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调头》漆越

17、坦白

　　罗刚把骆翼送到了一处很普通的旅馆，停下车，说道，‘楼上325房间。尽量不要外出，外出也不要跟高翔再一起，我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骆翼嗤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把我扔给了高翔？’
　　罗刚没有表情的回答道，‘让他有个时间准备还不好吗？’
　　骆翼刚下了车罗刚就一踩油门走了，他抬头看了看那一排排亮着灯的房间，做了个鬼脸迈步往里走。上了楼左拐一直走到底就是325房间，他还没有敲门门就开了，高翔还穿着从火车上下来的那一身，骆翼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爆发只在一瞬间。
　　他走进门，很仔细的落了锁，面对高翔，‘来吧来吧，你想说什么？’
　　他这般的坦然却让高翔闷了一肚子的火没有办法爆发出来，只能咬着牙问，‘原原本本，从到开始给我说！’
　　骆翼疲惫的坐到椅子里，‘有件事情要我们去做。’
　　‘要你去做还是我们去做？骆翼，我觉得从头到尾我就是个局外人，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你跟罗刚做了什么交易我才能站在这里。’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一种被伤害的情绪。
　　骆翼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平心而论高翔猜测的也没有什么错，罗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高翔，若不是自己威胁他的确是会被留在北京，但是他知道高翔是个自尊心强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人，老老实实的承认恐怕真的会让他甩手走人。他想了想说道，‘这是个交易，因为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能办到。’他想，这不是谎话，罗刚说过卧底的人选非他骆翼莫属，而他也说过，没有高翔打死都不会去，所以这是真话。
　　可是高翔却并不这么认为，‘我看是非你莫属才对！’
　　‘我们两个谁离开了谁都没可能办成功一件事情，我以为你知道，现在看来我错了。’他记得罗刚还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果然高翔的态度软了一些，‘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今天的事情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没完！’
　　骆翼突然烦躁起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因为高翔，如果不是因为高翔他完全可以让罗刚滚蛋，然后自己交了警徽交了枪该干吗干吗去，现在变成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却反要被高翔如此步步紧逼。他恼怒起来，声音也略略有些大了，‘没完？没完是什么意思？’
　　‘你吼什么？你以为声音大就了不起呀？’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高翔的声音越来越轻，因此说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威胁力。
　　骆翼见他这副外强中干的样子不由得发笑，勾勾手指，‘姓高的，过来！’
　　‘不过去！’高翔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不过来我就不说。’
　　高翔瞪着眼睛看他，最终还是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刚走到骆翼面前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衣服的前襟用力的扯着，使他不得不弯下腰来，他恼火的喝道，‘干什么？’
　　骆翼看着他的眼睛，‘我到云南来是做卧底，你就是我的联系人。’
　　高翔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这个情形，愣愣的看着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无话可说。
　　骆翼接着说，‘罗刚找我的时候我说不，我说别人的死活跟我无关，我说我只想跟你好好过着一辈子，我说那个叫吴晨的混蛋他爱毒害多少人就毒害多少人，他爱杀几个警察就杀几个警察，跟我骆翼屁个关系都没有。’果然他看见高翔眼中慢慢升腾起来的怒火，他笑了笑，‘你看，我就知道，我知道你忍受不了身边的人是这么个胆小鬼。高翔，我怕死，我也怕从今往后提着脑袋做事，但是我更怕被你说是胆小鬼，我更怕你对我说，“骆翼，我瞧不上你”，那样的话，我宁愿作个烈士，让你一辈子怀念我，让你今后能指着我的墓碑对你的孩子说，“看，这里躺着一个英雄，我曾经爱过他”。’
　　这番话让高翔一瞬间竟然哽咽，他想过无数个可能，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这番话，他想说我不会的，但是他也明白骆翼对他了解的太透彻了，他的价值观，他的原则，骆翼比他更清楚。他一下子抱住他，将他的头搂在怀里，他问，‘我去跟罗刚说，我们换一下。’
　　骆翼推开他，‘有一点你说对了，是非我莫属。’
　　‘什么非你莫属？’
　　‘这个卧底，我去有50%的希望，你去就是死路一条。’他敲了敲高翔的脑袋，‘不是这里不行，’然后又去摸他的脸，‘是这里不行。’
　　高翔被他搞的一头雾水，‘什么这里那里不行的？’
　　‘你傻呀，全中国那么多的好警察，就是这次报名的人里面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他罗刚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因为这张脸。’
　　高翔一下子全身绷紧了，‘他要你干什么？’
　　骆翼看到他这样子又笑了，‘他要我去当牛郎。’
　　‘他妈的，’高翔冲口而出，‘我要投诉他！’
　　骆翼哈哈的笑了起来，‘果然是笨蛋一个。兄弟，就算是警察也是有底线的，你觉得要真的让我骆翼去当牛郎我可能答应吗？当然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高翔黑了脸，‘这一点也不好玩。’
　　‘不会呀，我觉得还满有意思的。他要我这张脸是因为我长的很像吴晨身边的一个人，罗刚说那是他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最得力的助手，可是死了，前段时间被击毙了。’
　　‘他想打感情牌？’
　　‘没错。’
　　高翔想了一会儿，‘我想说服他取消。’
　　‘为什么？’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着边际，把所有的希望系在相似的长相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事情！’
　　骆翼却说，‘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罗刚。打个比方，如果我死了，有一个很像我的人到你的身边，你会不会对他要比别人更加亲近呢？’
　　高翔不满道，‘你满口胡言乱语什么？’
　　‘哦，那么打个比方你死了，如果有个人跟你很像，高翔，我会愿意去亲近他的，哪怕就是为了寻找那一点点的记忆，那么这个人就比旁人多了一份可能。’
