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慎入》山海残梦生

18、明月不谙离恨苦

　　蓝染是被鸟鸣声吵醒的。

　　怀中人依然睡得很沉。蓝染半撑起身体，环顾四周：隔着帷幕，依稀看见昨夜两人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苍纯金辉焕彩的九章纹吉服，他带着血迹、沾着灰土的战袍交错堆着，明丽和灰暗的色彩错杂在一起，在熹微的晨光中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昨天的事情想起来和做梦一样：望月池边上，蓝染能感觉出来苍纯的身体尽管经历过情/～/事，但已经生疏滞涩，和他的一番销魂全靠咬牙强撑，很快体力耗尽，几乎虚脱。蓝染也不忍心再动他，可穿好了衣服，临别时两个人竟然又难分难舍起来。送苍纯回寝殿最后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即便已经饱尝细品过苍纯的滋味，但此时看着他的睡颜，俯身轻轻吻着他紧闭的眼睛、依然带着些微潮红的脸颊，蓝染心中还是悸动不已。如果不用考虑仙界的规矩，他大概会立刻狠狠地吻醒苍纯，然后一整个白天都和苍纯在床上腻歪着。他不敢相信苍纯竟然和他心意相通，不敢相信苍纯竟和他有过了肌肤之亲。

　　但最后，他只是在苍纯耳边说道：“你继续睡，我该回去了。”

　　苍纯艰难地睁开眼睛，半睡半醒，又困惑又不舍，含混不清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蓝染亲了亲苍纯的额角，起身穿好了衣服，又把苍纯的衣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苍纯稍微缓过点精神，刚要起身，蓝染压过去，把苍纯的手死死钉在枕边，一通毫无章法、近乎啃咬的狂吻。苍纯面红耳赤，复又全身瘫软，意醉神迷。蓝染咬着苍纯的耳朵问道：“告诉我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不及了。”苍纯不由自主颤栗着，浑身火烫，蓝染却放开苍纯，站起身：“想好了告诉我。”苍纯抬眼看着蓝染那得意的笑，说不出一句话来。

　　据说，一旦得到了所恋慕的人之后，会有两种结局：一是神秘感完全消失，失去了原有的兴趣，二是因此成瘾，欲罢不能。蓝染自从捡回来一条命之后，很多事情看得越发透彻，表面上处处谨小慎微，但内心深处却越发玩世不恭起来，觉得这大千世界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顶礼膜拜，念念不忘。但对苍纯却是极为例外的第二种情况。

　　那天走出朽木宫的时候，蓝染就像个第一次和情人幽会的少年，满心狂喜，满心眷恋，几乎要雀跃飞奔起来。

　　不过，第二次去朽木宫，却并不全是蓝染预想的那样。蓝染依然是半夜到访，而苍纯二话不说，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蓝染，直接把他带到望月池边两人第一次缠绵的地方，接着一脸严肃且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还放在假山上的虹玉：“蓝染，虹玉似乎通灵了。”

　　通灵？什么意思？蓝染一头雾水。

　　“那天我看见虹玉上有血，但没有来得及洗。放了一夜，上面的血迹竟然完全消失了。说句可能有些恐怖的话：虹玉把你的血当做食物吃掉了。”

　　啥？

　　蓝染依然一脸迷茫。

　　苍纯笑了，确实要从头解释：“仙人和凡人一样，也是造化之功。只不过仙人是天地间的至纯至清的灵气所结，凡人是半清半浊。仙人灵气重，不需要依附于肉身，往来自在；凡人灵气弱，魂魄依靠肉身，在六道轮回，即使愿力再强，也不能随心所欲。灵气结成仙人的过程，叫化育。灵气聚结，必然有个起点。这个起点若是天地间原来就有的灵物，那么此灵物开始聚结灵气，就叫通灵了。你送给我的虹玉原先在三途河经年累月地浸泡洗涤，是至阴至纯之物，本来就容易吸灵气。你一直随身带着它，它又被你的血浸过，吸了很多灵气，到了望月池这里，遇上合适的风水，就因此通灵了。也就是说，虹玉以后会化育成仙人。“

　　苍纯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又期待又欣喜，一扫过去的忧郁。蓝染忍不住想起，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老婆说：“当家的，我有了”那会儿，也是这么一脸期待欣喜。

