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生日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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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翼终于找到机会溜出吴家大院是从坡顶上回来的第四天，那天一大早吴晨就出去了，他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转了两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就连吴久和拓以真都不在视线之内，于是在五秒钟之内他做了一个大胆而铤而走险的决定，就是今天，他要去找高翔，不能再等了，因为一旦吴奕走进这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走出大院的时候根本没人去拦他，段子俊怕是跟着吴晨去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而他手下那帮兄弟也似乎没有什么心情去管骆翼这么个已经被他们当成习惯性存在的人，他们的心思都悬在那个传说中的吴先生身上。
他围着潞西的小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的前行，偶尔停下来跟街头巷尾的闲人扯上几句。直到中午时分确定了身后再也没有别人的时候他找了家卖劣质烟酒的小店给高翔打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高翔的声音从那一头经过电话线的扭曲有些失去了真实，‘喂？’
那个“喂”字进入他的鼓膜时竟然让他有一秒钟的不真实，大脑一下反应不过来那边是谁，虽然他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高翔的第二句话就显得有些急促了，‘骆翼？’
他这才平静了下来，懒洋洋的转身靠在柜台上，眯着眼睛打量远处三三两两享受秋天最后温暖阳光的老人们，‘请你喝杯酒有没有空？’
‘有。’没有一刻的停顿。
‘老地方。三点。’
‘好。’
非常高翔，他的嘴角慢慢的向上翘，心中有一丝若有似无无法形容的温暖。挂了电话，买了包□□，这里再也没有灰色的万宝路，就好像翻过整个潞西也找不出一杯像样的咖啡一样。他缓缓的挪动步子，靠在小店那个沾满着尘土和油渍的门上，点燃那支味道很冲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很缓慢的吐出来，烟雾带着呛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又一瞬间被潞西的空气冲淡。耳边是听不太明白的方言，吵吵嚷嚷的，但是骆翼却不能感到心烦，反而有一种镇定剂的功效，如此平凡的午后，如此不起眼的城市，却偏偏站着一个做如此反常事情的骆翼。在这美好的阳光下，抽着便宜烟，看着跟他的阶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们，他突然想起了吴晨那个关于大海和钢琴的幻想，耳边似乎真的能听到海浪击打着海岸的声音，脑中自然的就配上了肖邦的夜曲，那一切温柔的近乎安详，让他想要闭上眼睛就睡到在这大街之上。
或许他是真的睡着了，所以在烟头烧到手指头的时候猛然的一跳，旁边一个没牙的老头蹲在一边指着他直笑。骆翼还了他一个微笑，想，我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这样，活到白发苍苍不剩下一颗牙齿。装好了余下的烟他向着玩笑的方向而去。
玩笑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依然很拥挤，骆翼有时真的惊讶于这些从前远离自己的世界，他无法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小城里有那么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们？照例穿过人群直接走向后巷，推开沉重的后门时扑面而来的腐朽的气味让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吴晨给的安逸，已经忘却了自己本该活在这腐朽和阴暗之中。他走过那些专心做着自己勾当的人们身边，走向巷子的深处，远离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
他并没有孤独的等很久，不一会儿就看见后门被又一次推开，高翔出现在那里。他看着他大步的向他走来，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高翔是披着阳光一步一步向他的阴影走来，突然之间他就很妒忌，变得非常妒忌，妒忌那些照在他身上的光线，甚至妒忌他这样的大步而来。
