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长安》娃鲸

9、正文 第六章

　　经过几日休养，曦婳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躺着憋闷了这么些时日，她早已按耐不住，刚能下地，便四处摸索起来，虽说她眼睛早已适应了暗处，不过许是体虚的缘故，依旧只能看清近处。
　　曦婳仰头望望，发现她所处之地头上根本看不到顶，便只好顺着墙向下望去，只见此处墙壁上依稀和前一个房间一般，刻着什么东西。她凑上前去，用手细细抚摸，发觉这些图案雕口圆润，似乎已经刻好有一段时日。而且这墙上图案的雕刻手法十分精细，显然雕刻者的一笔一划都蕴藏着不浅的功力。只是所雕图形却十分简单：外面像是一个动物的图案，里面是一个圆形的东西，像是太阳，又像是眼睛，整体感觉像是什么奇怪的图腾。不知为何，曦婳竟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却又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形。正在着迷处，曦婳听到近处传来一声冷笑，一转头，发现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知这老头盯了多久。
　　“我看你只怕是活腻了！”老者冷冷地说道。曦婳吓了一跳，心下奇道，自己也算有些武功底子，纵然平时偷懒了一些，好在天赋不错，也算得上平辈中的佼佼者。可此人从进来，到靠近自己身侧，她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武功怕是深不可测。
　　老者见她并不言语，哼了一声，显出几分傲慢的情绪，眉头一挑，继续说道“你体内的剧毒虽然已经基本清除干净了，但若是你还不想死，还须我助你。”
　　随后老者顿了一顿，抬头望向洞顶，似有些感慨“想老夫在此处困了三十多年，每日的生活说苟延残喘也不为过，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人来到此处，莫非是天意？”
　　“此时不知外面是哪个年头？”
　　“靖武六年”，曦婳如实回答。
　　“靖武？”
　　“是，便是胤文皇帝第三个年号。”
　　老者听完忽然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不错不错，果然整整三十年五年了！”随后他目光一转，看向曦婳，道“丫头，你我能在此相遇是乃是天大的缘分，老夫有一事，请你务必如实相告。”老者的话听起来十分诚恳，可是曦婳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冷冷的敌意，那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紧接着，老者忽而厉声问道，“小姑娘，你可是姓李？”
　　曦婳见他提到李姓双眉骤起，面上全是怒气，敌意甚强，整个人和早些时候判若两人。暗自寻思，此人莫不会是和我们李家有什么仇怨？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身处何方，而此人武功显然十分厉害，看来她想要留得性命必得此人相助，说不得还需编些谎话诓诓他了。
　　不过这人只是把脉便瞧出自己和李家有关系，估计自己全盘否认也是无用的，但曦婳也不愿折了自己家威风，便答曰，“我不姓李，我不过是李老爷府上的一个小丫头，承蒙老爷不弃，教了我些粗浅功夫护身，哪里敢冒称李老爷这等英雄人物同姓。”
　　“李老爷，哪个李老爷？李济嗣，李济深，李济鹏，还是李济彦？”
　　曦婳心里这下就更奇怪了，他口中的这几人，都是自己父亲李济彦的同胞兄长，但曦婳从未见过。据她所知，貌似不知什么原因，这几人在三十年前都相继去世了。她父亲从不说起此事，也不许旁人私下议论，曦婳也只是偶尔听家里的老人私下提起过，说是一场怪病，当时就只有自己爹爹不在家中，才侥幸存活了。
　　只是这人如何能张口就提起自己的这几位伯父，还将人名记得如此清楚？看样子八成是大有渊源！如此这般计较了一番，曦婳心想，自己可不能把父亲的大名说出去。于是当下又编了个谎，随便捡了个伯伯的名字，便道“当然是李济鹏李老爷了。”
　　谁知一听到这个名字，那老者立刻浑身颤抖，隔了一会平息下来，才接着问道“那剩下的人呢？“
　　曦婳转转眼睛，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不清楚，说是三十年前一场怪病，都去世了，不过好像李济彦老爷尚在人间，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曦婳不愿说自己父亲去世了，便信口胡说起来，反正这人三十五年都没能离开此地，自己说什么他不就得信什么！
　　谁料此番谎话却是歪打正着，只听那老者小声嘀咕道，“不错，济彦当时不在府中，应当是没死才对”。
　　这下曦婳心中更是奇怪，这种关于自家的机密大事，连她都知之甚少，此人却貌似了如指掌？看来此人和三十年前伯父们之死必有重大干系。
　　她又见那位老者围着自己转了几圈，从头到脚地来回打量着她，随后小声道，“确实不像，可能是我多心了。”
　　曦婳猜到老者应该是说自己长得和李家人不像，倒也不以为意，从小就有很多人说她不像李老爷的孩子，初时她为此很是伤心难过，不过她见爹娘丝毫不将这种流言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就不在意了。更何况她爹娘每天对她言听计从，十分宠爱，不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对她？