　　“人在家中坐，儿从天上来”，喜当爹的消息让蓝染大脑瞬间死机。他缓了一缓才终于重启：“额……所以……这块玉以后……会变成个仙人？“

　　苍纯使劲点头，开心得两眼发亮：“是呀，看它的造化了。可能是几千年，可能是几万年，运气好的话可能是经劫——毕竟化育得越久，将来灵力越大——但总之，虹玉会变成仙童呢。”

　　蓝染觉得仙人化育可真麻烦。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老婆怀的是男是女，像他还是像他老婆，只要等十个月就知道了。

　　蓝染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虹玉：乍看和他刚刚捡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再看看，出于心理作用，似乎果然多了一点血色的光泽。

　　蓝染满头黑线地想，天地良心！我把这玩意儿捡回来的时候，可真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花纹挺好看的啊！！这东西以后总不会变成个小蓝染吧？！怎么跟春风一度之后，苍纯要给我生娃了似的？！和苍纯的际遇开端，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了自己，所以人前人后要谨慎点。现在这个情景，简直可怕！他自己还九死一生呢，再整个小蓝染出来？！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个……虹玉在你这里化育会不会不方便？要不我把它带回去或者放回三途河里？”

　　“并非我吝啬，虹玉最好还是放在这里不要乱动。若挪了地方，风水不和，恐怕就化育不出来了。”苍纯皱着眉头，微微咬着嘴唇，认真而幸福地端详着虹玉。“我以前只看过先王施法在天河里化育仙人。但从头到尾守着灵物化育，我还是第一次呢。不管要守多久，能看到它平安化育成仙童，都值得。“

　　蓝染呆若木鸡——我的天爷诶，这块破石头对苍纯来说，竟然还是无论如何也必须“生”下来的“头胎”。

　　这……

　　行吧……听苍纯的……苍纯说的都对……

　　真没想到，仙界里面，也会有让人措手不及的“你要当爹了”，更没想到，平常清冷而忧郁的苍纯，竟然还有这样可爱任性，“母爱”爆棚的一面。

　　但苍纯，永远比仙界更出乎他的意料。

　　蓝染预料到了，当他的功绩越来越显赫，灵王不得不封他为天将之后，就一定会开始猜忌、提防他。但他没有想到，灵王对不愿意俯首帖耳的功臣竟然能用到下三滥的构陷来打压，先是密令屠杀了几乎半个人间的凡人，再把这一切说成是他的疏忽。

　　但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除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四处求人，四处找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这又是一个已看到败局既定的困兽之斗。但和当年不一样，当年一柄仙人的断剑，苍纯的一句话，就能救他。但这次，什么能改变灵王必要他死的心呢？

　　“今上的想法变不了，那么，有别的东西可以变。”这是苍纯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蓝染不解。

　　但是第二天，他就明白了苍纯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人间灾厄的调查出现了反转：有仙使找到了几份文件，证明这次人间的灾厄起因是瘟疫，而瘟疫的起因是司疫仙尊苍纯假公济私，意图搅乱凡间趁机要挟灵王。而正如蓝染自己找到的证据所证明的那样，蓝染是无辜的。

　　一时间，本来对蓝染喊打喊杀的仙界众仙们，忽然之间转了风向，纷纷向灵王上书，要求严惩苍纯。

　　蓝染忽然无罪了，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苍纯被下狱，定罪封印万劫。由灵王亲自封印，除了灵王本尊，任何仙人都解不开这个封印，哪怕灵王驾崩，新王也解不开。而封印中有极重的的法咒，只怕经过一万劫，再强大的仙人也会魂飞魄散。

　　是呀，一个小小的天将算什么。苍纯在仙魔大战中的功绩，曾经一度盖过当时还是王储的今上。蓝染记得，魔罗们对杀死仙界王储的悬赏，是和杀死普通天将们一个等级的。灵王是聪明人，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最好的封印苍纯的机会——即便为了抓住这个机会，他要放过性格更狂放不羁的蓝染。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灵王确实对苍纯曾经的功绩心虚至极。不仅封印苍纯，甚至提到仙魔大战的历史时，都要刻意抹去苍纯的名字，以至于后来年轻的小神仙们都不知道“苍纯”是谁。

　　蓝染记起来了。行刑封印的那天，苍纯一身素白，免冠跣足。他看见苍纯头上戴着他之前落在朽木宫的簪子：那是他自己用的一根样式极为简单的束发簪，唯一的奥妙就是簪头能打开，他在里面放了一小块苍色的玉石。苍纯曾因为簪子的机关揶揄他九曲黄河之心，蓝染有些脸上挂不住，索性就把那簪子放在苍纯那里，没拿回来。没想到这簪子竟然成了陪着苍纯最后一刻的东西。

