蒙面少女,正随着鼓点翩翩起舞,白袖如碟翅飞扬,白裙如茉莉绽放,墨发如瀑,腰曼如柳,一静一动,美得惊为天人。
      夜幕愈发深沉,巳正很快就到了,鼓点一停,白绸收尾,石门关闭,舞姬无力的匍匐在地。
      祭天,结束了。
      拥挤的人潮慢慢的散去,澄明的灯光慢慢消退,阳落山又回归了以往的安静。
      祭天结束两日,吴明志又光临了棠苑,带着奉舒,和斐母。
      气质雍容应该就是形容这样的女人吧,蓝灰色的圆踞款式简易,却穿出了金丝华服的感觉,端着玉手步步生莲,面色略显苍白,不施粉黛,美得一尘不染。已是惑年的女子,却保养的如同而立一般精致。
      斐淡泊远远的叫了声娘,却迟迟不敢上前,他怕了。
      斐母上前两步,轻轻的唤了声:“蔚儿。”
      斐淡泊再也控制不住箭步冲上前,扑在斐母面前,抬脸已是泪水纵横:“娘!蔚儿不孝!蔚儿对不起您!”
      斐母赶紧把人扶了起来,用衣袖擦干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娘!都是蔚儿的错,蔚儿无能,蔚儿……蔚儿……”
      “好孩子,这都是命,那有谁的错呢,别哭了。”
      吴明志在一旁冷眼看着,久才开口道:“有什么进去说吧。”
      斐淡泊恍若未闻,斐母倒是点了点头:“多谢吴王。”
      吴明志颔首示意,又道:“后日你们就搬出王城过自己的日子吧,最近收拾一下行囊,这个小太监就随着你们好有个照应。”
      奉舒上前一步,递给一方布包,用棉线扎住,又递给一封薄信:“这是夫人的药和药方,吃完了去抓,怎么吃,什么时候吃都写好了。”
      斐母又表示感谢,吴明志顿顿又道:“别再踏入王城了。”便和奉舒一道离开了。
      斐淡泊抱着斐母不肯撒手,小六子做好饭菜出来,看到斐淡泊又哭又笑的挂在一位贵妇身上有些吃惊。
      斐淡泊见小六子出来也不好继续这般模样,擦擦脸站住,看着小六子,看着母亲,觉得这样的新生活其实也不差。
      只是吴明志真的会让他这么好过?而且他真的可以放下仇恨?不可能的,他还没有那么大度,为了这样的小恩小惠。
      感谢与仇恨他可以分清。
      小恩小惠和国破家亡他可以掂量的开。
      小六子知道了这是斐公子的母亲,就夫人夫人的叫。也知道了斐公子这惊为天人的美艳传承于他的母亲。
      到了离开的那日,只有奉舒,带着马车静静地等着。
      除了一些必备的干粮,水,和那几颗西瓜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带。
      “公子只有这些行囊?”奉舒摸摸马,问道。
      “恩,没有什么能带的。”都不是我的。
      “五天的路程,公子你不再带点什么。”
      斐淡泊轻声答:“不了。”便上了马车,奉舒马鞭一扬便哒哒哒上路了。
      这时,墙角阴影一动,小宁子从墙后露出了半张脸,见人还没走远赶紧跟上,一路跟到了城门口,看清楚了上的那条路,向着那个方向,记住了时间便回去通风报信了。
      小宁子一回梨苑便到豆子似的都说了出来,他们马车向东走了,说是要走五天,一行四人,是奉总管送走的。
      墨苧眼珠咕噜噜转,东边,行程五天,会是什么地方呢?突然一闪而过的名字,让墨苧勾起嘴角:“沉月江,落日山,汀兰苑,够远,够远。”
      又唤小宁子拿来了笔墨,写了封书信叫小宁子送了出去,一个人趴在书案上,摆弄墨汁。
      “这么远五天才到,我晚上两天过去,把人解决了,就算消息传回吴王哪里最快也要四天,而且如果没有安插眼线估计还得晚上一翻,那时候我都已经躺在吴王怀里了,谁能知道是我做的呢?”
      墨苧近日心情异常的好,也不打骂下人,也不摔碟子扔碗。小宁子觉得这是他这么久过的最舒坦的几天。
      斐淡泊一行走后的第三天,墨苧便进宫了,守在吴明志寝宫外,等着。
      人一出来,立马扑倒在地:“陛下陛下,求您让墨苧出宫吧,家母病重!怕是……”泪水汪汪,演技逼真的入木三分。
      吴明志最近正心烦,距离喻灵所说的日子不远,只要大雨一下,立马将斐淡泊处理,可他又莫名觉得下不去手,一来二往的纠结,看到墨苧又是一阵烦躁,一脚把人踢开:“滚。”
      墨苧便滚了,带着挑好的得力帮手,就上路了,一路向东。
      斐淡泊,斐母与小六子渐渐熟悉新的生活,什么都要自力更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比在王宫的深宫中快活自在了多少。
      母子二人都不再提起尚素的种种,可心里都明白,这样的宁静生活,她们过的谁都对不起。
      斐母也不问,也不说,人各有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可讨论的了。
      汀兰苑与棠苑最大的不同就是没了那一院子的蚕丝海棠,多了一院子的白汀兰。玉白的花瓣,淡黄的蕊子,宽而长的叶子,翠翠的绿。
      院宅后窗几步路就是断崖边,小六子看到那个断崖就发怵,这么高,水那么急,掉下去连影子都找不着。
      “公子,你说这要掉下去还有命吗?”小六子咽咽口水,觉得这断崖可怕极了。
      “不知道。”或许有命顺着水漂到远处,或许被水呛得抬不起头,一直一直沉下去,成了尸体。
      “我觉得没命,这么高,怕都怕死了。”小六子赶紧又远了几步,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摸摸心口只觉得心脏跳的飞快。
      斐母在院子里唤道:“小六子,这角豆我剥好了,皮扔在哪里?”
      小六子跳起来跑进院子,边跑边喊:“夫人,夫人这哪是您干的,快放下快放下。”
      斐淡泊看着脚下的沉月江,觉得很可怖,湍急的江水奔腾万里不知停息,像极了人的欲望。
      斐淡泊真的过起了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第一天刚到汀兰苑,三个人一起把院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小六子干的最多,他们两人养尊处优,小六子不敢使唤,也不能使唤,只能尽量做的快一点,好让他们少做点。
      第二天劈柴挑水,洗衣做饭,给斐母煎药,斐淡泊想着这样过完一辈子也可以,可真的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真的能过长久吗?
      斐母的病是尚素先帝去世后落下的,一直没有根治,不能刺激。听吴明志讲,哪位名叫游湷子的大夫配的药吃几年,不受刺激好生养着,就可以除根。
      小六子下了山,山下有个小集市,热闹的很,小六子去买了菜,一路哼着小曲回了院子。
      路上看山林间人影幢幢,觉得新奇,这两日居住从没在山上看见其他人,想上去打招呼,一晃人又不见了。
      小六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心悸,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小六子突然想起了那日祭天,神灵告诉他的:“你惧怕死亡吗?”小六子想如果这时候问他,他肯定会斩钉截铁的说,惧怕因为他的日子有了盼头。
      顺着山路回了汀兰苑,院子里没人,估摸着都在屋里休息,小六子蹑手蹑脚的进去,把门关好,提着菜篮小心翼翼的去做饭。
      墨苧离开后的翌日,王城传来了捷报,大旱的潮州,鄂州,湘平大雨,连下了三天!
      吴明志捏紧了手中的御笔,眼神变得阴冷。
      斐淡泊,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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