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长安》娃鲸

10、正文 第七章

　　第七章
　　浑浑噩噩中，曦婳忽听耳边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声音“天火在上，承熄佑之。乾内离外，湮昧若之。一阴居尊，上下应之。。。”
　　曦婳听罢，只觉得应是某种内功的修习法门。此时的她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煎烤一般，哪里还顾得上这口诀是正是邪，即刻按照口诀所说调理气息。开始时，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燥热很难控制，但随着她不断地按口诀调息，渐渐地热气退去，整个人好似在云端漂浮一般，身上真是说不出的痛快舒服。不知又过了多久，待曦婳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老者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果然如我所料！你这罕见的极阴体质练起这心法，果然比常人快了百十倍，甚好甚好！你且记住，这几日你仍只能食用那龟鱼卵，方可平和体内的热气“。
　　曦婳猜想师父口中的龟鱼卵便是先前那让人作呕的食物，她内心虽十分的不情愿，但想到是有助于自己恢复的，还是答曰，“弟子遵命。“
　　就这样过了数十天，师父每日都来给曦婳运功疗伤并传授口诀，曦婳也渐渐习惯了龟鱼卵的味道，她的身体也再感觉不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反而越发觉得轻盈起来。师父平时除了练功，也常让曦婳讲讲这些年外面的变化给他，曦婳尽挑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与他听，哄的老人很是开心。师父博古通今，奇门遁甲之术出神入化；曦婳聪明伶俐，天天有新奇的东西可以学，自觉受益匪浅。这样想来，湖底洞中的岁月虽然无趣，但二人相伴于此却也有另一番滋味。只是最近曦婳时常想起，自己一转眼就已在此地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妈会急成什么模样。
　　正是这洞中方一日，世上已万年。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月有余。这日老者如往常一般来寻曦婳，练功结束后，老者欣喜地望着曦婳，朗声道，“婳儿，幸得上天庇佑，今日来看，你这命算是保住了。这洞中时日漫长，难得你耐得住性子，真是委屈你了！现下也是时候让你回去了。“
　　曦婳闻此言语，面上登时大喜！可一转念间，她却频频摇起头来。
　　“怎么，你不想出去？“师父见她嘴上虽不言语，心知她是舍不得自己。师父体会到曦婳的感情真挚，抚摸着她的头，道“丫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初你我缘起不可挡，今日你我缘尽亦不可强求。师父也舍不得你，只是再过两日就是月圆之夜，这是你近期唯一能出得此洞的时机。你在此数日，想必也看出些端倪，我们所在的这个洞穴，确是在镜湖湖底。此湖的神奇之处，便是它其实并不是个死湖，湖底有条地下河与外界连通，只是无人知晓。不过也因此湖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此洞的入口处就是那个漩涡。这漩涡巨大无比，平日里它不停旋转，以致水流无法进入此洞，但同时，外人也无法进入此洞。不过，每月月圆之时，此洞口的漩涡就会消失，仅仅半个时辰，水流静止不动，不进不出，也就是你进出此地的唯一机会。
　　你当日身中剧毒坠入湖中，正是那月的月圆之时。你本不会水下屏息之法，原是不可能坠到这么深的湖底，但妙在你当时剧毒在身，人已进入龟息假死状态，并无呼吸。便是借此机缘巧合，你来到了我的洞口，我才有机会将你救起，也才成就了你我这段师徒缘分。
　　为师年轻之时除了练武，便沉溺于奇门遁甲之术中，偶然发现了这个奇景，就忍不住一直钻研，耗尽数十年，终于将这个洞穴扩大成如今这个模样，原本是欲把此处当作我闭关修行之处，却是没想到，终成了我避世之所。“
　　话罢，他长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曦婳，望了很久。
　　曦婳想他定是想到当年的伤心往事，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不作声。
　　突然老人猛地坐起，一把抓住曦婳双肩，曦婳只觉得背后阵阵热气涌入体内，同平日师父给自己运气疗伤时涌入的内力相同，却比平时强了百倍千倍。她不知师父是何用意，当下只好配合着，用之前的口诀来平息冲撞的内力。不知过了多久，曦婳终于觉得身上的热气消失了，睁眼望去，却看到师父盘腿而坐，口边全都是鲜血。
　　曦婳吓了一跳，冲上前去，抱住老人，嘴上不断惊呼着“师父！师父！“
　　老者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只见他双手握住曦婳，似是很着急，但此时他已使不上太多力气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婳儿，两日后漩涡消失之时，你只需闭住呼吸，用力向上游，你此时的内力定能助你到达岸边。师父让你做的另外三件事你听好了：其一，便是上岸后，替为师杀了李济鹏，此人无恶不作，师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杀了此人，并不会违背你所立誓言。其二便是寻找李济彦的下落，若是能找到，把这…把这个交给他。”说着老者便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本书递给曦婳。“这书上记载的便是我传你的内功，此书乃号称天下第一的武功奇书。早在几代以前，由一位大人物交给了我们李家保管，你拿给李济彦，告诉他，这是李家的家传之物，要代代相传，决不可失！这本书已经不知道惹了多少血雨腥风了，李家人拼死也要护住它。另外，你需嘱咐好李济彦，李家人之前立过重誓，李家人永世不得翻阅此书，切记，切记！”