　　再看那老者依旧呆呆地望着头顶，半响，叹道，“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夫等了他整整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啊！”曦婳看他如此激动，并不敢接话。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说辞是否有利于自己。
　　又等了一会儿，曦婳听那老者道“罢了，既然你不是李家的嫡脉亲传，你这条命就算是有救了。”
　　曦婳一听这话，立马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体内的毒不是已经化解了么？为何这老者却说得自己性命垂危似的？老者将她的一脸疑问看到了眼里，主动解答道，“初时，你被我救起，体内有三种传说中的奇毒，鞑国夕颜蛇的火毒，苗疆仙灵雪狐的寒毒和中土踏雪鹤顶红的热毒。据我观察，这三种毒物，虽然属性不同，却都是剧毒无比，常人闻到就会致死，何况碰之。不过你天生体质奇特，体皮虚寒，似乎对夕颜蛇的毒有所屏障，此毒只是让你昏迷，却不致死。但是后两种毒物对你就是致命的了，不过早些存在你体内的火毒和这两种毒物相生相克，几种毒素在你体内周旋，最后相消殆尽，以毒攻毒，你竟然就平安无事了，根据我的推测，经过此次，以后你恐怕很难再中毒了。“
　　“啊？”曦婳前面听他说起自己体内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剧毒，几乎快晕厥过去，但听到后面这百毒不侵的体质，不禁面露喜色，这也算奇遇了吧？难道是她傻人有傻福？
　　“你也莫要高兴的太早了，我想这世上本也没有人想得到会有人同时中上这么多种剧毒，而且都是如此罕见的剧毒。更不会有人想到它们融合在一起后，不仅没能要了你的性命，却还助你百毒不侵。不过你可知，这几种毒物的来历？”
　　曦婳茫然的摇摇头，自己对毒药医理方面是一窍不通，何况自己百毒不侵就行了，还研究什么来历？
　　那老者接着说道，“这三种毒物，都是传说中的旷世奇毒，几乎没有人见过其中之一，见了的只怕也多半都没命了，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且说那夕颜蛇，传说世上只有一公一母，母蛇一生只产一次卵，且每次也都是一公一母，□□后母蛇就会把公蛇吃掉，直到小蛇长大再把母蛇吃掉，毒性也就如此代代加强。如此罕见珍贵，按理说是绝不会在此镜湖湖畔出现的。”
　　曦婳听着不禁暗暗咋舌，也不知道咬自己的花蛇是攒到第几代的毒性。可就像老者说的，这么稀有的毒物怎么会出现在镜湖边呢？还出现不止一种？她试探地猜测道，“这么说来，定是有人在饲养这三种毒物？”
　　老者满意地看着曦婳，刚见这丫头时就觉得她机灵古怪，现在一看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是个好苗子！“不错，定是有人在饲养他们，不过对你，应该只是误伤。因为我替你敷药的时候发现，你血液里有种怪味，我推想是你体内解毒药物的味道，许是此人看到你被毒物误伤，想要救你，却不知反而是害了你。本来这些毒物在你体内相克，时间久了，你便会苏醒。不过这解毒之物，一入你体内，便迅速与你血液相融，如此一来，减缓了部分毒物在你周身的循环，而另一些剧毒却早已入侵你的五脏六腑，虽然后来解毒之物逐渐消散，你身上的毒也被我尽数解了，但因毒物入侵时间过久，你的心肺已经被侵损得十分厉害，照你现下的情况，最多也活不过半月了。”
　　曦婳心下一紧“怪不得我今日总感觉身子特别沉重，浑身无力，气血不畅，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错，现在能救你的人，怕是全天下只有我一人了。”
　　听到这句话，曦婳心里暗暗好笑，想这湖底只有自己与他，我自己肯定是救不了自己了，当然只剩下他能救自己了。不过，嘴上却恭维道“不错，想是这世上只有前辈有这个本事了。”
　　老者见她夸赞自己，面上十分喜悦，道“救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四件事。这头一件么，便是要拜我为师。剩下三件事，你若是活了，我再告诉你。”说到此处，他也是皱了下眉头。
　　曦婳见了，看出此人对救自己也没有十成把握，但确是有非救自己的理由。想是与让自己做的那几件事有关吧。这拜师倒是没什么难处，反正爹爹也没说过，自己不能拜别的师傅，何况此刻性命攸关。于是，她想想便道“前辈若是相救，自是晚辈的再生父母，只要前辈让在下做的事情不违天道人伦，不是残害天良的十恶不赦之事，晚辈自会尽心竭力。”
　　听她这么一说，老者便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你便是我门下第三个弟子，也应是关门弟子了，你便磕头拜师吧。”
　　曦婳依言 ，附身下跪，朗声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说罢，便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如此便算礼成了。
　　只是还未起身，曦婳就感觉眼前一黑，身形就要倒下，也就在那一瞬，一股强劲的内息涌入了自己的心肺。顿时天地一片开明，她只觉得好像有千万个太阳照耀着自己似的，很暖很舒服。但只过了片刻，她又觉得仿佛有一团团火焰就要从胸口冲出，身上好似要爆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