　　蓝染和众仙人们一起，看着苍纯的身影消失在囚笼中，然后对灵王带着囚车离开仙界的仪仗一起山呼万岁。没人知道封印地在哪。

　　蓝染等着风声过去，灌下一坛酒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再去朽木宫。那里已经一片荒凉。望月池边的假山上犹自放着那块三途河里捡来的虹玉。

　　若是没有当初那一夜，和苍纯还是路人一般的关系，现在的苍纯应该还好好的在朽木宫里。他确实怕死，但他更怕苍纯得而复失。

　　那天，已经喝得半醉的蓝染盯着虹玉，看到几乎斗眼，都没有看出那块石头和他刚从三途河里捡上来的时候有什么差别。大概只有苍纯能看出来虹玉到底能不能化育成仙人了吧。

　　他抓起虹玉，狠狠砸进了望月池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自保，不想让人发现苍纯和他的关系？因为悔恨，因为生自己的气，所以迁怒在自己送给苍纯的那块玉石上？

　　这些都无所谓了。分得再清楚，苍纯也不会因此回来。他只知道，没有了苍纯，他只有天天醉生梦死，也只能醉生梦死，否则灵王不会放过他。他也栽进去，就白费了苍纯的一番心意。

　　别死。熬着。醉着。

　　这之后的每一日，醉得艰难，醒得也艰难，但再艰难也渐渐习惯了。猜忌刻薄如灵王，竟也终于放松了对他的戒备，甚至渐渐对他信任有加。但一切对他只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大概就是苍纯竟然背着所有的人在望月池里化育了朽木宫的下一位主神，而那块被扔进望月池里的虹玉，竟然跟着一起化育了。

　　成为灵命仙尊之后，蓝染终于有机会研究化育仙人的法术。这法术极为精密、要持续整整十年不间断。完成这样的法术绝非心血来潮。这十年里，苍纯一个人瞒天过海地偷偷完成了所有的法术，眼线遍布者如灵王不知道，交付身心如蓝染者，竟然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蓝染有点心冷。苍纯的心思比他料想得深多了。但再一想，也很正常。毕竟苍纯是让仙界打败魔罗的谋士。

　　至于虹玉，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和白琊倒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琊自然容貌性格都有些像苍纯。可小虹的性格既不像蓝染也不像苍纯，但她对白琊莫名其妙的迷恋，却像极了蓝染当年对苍纯的心……

　　在大殿里醉到躺在桌子底下的蓝染从醉梦中醒过来，发出一阵苍白的、自嘲的笑声。原来如此啊。所有的事情，他都记起来了。蓝染扶着桌子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

　　“仙尊，你终于醒啦？”银仙使如释重负。“您之前让我留意王廷。我看见刚刚王廷的光似乎有些暗淡了。”

　　“嗯。”蓝染点点头，往门外走，依然一脸魂游天外的表情。

　　“仙尊，您没事吧？”

　　“没事，我去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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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廷里。玄冶扶着灵王一路直奔灵王修行的大殿。两边的王廷侍卫五体投地跪下，迎接灵王归来。

　　灵王入殿升座。玄冶眼中依然残着泪光，委屈巴巴地立刻跪在王座之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的几千侍卫死在岛上，可对孤怀恨在心？”

　　玄冶摇头：“臣罪无可恕……臣罪无可恕……”这两句话声音略微沙哑气塞，似乎玄冶随时会再哭一场。

　　“好好的，哪来的罪无可恕啊？”灵王居高临下地看着玄也，“几千个侍卫灰飞烟灭，不应该是孤对不起你吗？”

　　玄冶的眼泪果然说来就来。哽咽了一声，便泪下千行。她抬起头，仰头看着灵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镜面似的冰冷的寒玉地面上。玄冶泪眼朦胧，道：“臣羡慕那些侍卫。护驾不力，竟然让陛下受惊至此，却不过一死了之。求陛下念臣多年侍奉，虽然驽钝，但不敢不尽心，饶恕臣……”

