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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他生未卜此生休 ...

  •   每次回想起来和斐真的第一次长谈,白琊都感慨命运的无常。当时她高傲地以为自己会是幸运儿,清高地嘲笑别人一错再错,觉得自己不会这样糊涂,这样无力。那时的她太年轻了,还不知道面对命运的捉弄,没有谁是格外幸运的,包括自己。

      但白琊同样觉得自己确实非常幸运,第一次来到凡间,就遇到了最好最对的人。

      当天晚些时候,这三人终于辗转租了一条南下的快船。好在缉捕斐真的榜文的画像和真人差的太远,船家竟然没认出眼前“拖家带口”且好脾气的雇主就是悬赏捉拿的钦犯。

      麓麒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醒来只看见一江暮色,陌生的江面上漂着漠漠水汽,余晖里只见两岸苍茫的沙滩和芦苇。熟悉的宫城楼台,已不见了踪影。麓麒大哭着要找娘。

      白琊第一次看见小孩子哭成这样,有点手足无措。斐真面露悲色,抱着麓麒劝道:“乖,你看天上云彩的颜色,像不像你娘最喜欢穿的那件大衫?娘在天上,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看着你。你如果梦见她了,就是娘在天上想你了。”

      麓麒止住了哭声,仰头看着绯色的天空,抽泣道:“娘,我再也不淘气了……娘……爹,把娘放出来吧……娘不是故意和你顶嘴的……”

      白琊心里也感到一丝悲凉。绝望,求不得,原来这样的感情,凡人从小就会感受到。凡人们承受了种种苦难还生生不息,这么一想,白琊还挺敬佩他们。

      白琊一直在琢磨斐真到底是不是应该死掉的朝廷钦犯:一方面他照顾年幼的麓麒和虽然实际上不年幼但同样缺少人生经验的白琊时,非常耐心温和,没有一点敬畏成分的态度让白琊又新鲜又自在;另一方面,他一路躲过追兵时的沉稳和大胆,却让白琊觉得这人即便是潜入皇宫刺杀皇帝也是能做到的——看他的身法和腰上短剑,应该是练过功夫的吧。

      就这样,白琊琢磨了一路。到了晚上,船家泊好船自去睡了,哭了整天的麓麒发烧睡着了。斐真在船舱里支了隔板,又帮白琊准备好了干净的床铺、被褥,接着便在隔板的另一边静静的照顾麓麒。到了半夜,白琊还听见斐真还在辗转反侧地叹气,便忍不住穿衣起来,敲敲中间的隔板,探头过去,压低声音问:“先生还没睡吗?我也睡不着,先生陪我聊聊天吧?”

      斐真果然没睡,甚至衣服也没脱,和衣而卧守着昏睡中的麓麒。抬头一看,昏暗的月光和渔火照亮了白琊不施粉黛的脸庞,两只眼睛明亮得如同启明星一般。斐真连忙起来正坐在旁边。

      白琊绕过隔板,钻到斐真这边的船舱来:“先生仿佛是朝廷通缉的钦犯?还有,小公子到底是先生的什么人?”

      “此事说来话长。姑娘是个奇女子,我也不瞒着姑娘了……“

      斐真是先王还在世的时候,晋王办差时和一个罪臣的小妾私通生下的孩子。据说那个小妾虽然生得标致,但出身不好运气也不好:茶馆卖唱的姐儿流落烟花,还不是窑子里的头牌;侥幸攀上了冤大头终于成了官宦家眷,又很快被老爷丢在一边,一年多都没见到自己丈夫一面;刚想安慰自己说,自己虽不得宠好歹也算从良了,哪知道夫家很快坏了事;抄家时被王爷看上私自藏了,还很快生了一个男孩,刚觉得好日子总算盼来了,谁知风波又起。

      当时太子因为常常和皇帝龃龉,皇帝已经生了废立之心。晋王觉得自己毕竟是嫡子,也是令立太子的对象。于是他开始担心和罪臣家眷私通的事情败露之后,会被皇帝怪罪。他对那个小妾本来也只是一时新鲜,犯不着为了她影响自己的前途。晋王决定把这件事暗自处理了。一碗下了毒的防暑汤药,他杀了斐真的生母。可怜浮萍一般的薄命红颜,就此随流水而逝了。

      但面对襁褓中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晋王还是下不了手,只好把他送给了一个老年丧子的心腹家臣当做养子养起来。

      晋王没有得到太子之位,最终登基的另一位嫡出皇子,也就是晋王的另一位同父同母的哥哥。在斐真出生的二十年后,晋王的嫡长子麓麒终于出生了。据说,晋王请了一位方士给麓麒算了一卦,说麓麒有“登天凌云”的命格,但如果没有一位贤长兄陪伴,就会早夭。一旦麓麒早夭,则万事休矣。