走到面前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样尴尬的沉默，高翔的眼里带着一种难以说明白的情绪，有悲伤有思念，但是骆翼不喜欢，他讨厌这种有些悲天悯人的居高临下，于是他口气很冲的说道，‘回去告诉罗刚，吴奕就要到潞西来了。’
‘什么时候？’这是高翔的问话。
骆翼冷淡的说道，‘要是我知道还能站在这里你不觉得是个奇迹吗？就这几天，吴晨一直在等，梅洋，’停顿了一下，‘罗刚知道梅洋是谁，梅洋去接的吴奕，很明显他们有特殊的通道能够避开警察的察觉。’说着他上前一步，‘去告诉罗刚，他要是这次让吴奕再跑了老子就不给他干了！’
高翔已经察觉到他的敌意，他想问骆翼你为什么生气？可是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所以只是直直的看他。
骆翼依旧保持着冷淡的口气，‘我的话说完了，等吴奕真的到了我会再找机会联络你的。’说着他从他身边要离开，却被高翔一把拽住了胳膊。骆翼愤怒的回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为什么在看到高翔的那一刻就愤怒，明明是思念这个人的，明明会在梦里看到这个人。‘干什么？’口气已经不是能用冲来形容了。
高翔似乎也有些上火，骆翼看的出来他在控制自己的火气，他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他语气刻薄的说道，‘没事，高警官，我要是死了我批准你再找个，男的女的都行。’他看见高翔咬了牙，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对自己这样的心态他无法解释，也不想去了解。
然而高翔最终还是没有发火，他放开了他的胳膊，将右手里拿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调，‘生日快乐。’
骆翼愣住了，眼前是一个潞西小城里随处可见的纸杯蛋糕，很小一个，托在手心里就显得微不足道，蛋糕的顶端还有个俗艳无比的粉红色奶油小球。他盯着那蛋糕，一直盯着，并不去接，只是盯着。高翔的手也没有放下去，就那样一直托着。骆翼知道他是个品味很好的男人，会去最好的甜点店定最好的蛋糕，会去最好的店买最好的礼物，而眼前这个俗气而劣质的纸杯蛋糕和这个男人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很久，两人就像是雕塑一样在散发着腐臭的后街面对面的站着，而他们之间只有一个可笑的纸杯蛋糕。
良久骆翼的目光从蛋糕上收了回来，笑了笑，‘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要是被我老娘知道了一定会追着我打出三条街的。’
高翔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还托着那个可笑的蛋糕。
骆翼终于是抑制不住了，他哈哈哈哈的疯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一下子他抱住高翔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一直笑。高翔的左手揽住了他的腰，在耳边他说，‘没关系，你不记得我记得。’
骆翼终于停下了他疯狂的笑，安静的似乎前一刻的疯狂是高翔自己想象出来的一样，把头靠在高翔的肩上他一直安静的看着不远处巷子的尽头，最后他说，‘高翔，我很高兴你跟我始终都不是幻想。’
高翔微微的一愣，‘什么？’
骆翼浅浅的笑，‘你陪我从高中到大学，一直走到现在不是幻想，如果可以，高翔，将来要买个朝着大海的房子，听你弹愤怒的德彪西。’
高翔也笑了出来，‘德彪西早就不愤怒了。’
骆翼放开他，促狭的说，‘废话，德彪西他丫本来就不愤怒，是你高家大少爷非得让人愤怒不行。’
高翔站在那里微笑，突然这笑容有些刺眼，让骆翼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个下午，染成金发的少年，过了这许多年，从北到了南，堂皇的北京城还是破落的潞西街，高翔一直都带着最初的那份美好。他一把从高翔的手里夺过那个蛋糕，三两下塞进了嘴巴里，蛋糕硬的好像石头，一口一口嚼的都是渣子，可是骆翼想，大概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美味的东西了。高翔还是笑，骆翼却想哭，狠狠的哭，揪着他的领子说你带我回去吧，去哪里都好，就是不想在吴晨身边呆了，吴晨太可怕了，他会一点点的吃掉我，一点点的吃掉我们。可是他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用，高翔之所以成为高翔就是他跟骆翼的情感用事不一样，他是纳粹，比纳粹还军人。再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时他突然想要是不爱他就好了，可惜不能。他想给他最后一个拥抱，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巷子的尽头似乎闪过什么人的脸，面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一把推开高翔，疯了一般的向那里跑去，但是转过角落那一边的街道空旷无人，就好像刚在是他的幻想一样。高翔也跑到了身边，‘怎么了？’
