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孤僻症》玲珑七靥

3、坏心眼的人

　　数学课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出，胖老头倒是没有再作妖，认认真真上完了一堂课。
　　杜蔺年坐姿端正，认真记着笔记。
　　班上的学生时不时探究一眼，都觉得稀奇。他们以为，像杜蔺年这种活在自我意识里的人，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事实上，她一上午都在认真听课，心无旁骛。
　　直到下课铃打响，她才放下笔，眼睛也转向门口，与方才判若两人。
　　胖老头很喜欢她这种全程听讲的学生，即使是听最基础的知识，也不曾分心。喜欢到有种为她一个人讲课的感觉。
　　所以他一见她的动作，立刻放下粉笔，大手一挥，潇洒的下课了。
　　拖堂是一门行为艺术，高中老师们最爱这类艺术。他们不顾学生深切企盼下课的心情，永远都是“再讲一分钟”。
　　五班属于这层楼下课最早的，学生们难得在开学第一天享受了次不拖堂的待遇，都快步往食堂跑。
　　等胖老头收拾好书本，教室里只剩下不到十个学生。
　　傅云净昨晚通宵游戏，又强撑着上了半天的课，早困得不行。数学书还没合上，人就趴在上面睡着了，李明川叫他去吃饭也只得到了一句“别烦我”。
　　他手长，不规矩地叠在桌上，手指甲就划过了前面人的背。
　　杜蔺年被指甲划到，敏感的往前一蹿，眼珠颤了颤，搭在课桌上双手紧了紧，又放开。眼睛继续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邵钦收拾好课桌，也不走，陪着杜蔺年看教室门口。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个穿校服，留短碎发的男生出现在门口。
　　男生高挑清俊，还在教室的女生都往他身上瞅。
　　他手里提着个小手包，天蓝色，清新得很少女。
　　这和他稍显冷峻的形象完全不搭。
　　杜蔺年见到他，眼睛亮了些。
　　邵钦也看到了门口的人，他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才说：“我去吃饭了，这里交给你了。”
　　方恒拍了拍他的肩，才走进教室，走到杜蔺年面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来。
　　里面是个两个保温饭盒，一大一小。
　　杜蔺年疑惑地看他，又看他身后，直到他把大的保温盒打开来，取出里面的小饭盒摆好，她才收回视线，声音有些长久不开口的哑：“悠岁不和我们一起吗？”
　　方恒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笑：“和我一起吃不好吗？”
　　她摇摇头，打开手边饭盒的盖子，不说话。
　　保温盒质量很好，饭菜都是热的。
　　里面是红绿相间的虾仁芦笋，撒了白芝麻的糖醋排骨和看起来就十分爽口的木耳炒鸡丝。
　　不可谓不丰盛。
　　方恒搬来邵钦的椅子，坐到杜蔺年对面，见她低头吃饭，又轻声哄她：“放学就能和悠岁一起了。”
　　“嗯。”
　　杜蔺年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
　　“我能吃你的排骨吗？”
　　见她闷闷不乐，方恒故意逗她说话。
　　杜蔺年瞥一眼他碗里的排骨，乖乖夹一块排骨过去。
　　“好乖。”
　　方恒嘴边勾起一个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杜蔺年夹起一颗虾仁，小声道：“要食不言的。”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熟悉她的方恒倒是听出了几分抱怨，顿时笑眯眯点头，清俊形象全无。
　　傅云净就在两人身后目睹了这一切。
　　他原本是睡着了的，奈何不知哪里飘来一阵排骨香，勾醒了他的魂。他揉揉眼睛，爬起来，就看见在撒狗粮的前桌，浑身经不住打了个冷噤。
　　他素来不爱八卦，对学校名人杜蔺年的了解仅限于“自闭”与“数学天才”间。他不知道她居然有男朋友。
　　男朋友他还知道，篮球场上的一员猛将，高三理科重点班的方恒。
　　他见过方恒几次，温文尔雅且不苟言笑，什么时候笑得这么灿烂过？
　　果然恋爱就是把人推向弱智的玩意。
　　他不屑的翻过身，脸朝向窗外。
　　夏末的天空很蓝，云也是一大团一大团的。对面教师办公楼的红色外墙上，有只鸟抓着墙缝裂开的地方，斜斜的站稳了身子。