　　“爱妃何必惊恐至此啊。”灵王倒笑了，仿佛玄冶的一切不安都是多余的，仿佛他已经宽恕了玄冶。

　　听见“爱妃”这两个字，玄冶又低下头。

　　哼，爱妃？

　　无论何时，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玄冶的心就比王廷的寒玉地面还冷。寝殿的门却关着，没人进来，她走不出去。面对灵王，她不仅不能挣扎拒绝，还要装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才能让灵王相信，她确实已经忘记了夜一。她不仅是臣子，还是情人，不仅可以是“神妃”，还可以是“爱妃”。之前只以为岁月悠长，彼此吊着胃口，竟然没来得及和夜一做过。玄冶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后悔。

　　占据了人，才能更好的控制心吗？只有看着别人跪着，低着头，才能安心吗？真是可笑又可怕的逻辑。

　　“好了，先去更衣吧。这一趟辛苦爱妃了。”灵王挤出来一个更加和蔼慈祥的笑容。

　　“是。”玄冶恭顺地退了出去，脸上依然挂着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眼泪。

　　只是才出了大殿，玄冶眼眶里的泪就干了。用袖子一擦脸，除了眼眶看着略红，竟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走出来没几步，周围围过来一众完全不知所错的侍卫——毕竟，什么时候也没见过灵王回宫的时候脸色发青，玄冶衣冠不整、狼狈不堪。

　　但玄冶再平静不过地说道：“这是灵王的万世大计，我也揣测不得。众位，天心难测。妄自议论探听，不过徒惹灾祸罢了。”

　　侍卫们互相看看，既然玄冶神妃说了，他们也不必要再多生事。万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各自回岗无话。

　　灵王一个人在大殿里，琢磨着，这次平叛有惊无险。虽说最后总算没出大乱子，但玄冶近来办事越发无能，着实可恶。但再想想，毕竟玄冶现在被已经调/～/教得足够听话，还是不要明着处罚她了。

　　再说，大张旗鼓御驾亲征，结果被一个小丫头连着捅了两刀。历代灵王都有不坏之身，他也确信自己应该同样理所当然地有如此修行。但胸中隐约的刺痛感证明虹玉那两剑伤到了他的心肺——这些年一直分神注意着这群不安分的仙人，耽误了修行，不坏之身的修为已经有亏。

　　不可声张。灵王想，不能让仙人们看出他的弱点。他还有时间，等料理了夜一，他就可以好好闭关，把荒废多年的修行补上。

　　从他即位开始，王座就不甚踏实。直到现在，他仍旧提防着仙人们是否依然意图不轨。

　　以往灵王的治下，仙尊们名义上是灵王的臣子，实际上手握重权，不仅可以当面驳斥灵王的决断，甚至可以左右灵王王位的禅让和继承。他之所以能成为王储，一半靠自己的经营算计，一半靠机缘巧合。先王和几个仙尊互相妥协，要在所有的继承人中选出一个让各方面意见尽量小，能力声望尽量好的。选来选去，就选中了他：天资普通，能力平庸，不过总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常对谁都客客气气，所以当时肯为他说好话的人还很多。而且，当时的灵王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仙使，却和无论哪一方势力都说得上话：上两代灵王座下的关门弟子，上一代灵王的辅弼仙使，和几个仙尊都有些差不多同地化育，或者和他们的手下曾经一起共事之类的关系。偏巧，其他候选人都有些这样那样的硬伤，最后先王和当时的几位仙尊只好选择了他。

　　刚开始，他还有些得意地对自己说：他不会永远都是灵王座下那个笨拙、不起眼、任人嘲笑的仙使。这么多年的勤勉和隐忍终于有了回报。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仙界对他的议论就没有停止过：“讨价还价的赠品罢了”，“秃毛鸡飞上凤凰架”。仙人们在背后议论他。甚至有些仙人在议论时是不避讳人的。他们知道这个“赠品”王储并非不可替代。他只是正好有最合适的法统，和各种正合适的沾亲带故关系而已。就算现在的王储将来即位为灵王，也要继续按照仙尊们的意思一同议事。

　　仙魔大战的时候，他也不是不知道要趁着这个机会多立战功，让众人刮目相看。然而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带兵的机会，却折戟沉沙，铩羽而归。连他本人都差点没命。从此灵王命令他在后方帮忙协调粮草内政，不要再到战场上丢人现眼。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因为是王储，所以医馆专门为他收拾出了一件单独的病房。他一个人在病房里闷久了，就穿着便装，在医馆周围四处游逛。正好听见几个治好了伤，准备离开医馆的天兵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人。他低头躲在花墙后面听着。

　　“小五也是倒霉，头回上阵就跟着废物，中了埋伏。也不知道小五能不能醒过来。”