　　“最后一件事，就是我死后，你需将我埋在这个洞穴中，永远不可提及在此处见过我，有人问起亦不能告知。我教你的武功，一是为了救你性命，二是让你替我报仇之用。但这口诀你不可传与任何人，否则定会遗害无穷。“
　　此时的曦婳俨然已经哭成泪人，她听了师父的临终嘱托，只知道连连点头，哽咽地说不出话。老人见此，嘴角露出笑意“好孩子，真是为师的好徒弟，莫伤心。你只要替为师把这几件事做了，为师就死而无憾了。今天的结局，对为师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婳儿不用难过。另外，为师身上这件凝月裳乃是一怪鱼鱼皮所制，水火不侵，你需穿了去，方可出洞。”说罢，又用尽力气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在她手中，“这个是为师多年贴身之物，给了婳儿，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为师这一辈子，至死之时方才明了，世上什么最珍贵…”老者说到此处，却是话没说完，手已经重重垂下。曦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俯身趴在老人身上，大叫着“师父！师父！”可老者却是再也不能回应了。曦婳心中明白，老人此时已是驾鹤西去了。
　　又哭了很久，曦婳终于平复了心情，慢慢坐起身子。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亲近的人逝去，心里各种滋味混杂，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又呆呆地在原地守着老人的尸身好一会儿，也欲抱起老人的身体，将他入土为安。这一抱她才发现，老人的身子极轻，仔细一看，原来老人早已经没有双腿，那腿的部分，是用鱼骨架成的。曦婳心想，怪不得师父武功如此高强，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离开次地去报仇。想到师父一个人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三十多年，孤苦伶仃，曦婳心痛不已。自己那个伯伯李济鹏虽然已经过世了，她此刻也恨不得亲手再杀他一次。
　　曦婳埋葬好师父，又在坟前跪了整整一日，才穿好来时的衣服，外面套上师父的凝月裳，头发挽成男子模样，拿起师父给的那本书，只见上面写着“承湮册”三个字，心想此物如此贵重，忙寻了块鱼皮包裹好藏入怀中。她拿起师父给的玉佩，眼中又不禁有了泪水，只见那玉佩雕工十分精细，上刻着一个虎头的图案，老虎双目间有个圆圆的标记，像是一轮太阳。她忽然想起先前似乎在石室里也见过一样的图案，却不知有何含义，但此时也不是琢磨的时候，便将玉佩一并收入怀中。
　　她对着师父的坟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想到自己先前为了保命，自作聪明地编了一大堆的谎话，骗了师父，害得他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大仇早已得报，真是该死。顿时觉得三个响头磕的不够，又恭恭敬敬地连连磕了十几个才算作罢。
　　估摸时辰已经差不多，曦婳便转过身，带着东西走到了洞口。这入口处果然如师父所说，有一巨大的漩涡，靠近边缘便感觉如风卷残云般，能吸走周边一切事物，直逼得曦婳连连退后。而退下五六步后，却是风平浪静。一线之隔，两个世界，当真是世间一大奇观。
　　再看那洞口的地上躺着不少被漩涡卷进来的鱼，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看来师父这些年定是以此为生。曦婳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见那漩涡速度越来越慢，逐渐变小，又过了约一刻，竟然完全消失了。曦婳赶忙深吸一口气，踏出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冲着什么方向，总之曦婳一直用力向上游，不过不管她怎样用力，都丝毫感觉不到费力，也感觉不到呼吸不畅，想是师父的内力浑厚，加之那凝月裳的功效。
　　头顶的月色越来越清晰，曦婳心中一喜，忙一头探出了水面。她环顾四周，就近上了岸。她小心翼翼地脱去凝月裳，发现身上竟然滴水未沾，心中不禁又想起师父对自己的好，赶紧将这宝物收好藏入身上。
　　曦婳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如此撩人，镜湖也在这明月下呈现出另一番美景。几个月不见天日的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抻了抻胳膊腿，想到这几个月间发生的种种奇遇，心中不勉感慨万千。此时夜色正浓，也不好辨别方位，曦婳想着即使此时回去，也定会惊动府里的人，搞得爹娘也无法安歇，就干脆以地为塌，以天为盖，在这镜湖边赏赏月，收拾一下心情，等到天亮再回家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