　　‘两者不可类比，’高翔严肃的指出，‘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的确，他们只是朋友，只是伙伴，但是他们的生活决定他们很可能是经历生死的同伴，而且，根据罗刚的说法，那个人的死还跟吴晨有莫大的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很可能是吴晨的替死鬼，那么又多了一层内疚。’
　　‘你认为像吴晨那样的人还会有内疚这种情绪吗？’
　　‘我倒是认为是个人他都有弱点，罗刚千辛万苦要找相似的人，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翔说道，‘这件事情太没底了。’
　　‘罗刚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这样搏。’
　　‘可是他搏的是你的命！’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也知道失言了，作为警察难道搏别人的命就可以了吗？他又补了一句，‘我希望是我自己的。’
　　骆翼耸了耸肩，‘我希望是罗刚的。’
　　高翔“啊”了一声，惊讶的去看他。
　　骆翼很坦然的解释道，‘要不是他个灾星找上我怎么会有今天？’说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他给我出了一道单选题，他妈的答案还只有一个，你说我不想让他去送死我想让谁去？’说着他又缓和了一下，‘算了，他也死过一次了，到现在也还是个死人，不跟他计较了。’
　　高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怎么是死人了？’
　　骆翼于是就把秦淮依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其中细节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是知道开端和结局，高翔听完后退了几步，傻傻的站着，突然一屁股坐下去，一下子摔倒了地上，骆翼本来想笑话他，可是看他的表情就跟死了一样，便知道他是想到了他们自己，也不做声了。
　　高翔想，这道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实在是残忍到了极点，他一直再想能做一些可以改变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事情来得时候改变的是他自己的命运，罗刚似乎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带着骆翼走的本能和警服带来的沉甸甸的责任让他进退维谷，几乎要让他发疯。离开未尝不可，但是一辈子这都成为一个折磨他的污点，最终也将影响他们的未来；留下来，高翔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未来可言。
　　骆翼叹了口气，‘你这样可真熊，搞的我好像出师未捷身先死，我骆翼白长了一个脑袋吗？我不是秦淮依，你也不是罗刚，没有谁的命运是一样的。’说着他站起来一把把高翔拉了起来，‘起来，有些事情我要你去做。’
　　高翔也缓过来了，站了起来，‘什么？’
　　‘罗刚有事情瞒着我，我不确定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没有说真话。’
　　高翔点头，‘那是一定的，就是要看这些事情是不是原则性的。’
　　‘他不会害死我，但是他很可能隐瞒了一些东西让我不能拒绝他，最关键的还是陆晓江。今天我问他吴晨为什么要杀姚诚智，他没说真话，我怀疑跟陆晓江的死有关系。’
　　‘你要我去查陆晓江？’
　　骆翼点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明白了。’
　　‘千万别让罗刚发现，他很可能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你放心，不过这要费点时间。’
　　‘是的，要接近陆晓江的真实档案不会那么简单，可能要在我去行动之后。’
　　‘只要存在过这么一个人我就一定能找出来。’
　　罗刚到的时候已经过了11点，进来的时候骆翼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丝隐隐的兴奋，他并不知道罗刚去见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罗刚是不会告诉他的，这个人是卧底还是线人都不重要，罗刚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或者说，罗刚不能冒着一但他暴露就牵出他所有线的危险。可是他觉得他纯粹不待见罗刚脸上那种努力要压抑的兴奋，那是猎人撒网前的特有心理状态。
　　罗刚进来先看的是高翔的脸，试图找出一丝慌乱，或者愤怒，就像当年的他自己，他有些失望，高翔很平静，平静的连之前在火车上那种不安份都荡然无存，于是罗刚知道他已经从骆翼那里知道了大概，坐下来的时候他想起骆翼之前的那句话“有一天你会庆幸高翔不是吴晨的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确要注意不要把高翔推向自己的对立面。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他对高翔说。
　　‘不是全部。’高翔简短的回答。
　　罗刚点头，‘我们之间还有时间。’然后他转向骆翼，‘明天我们出发去潞西。’
　　‘离开昆明？’骆翼问。
　　‘没错，因为吴晨已经不在这里了。’
　　‘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高翔，‘因为那里离瑞丽江很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罗刚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很肯下工夫的人。没错，事实上吴晨长期住在那里，昆明这里只是偶尔过来住。’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推到骆翼面前，‘这是潞西的一间酒吧，近一周来他天天去那个酒吧，我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是我的线人这么告诉我，可能里面有非法的交易，也可能只是纯粹的消遣。’
　　骆翼拿过纸条看了一会儿，‘你想让我怎么找上他？’
　　罗刚却不说话，只拿眼睛去看高翔，带着点考验的意味。
　　高翔并没有去看纸条，问了一个问题，‘吴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凶残，多疑，喜怒无常。’罗刚简短的概括道。
　　高翔沉吟了一下，转头去看骆翼，两个人会心的点了点头，高翔道，‘对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找上我们。’
　　罗刚不置可否，依旧用询问加考验的眼光看着他们。
　　骆翼习惯性的皱了眉头，‘别问我具体计划，我们又不是超人，’说着他伸了个懒腰，一把揽住了高翔的脖子，开玩笑的说道，‘面包会有的，计划也会有的。’
　　高翔说道，‘我们要先到潞西，要看了那里的情况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罗刚站起来，‘没错，到了那里才行。你们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就去潞西。’说着他很严肃的看着高骆二人，‘记住，一旦进入潞西你们就要跟进入战场一样，出了事情没有人能救你们，除了你们自己。’
　　骆翼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刚，话却是说给高翔的，‘你看，他把我们空投到敌人后方，然后踩着油门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