　　“有苍纯在，应该没事。”

　　“可连苍纯也觉得凶险……”

　　“但除了相信苍纯，我们也没有别的指望了。苍纯不是答应救小五了吗？”

　　“小五生死未卜，废物倒是被苍纯给救回来了。脑子慢，养伤倒挺快。”

　　“切，要不是死废物不听苍纯的劝，非要冒进，小五也不会出事。妈的，最后还要让羲和将军把他拖回来。”

　　“为什么不选羲和或者苍纯，非要选个废物点心当王储？那些大人物们都有毛病吧？”

　　“不过，羲和还有苍纯最后都会被封为仙尊吧？有他们两个在，将来应该能管住废物点心吧？”

　　“气死了。就这种胡乱指挥，如果是旁人，早该拖到军旗下领军棍。因为废物点心是王储，竟然没什么处罚。奶奶的，让我遇上那个废物点心，看我一锤子打爆他的狗头。”

　　灵王心里不平，恨得咬牙切齿，他以王储之尊出征，本人都快死了，可众人却只记得苍纯、羲和的功劳。

　　不过还好，很快，他找到了羲和违反军规的证据，联系了几个同党，一起向灵王告发，要求严惩。灵王无奈，只得革除羲和的职位，令他戴罪立功。一次，魔罗大军急袭要塞，羲和寡不敌众，又无权立刻调救兵。援军迟迟不来，为守要塞，羲和最终和数倍于己方的魔罗大军同归于尽。

　　一代将星陨落。消息传回仙界，六军缟素，哀声震天。先王也悔恨叹息良久。甚至当时告发羲和的几个同党中，竟有一个愧悔自尽的。但王储听到这个消息却松了一口气。首先，要塞没丢，他还能安稳当王储。其次，和苍纯一起化育的几个仙人，羲和是最后一个了。羲和一死，苍纯也就没有死党了。

　　羲和的葬礼上，苍纯没怎么哭，只是据说在葬礼之后回医馆的路上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从此苍纯丢了魂似的，几千年来，除了在作战会议上出出主意，剩下的时间便是把自己关在医馆，时常神色恍惚，彻夜嗟叹。直到决战得胜之后，苍纯的脸上才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和笑意。

　　但上代灵王在禅让给他之前，封了苍纯为仙尊，还令朽木宫之主代代承袭。苍纯和以后的朽木宫主人依然能制约着新任灵王。灵王有些心虚，苍纯何等缜密心思，如果查到他当年如何抓住羲和的小辫子不放，必然要报复他。要是让苍纯先动手的话，可就亏了，当初是他逼着先王严惩羲和不假，可杀死羲和的是魔罗，又不是他。

　　灵王琢磨着，又生气，又有些不踏实。朽木宫的人是怎么知道苍纯封印在哪个岛上的呢？现在的仙界里，还记得苍纯，和他本人有些交情的，现在除了山本天姥、华烈、夜一、就是蓝染了。山本天姥除了管十三番仙众的训练和各种日常任务，再加上打麻将，似乎也没别的爱好了。华烈夜一才刚刚远征回来……

　　难道是蓝染吗？灵王琢磨着，这家伙自从苍纯被封印之后，也蔫儿了，每天喝酒闲逛聊天八卦，最后终于因为资历足够老，仙界也没别的选择，被封为仙尊。当了仙尊之后，蓝染虽然处处站在灵王一边，但好几次在灵王的修行到了关键的时候突然发现仙界里可能存在反叛阴谋，让灵王不得不出关平叛的人，也是他。举荐给灵王的人，虽说都算听话忠心，可就是平常干正事管前不管后，毫无章法，一到内斗的时候，却爪牙毕露，好几次闹到灵王亲自劳心劳力出来收拾烂摊子。

　　他以前只觉得这是蓝染能耐眼光有限，但最近，他开始怀疑，如果不是呢？如果这是蓝染有意的设计呢？之前他给蓝染赐了毒酒，但这恐怕还不够。蓝染中毒后，神志恢复得似乎有点太快。可能，蓝染察觉到他赐的酒有问题，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才痛痛快快一饮而尽的。但暗地里早就做了准备。

　　“来人!”灵王扬声道。

　　“怎么了，陛下？”玄冶换了一身玄色小袖襦，缃绮裙，头上珠翠尽除，像个婢女似的，端着一盅热茶走进大殿。

　　灵王阴沉着脸：“让蓝染立刻来王廷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