      当时麓麒常常生病,整日哭闹、整夜发烧是家常便饭。晋王担心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个嫡子夭折了,就拼命想哪里能找到这个“贤长兄”,想来想去那只能是当年送走的斐真了。当年收养斐真的老家臣家学极好,也愿意教养斐真,经史子集,文韬武略,无一不倾尽所学而授之。斐真年纪轻轻便颇有才名,好多达官显贵都想招他为幕宾。因为心疼嫡子,晋王终于把当年的私生子以世子启蒙先生的名义名正言顺接到身边。

      ——这些都是斐真后来才渐渐打听到的。他刚进王府的时候,只以为自己是因为才华被征召,且觉得麓麒着实可爱。晋王问他不能不把这个孩子当做幼弟疼爱,他没多想就答应了,也没介意晋王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教书先生,还觉得很高兴。说来也奇了,请来斐真当启蒙师父之后,麓麒时常哭闹发烧的毛病半个月之内便好了。斐真和麓麒仿佛天生就亲近脾气相投,可当时没人想到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亲兄弟。

      “所以杀了你娘的人让你照顾他的另外一个孩子?你和麓麒都是晋王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却不认你,还把你当成服侍麓麒的下人?”白琊听到这里十分诧异。

      “可以这么说吧。”斐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一边给麓麒掖好被角,“麓麒是无辜的,我即便为了娘伤心,也不想让这些事影响我对麓麒的看法。麓麒的母亲,也就是晋王妃,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却和晋王一起被斩首。可能她是整个事件里最悲惨无辜的了。麓麒失去了母亲,也是很不幸的。”

      “今天白天麓麒哭着说把娘放出来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麓麒哭糊涂了,王妃帮我劝过晋王,被晋王禁足了好几天,把麓麒吓坏了。”

      白琊忽然想起小虹。她替斐真不平的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什么宫人们第一次把小虹从白琊身边拉走,告诉她白琊要参加的典礼她不能去的那一天,小虹哭得那么伤心了。

      斐真没注意到白琊一瞬间的出神,继续说着:既然贤长兄的预言成真了,晋王觉得方士别的话也需要认真琢磨了。“登天凌云”不就是当皇帝吗?而现在的皇帝有儿子,肯定是父死子继。那么能让麓麒登天凌云,只有晋王自己当皇帝。

      当然琢磨这话的不仅仅是晋王,还有皇帝。想到晋王当年有意太子之位,皇帝便对晋王百般猜忌起来。斐真不忍看见麓麒小小年纪卷入风口浪尖,成为父辈们权斗的道具,就向晋王进言,请求他向皇帝表忠心,同时做出一心求道、无意于人间权柄的样子,让麓麒出家求道。毕竟得道成仙了也会登天凌云,这样即便方士的话能成真,晋王一家也不犯任何忌讳。

      可是晋王不听,觉得这是斐真书生胆小。但晋王妃的想法却和斐真一样,她不想让儿子卷入兄弟争权夺利的斗争中,于是帮斐真劝晋王,却被晋王怀疑她和斐真不清白,被关在惩处下人的房间里好几天。尽管最后晋王想通了,觉得向来稳重且出身高贵的王妃不会不守妇道,再加上麓麒总是哭娘,还是把王妃放出来了,但他对于斐真却更加厌恶。甚至斐真劝他不要做什么,他非要反着做,反而四处礼贤下士,架桥修路,搞得比时常动用民力修皇家园林的皇帝还像个明君。

      “为什么晋王这么讨厌你?他不是你父亲吗?”

      “说来惭愧,晋王怀疑我勾引王妃。”

      “勾引?什么意思?”

      “比如我陪麓麒玩,或者麓麒生病时我照顾他,告诉王妃不要太过担心。这都让王妃很开心,对我十分留意。”

      白琊觉得自己明明没困却开始听不懂斐真说的话了:“你是麓麒的老师,她是麓麒的母亲。你照顾麓麒,她关心麓麒所以觉得开心,这又怎么了?”

      白琊话音刚落,斐真的默祷就传进心里:“白琊仙尊在上,这姑娘怎么可能是教坊出身啊!明明是个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呀!她流落到这里怕也是大有因缘吧?难道仙尊的意思是让我好好守护她,给自己赎罪吗?”

      被斐真当做不谙世事、需要保护的小姑娘,白琊差点气得笑出来。

      白琊假装不知道斐真的想法,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你照顾麓麒,这就算勾引啦?”