　　看着看着，他睡意消散了，肚子也更是饿了。
　　现在教室里只留了三人，甜蜜二人组，和趴在桌上欣赏风景的他。
　　现在再出去买吃的未免太尴尬，他只能望着天边，等两人吃完。
　　顶着肚子饿闻着别人碗里的香味是很难受的，傅云净烦躁地翻出手机，调成静音，在桌子下玩起了游戏。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抬头时，班上多了很多人，吃饭的两人也变成了独自看书的一人。
　　他揉了揉肚子，胃里翻滚，是真饿了。
　　还有四分钟就到午休时间，也就是变相的午自习。
　　现在下去显然来不及了。
　　他烦闷的紧紧闭着眼，想要睡过去忘了饿的感觉，只可惜迟迟睡不着，正想着要不做几道题来催催眠，一睁眼就看到李明川从外头进来。
　　傅云净在整个班里也只和李明川熟，他把脚往走道里一伸，挡住李明川的去路。
　　“哟，干啥呢？”
　　李明川双手插兜，俯视他。
　　“爷饿了，留点买路财。”
　　傅云净摊开一只手，掌心向上放在桌上。
　　李明川也摊手，十分无奈：“我全身上下就这身肉能烤来吃吃了，你要不要？”
　　“滚！”
　　傅云净转头，收脚。
　　“傅二爷，你不去吃饭，现在饿了，找我也没办法呀，我当时叫了你，你说‘别烦我’来着的。”
　　傅云净郁闷的往桌上一趴：“本来不饿的，见人秀恩爱，就饿了。”
　　“二爷啊，您这是啥怪毛病，还见不得人秀恩爱了？！”
　　“要不我帮你问问班上的女生，能为美男子傅二爷贡献美食也是女孩子的愿望啊。”
　　李明川笑着提议。
　　傅云净赏他一个大白眼。
　　李明川有心想捉弄他，傅云净这人，从小家里条件优渥，估计从来没有挨饿过，更没欠过别人什么，今天问他要吃的估计也是头一回。
　　“谁有吃的啊，有人要饿死了？”
　　他小声喊，等着傅云净的反应。
　　果不其然，傅云净猛地坐直，长腿一伸，往他脚上踹，他继续笑嘻嘻地抬脚躲开。
　　两人脚下耍功夫，互不相让，忽然桌上一个响动。
　　李明川回头，发现桌上多了个小保温饭盒。
　　浅粉色，日本牌子，符合小女生的审美。
　　杜蔺年把保温盒往他面前推了推，望着他不说话。
　　“这是什么？”
　　他指着盒子。
　　杜蔺年打开，拿出两个小饭盒，一盒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鲜虾蛋卷，一盒是撒了枸杞、葡萄干的冰凉粉，捧在手里还凉丝丝的。
　　“看起来很好吃啊。”李明川有些馋了，他偷偷拿起包装好的餐具，在傅云净的瞪视下手一转，又递了过去。
　　傅云净不客气的拆封，用锃亮的勺子舀一口冰凉粉，吸溜到嘴里，入口清凉，嚼两口，葡萄干的酸甜味和冰凉粉里的甜味交融，一点也不腻。
　　今天中午那味道就很勾人了，想不到就是一碗普通的冰凉粉也这么好吃。不知道是哪家店的。
　　想到这，他咽下嘴里的食物，问杜蔺年：“这是哪里买的啊？味道不错。”
　　“张奶奶。”
　　“张奶奶是谁？店名吗？”
　　傅云净追问。
　　杜蔺年摇头：“张奶奶是人。”
　　她的回答很有趣，傅云净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一个被她称作“张奶奶”的人做的。
　　可惜了，大约是买不到的。
　　见他吃得陶醉，李明川眼都红了，不得已只能转移注意力，问杜蔺年：“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因为有人要饿死了。”
　　一句像是开玩笑的话，她说得认真，表情肃穆，那样子真像刚救回了一条人命。
　　李明川被她逗乐了，对吃东西的人说：“某人这下是欠人一条命了呀，救命之恩呐！”
　　傅云净咬一口鲜虾蛋卷，嘴里忙着吃东西，没空理他。
　　李明川不介意，倒是打量起了杜蔺年。
　　他在学校人缘好，认识的人多了，自然知道的事情也多。
　　在众人的眼中口中，自闭是很恐怖的事。自闭的人，自私、孤僻、残暴，甚至有变态的爱好，不是常说孤僻的人都是心理变态么？！他以前还听人开玩笑说，杜蔺年杀人是不是不用承担法律责任。那时候他跟着一起笑，把她想成等同于精神病的存在，现在看，自闭和心眼坏其实没有一点关系。真正心眼坏的，是用“自闭”“孤僻”来定义了她，顺便嘲笑、避开的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

　　难得这么勤奋，以前要是我有这股劲写文，估计大长篇也写得毫无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