他笑着摇头，‘喂，高翔，我发现我当初那眼睛的手术大概是留下后遗症了，我怎么就以为看见罗刚了呢？’
高翔并没有笑，‘你看到谁了？’
‘罗刚呀，我还想他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高翔一把扯住他，‘是不是有人跟踪你？’
骆翼的心猛跳了两下，但是那个人的脸实在是太快的一闪而过，他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个人在那里，他摇头，‘没有，你以为他是兔子呀，能跑那么快！我太累了。’
高翔还是半信半疑，‘骆翼，我们从这里走，这边的巷子是死巷，如果真的有人他一定会原路折回。’说着他掏出了枪，上了膛，‘如果真有人，他绝对不能活着回去。’
结果巷子是死巷，但是没有看到一个人，骆翼不敢再耽搁，立刻跟高翔分开直奔吴家而去。
踏进吴家大院的时候迎面就遇上吴久，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骆翼的心放下了一半，若是真的今天有人跟踪了他这会儿怕是吴家上下都知道了，以吴久的脾气早就竖个十字架让他骆翼当基督了。
吴晨也回到了家里，走进客厅的时候他在跟什么人打着电话，说着一些他不是很能听懂的方言，像是江浙那一带的话。他想退出去吴晨却在那个时候放下了电话，叫他，‘骆翼？’
他陪着笑折回去，走到他面前，‘哟。’
‘刚回来？’吴晨问。
骆翼的心跳的有些快了，‘嗯。’
‘吃了蛋糕没有？’吴晨继续问。
骆翼几乎要跳起来，但是他强自镇定，依旧微笑，‘什么蛋糕？’
吴晨站起来，随便的回道，‘生日蛋糕。’
骆翼试探着回答，‘我看翻遍这潞西城也找不出一个能合我口味的蛋糕。’
吴晨笑了起来，‘那倒是，你大少爷挑的很呢。’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做工很好看的木匣子，递给骆翼，‘我找遍了潞西也没找到一个适合你的蛋糕，所以我想这种形式主义还是免了吧，我吴晨的脾气向来是找实用的东西，所以生日快乐。’
骆翼接过那个盒子，心算是放下了，‘谢了。不过晨少爷，你可不太厚道，你这是把我骆翼调查的内裤外裤都一件不剩了吧？’
吴晨淡淡的说道，‘我想知道的我就会知道。打开看看。’
骆翼打开那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呆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笑容，‘我说晨少爷，你这是真咒我死呢还是别的什么？要真咒我死也别挑今天行不？我娘生我出来也不容易，虽然我骆翼这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是你也不带这么折腾不是？’
吴晨走了过来，从匣子里拿出那把银白色的勃朗宁手枪，手指拂过枪声，似乎在看什么宝贝一般，‘我觉得它很配你。’他低低的说，‘我本来以为我会保留这个东西一辈子，但是我觉得你会是个配得上的主人。’突然他神情一下子严肃下来，把枪塞到骆翼的怀里，‘听着，如果有人要杀你，就杀了他。’
骆翼愣了愣，‘我没杀过人。’
‘那么学着去。’
‘你要我杀谁？’
‘谁想伤你就杀谁。’
骆翼眨了眨眼睛，试图从他的脸上得到一点讯息，但是徒劳无货，于是他问，‘即使是你最亲的人？’
吴晨重重的重复道，‘谁想伤你你就杀谁！’
骆翼低头看着手中这把泛着清冷光芒的手枪，突然说道，‘值得吗，吴晨？’
‘什么？’
‘众叛亲离，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搞的众叛亲离？’
吴晨平淡的说，‘你的亲人是不会去试图毁灭你的幸福的，骆翼，记住这句话，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毁灭你的。’
骆翼呆呆的看着他，又问道，‘你觉得我跟你的幸福有什么关系吗？’
吴晨并不回答，只是挥挥手，‘你去睡觉吧，我今天很累了。’
骆翼没再坚持，转身便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吴晨说，‘生日快乐。’
他转头，看见他站在那边，脸上写着疲惫，眼中却带着笑意，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他，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