      “说来或许可笑,因为想尽方法让一个人高兴,或者想尽方法让一个人注意到你,很可能是因为你喜欢这个人,或者你想让这个人喜欢你。从照顾麓麒的结果上看,我做的一切都让王妃开心、让王妃注意我。这样算来,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是不是勾引王妃了。”

      还有这种事?看着船舱外江面上的波光,白琊忽然想起这次和小虹吵架之后,她宁可盯着望月池的水面也不想理小虹。结果,小虹竟然直接跳进了望月池里,半趟水半游,弄得连发髻都散开了,头发全湿透了,最后站在目瞪口呆的白琊面前——望月池边上水也不过是齐胸深,小虹就站在那齐胸深的水里,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岸上的白琊。白琊之前只觉得那是小虹无理取闹,但现在想来,难道小虹是要让自己注意到她吗?还有,难道小虹情愿像个下属一样侍奉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吗?不可能吧?这只是凡人的想法,小虹和她之间,断然是不会这样的。

      白琊发了一会儿愣,又让斐真继续说下去:晋王不知道是和斐真赌气,还是果然对皇帝极为不满,因此一味地出风头造声势。因此,皇帝对晋王的打压和忌恨越来越厉害,终于在晋王外出安抚江南水患的时候,下令他立刻回京复命。显然这就是一回京就囚禁处死的意思了。当然晋王早有准备,直接来一个君令有所不受。联合了几名封疆大吏,转眼间拉出一面“高祖托梦”的大旗,手下浩浩荡荡带着全国一半以上的兵力,和皇帝分庭抗礼起来。

      斐真看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为了保住自己的养父母和麓麒,他只能希望晋王最终能赢,于是又谏言说,趁现在士气高涨,驻守塞北的铁军还来不及调回,皇帝还来不及补救之前的奢华失德,不如直扑皇城,强夺皇位后安抚天下,再放出塞北铁军的主帅的叔父——这人因为曾是当年废太子一党,被现在的皇帝记恨。

      “总不会晋王还是不听吧……”白琊试探着问了一下。

      “确实如此。晋王觉得塞北铁军没那么容易收买,又觉得和他们对峙没有粮草可不行,于是先占住了富庶的陪都,休整兵马。我说多了,晋王便不再见我,我几次上书,也无济于事。倒是这些书信后来落在了皇帝手里,成了我的罪证。”

      “不过,皇帝或者他周围的谋臣却和我当初担心的一样。皇帝下了罪己诏,宣布不再大兴土木,还减免了全国一年的徭役,又亲自把铁军主帅的叔父放出来,还加封了几个因为废太子被先皇罢黜的有声望的大臣。”

      听斐真讲了一晚上的宫廷权斗和军事哗变,白琊也学会分析阴谋阳谋了:“这样一来,皇帝成了明君,而晋王成了贪图陪都财富的反贼?”

      “正如姑娘所说。塞北铁军挥师南下,包围了陪都。铁军常年和夷狄征战,晋王手下的江南兵和中原兵承平日久,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大势已去了。”

      斐真的眼神黯淡无光:“可无论是塞北兵,还是中原兵,江南兵,无论是晋王手下或是皇帝手下,都是普通人家的儿子、父亲、丈夫、兄弟。这么多人,转眼间就在攻城战中死去了。这么说的话,挑起这场战争的晋王,还有曾经想参与这场战争的我,确实都罪该万死。我知道晋王一败涂地只是时间问题,我最后只想让我的养父母和晋王一家能活下来,让最后还追随晋王的几个将军不要因为晋王毁掉前程和性命……”

      斐真最后去求了晋王,既然大势已去,能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斐真劝晋王留下一封向皇帝悔过的遗书,然后假死,让最忠心的侍卫陪着自己逃往海外番邦或者塞北、南疆这种皇帝控制不了的地区,其余部下带着这封遗书向皇帝投诚。皇帝目前还需要维持明君的形象,拿到了晋王的悔罪遗书,就占了道义的制高点,所以暂时不会为难这些投降的叛军,至少不会杀投降的几个将领。而他既然要让天下相信晋王已经死去,也不会大张旗鼓搜捕晋王了。

      但晋王只是一味大骂斐真居心叵测,败坏他最后的名声。他决定带着将军们和皇帝决一死战。早预料到必败结果,斐真终于决定擅自做主一回:大战之前,趁着晋王还忙于战事,他带着麓麒辗转逃到了郊外。而晋王因为将领临阵倒戈,被皇帝生擒,昨日和王妃一起在菜市口斩首了。尽管提前想尽办法劝养父母早早逃离,但最终养父母还是死于兵乱。

      明知道是找死还偏要去送人头。白琊对凡人们又生出了很大的悲悯和不屑。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脱口而出:“有这样的亲爹可真倒霉。”

      “接下来就是整个陪都人心惶惶,血流成河。”斐真长叹一声,“无论是我自己的养父母,还是麓麒的父母,我都没能救出来。我只救了自己和麓麒。麓麒是个聪明孩子,我现在还能糊弄着他,等他长大了,完全明白自己是同室操戈的帝王之家的一员时,该如何自处?”斐真说着,又给麓麒额头上的毛巾重新浸了凉水。

      “但麓麒长大时,事情早过去了吧?你们还能怎么办?”白琊问。

      斐真神情悲戚但眼神依然清澈:“记忆犹新,无可奈何,前往则不可得,回溯则不可追。这才是最痛苦的。我不希望麓麒这样。”

      白琊看着斐真的眼睛:“那你不也一样?你怎么办?”

      “已经不要紧了。在我心里这些都过去了。”斐真笑了笑。

      白琊后来想,斐真那双忧郁清澈的眼睛,就如引诱人投水的魔湖。听见斐真用这风轻云淡的一句收束一生时,白琊心里像是压下了千斤重的东西:原来执念是这么痛苦,无论抱有执念还是放弃执念,都是痛苦的事情。而人心又最善于滋生出执念。

      “那么姑娘呢?同行这么久,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琊。”

      斐真一脸迷茫,显然没明白白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问该怎么称呼姑娘。”

      “你叫我白琊就好。”

      斐真从迷茫到震惊的表情最后缓和下来。白琊知道他又在默祷了:“白琊仙尊在上,我想这姑娘可能是无意冒犯。本来姑娘的闺名便不应该轻易告人。非要问她的名字,是我疏忽了。”

      “那么,白琊姑娘为什么去陪都,又为什么要回南疆?”

      “我和妹妹吵架了……”白琊含糊地说道。“她天天和我闹别扭……但我刚刚想到,她可能其实是喜欢我的。”

      白琊含糊遮掩地说,斐真耐心地听。白琊说着说着发了一通无名火,但斐真没有生气,只听出来其实这姐妹俩应该都很在乎彼此,又劝解了几句,倒把白琊招得哭了起来。

      “原来哭是这种感觉……”白琊看着斐真递过来的手帕上自己的泪痕,诧异地想。

      正想着,外面却传来了回来开船的船家的招呼声:“先生,夫人,小公子的病好点没有?这附近正好有郎中,要不要请来给小公子看看呀?”

      打开船舱的帘子一看,外面晨光明亮,夜雾散尽,原来两个人已经谈了一夜。

      船家把白琊误认为自己的妻子、把麓麒误认为自己的孩子,斐真大窘。刚想向白琊道歉,却被白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样也好,现在还是中原皇帝的地盘。你要隐藏身份呀。”

      “这下难了,郎中是什么身份或者是不是官兵假扮我根本不知道。但麓麒又病着。”斐真踌躇着,低声说道。

      白琊微微一笑,接着轻轻抚摸着麓麒的额头,暗暗动用仙术,片刻,她对斐真说道:“麓麒已经好了,不用请郎中啦。”

      斐真又摸了摸麓麒的额头,果然不热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夜,他一边和白琊说话,一边时不时给麓麒换毛巾,麓麒的额头一直是烫的。为什么忽然就退烧了?

      正纳闷时,麓麒已经醒了。他四处看看,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原来白琊第一次在小孩子身上使用仙术,又急着让斐真放心,没掌握好力道,不仅把麓麒的烧退了,还扰乱了麓麒的神识。麓麒只记得自己之前要找娘,却忘了自己的父母是什么身份——本来,小孩子最不在意的就是父母在外面是否显贵了。

      麓麒看了看白琊,又看了看斐真。他模糊记起来娘长得很美,斐真先生总是恭恭敬敬的和娘隔着一点距离,不敢直视娘。那么这个长得很美,斐真又很恭敬地对待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了。

      “娘……”麓麒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一头扎进白琊怀里,撒起娇来,“娘~~~抱抱~~~~我饿啦~~娘~~~~”

      斐真目瞪口呆,不过既然麓麒好了,也不用请郎中了。他走出船舱,对船家说道:“犬子已经无碍,我们急着赶路,还是赶紧开船吧。”

      “小公子没事就好!”船家笑嘻嘻说着,准备开船。然后又压低声音对斐真说道:“先生真是好福气,先夫人给您生下了这么可爱的小公子,续弦夫人也这么美貌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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