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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洺夙神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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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之时,趁着羽屴睡着,夙夙偷偷潜伏出了宫门,再次回到了锦华殿,这座宫殿,她一生几乎从未来过,仅有的几次到访,只记得瑾荣坐在椅子上,就会有楚恒子沏的茶,娄艺左右不离的站在身侧,瑾荣对她也是很热情的,她本身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只是那时候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人彻头彻脑的利用,那里还顾得来这些。
她拿出镇魂铃,摇谱出一段神离的曲子,她记得这是他们在一起时最常谈的一首曲子,她只听过两次,时隔十万年,也不知道音还准不准。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便见一人从殿中飞出,只是,落于屋顶檐上,并不前行,似乎在确认什么,知道看到她时,身影似乎有些飘忽,然后便毫无迟疑的飞奔过来。
她想,他是将她错当成她了吧。
他站在距离她十多步左右,就那样站在那,似乎是不敢再前行。夜色真的有些黑,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是看得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恒子神君,此时衣冠不整,发冠未带,应该是听到了铃声便来寻,而她此时的身形与瑾荣又像足了七分。
她伸手念了个诀,摇身一变。
楚恒子看着面前突然变了的人,只觉得面色狰狞,“茗夙。”
她微微颔首,数万年的光阴已逝,她早已不是当日那个鲁莽上神,楚恒子看着她,似乎微微有些出神,她比十万年前更美了,如今这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动人心魄的,而这气韵神态中又像极了瑾荣,却又比瑾荣多了份韵味,连他都险些被骗了。
他慢慢的整理了下衣袍,依旧是翩然的君子模样,淡淡的开口道,“这些年未见,我家主人的气韵你倒是学了三分,怎么,你来这里是想给我看看成果?可惜啊,不过尔尔,你一心所系之人被你害的关在荒山天外,你学的再像又能如何,更何况你这等小人,即便是脱胎换骨也成不了我家主人。”
夙夙微微合上眼,“你或许还是不信,我当日并不知道,我给你的那包是淬了毒的茶。”
楚恒子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诉你,那包毒药名叫毒三滴,这世上可以配出此药的只有一个地方,云韶山。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当日父神曾在混沌之时单独见过瑾荣,就是为了商议神帝之位传与何人。”
楚恒子敲打了下扇面,“她举荐的可是云韶山主?”
“是。”不过这也正是夙夙疑惑的,瑾荣举荐沐云生,可是紧接着她便被人下毒上了战场,而这毒偏偏是韶山的独门之方,按理说,沐云生不该如此做,可其后瑾荣中毒被冤,这韶山独善其身,却也是冷眼旁观,足以说明,中毒之事,确实与他云韶山脱不了干系。
“好个沐云生。”楚恒子冷冷的笑了一声,便将目光收回到茗夙身上,“神族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你究竟要装作我家主人的样子给谁看?”
夙夙微微抬眼,看看高处几乎生长在长岭上的宫殿,面色宁静而悠远,“我自有我的道理。”
言罢,扶起衣摆,转身之际楚恒子看到镇魂铃自她的额际自而浮落的弧度,眉宇间虽没有瑾荣的英气,却着实美的惊心动魄,如今落落出的气韵,不得不说时光给了她更好的神姿,也难怪当年那么多神仙妖魔为她着魔,“你不回玉茗山见见他么,他似乎过得不太好。”
她淡淡的笑了笑,那一霎那,他仿佛看到了,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便见她很潇洒的转身而去。
楚恒子只觉得心中的愤恨仿佛消散了许少许,只是此时心中那万年的怨念却始终让他无法原谅这个人,或许连着他自己也在恨着吧,他回首望着白云峡间,夜色中耸立的宫殿,仙气缭绕,自他行走天地间便励志要守候的地方,只是那个人早已不存在了。
他向前踏了几步,衣抉翻飞间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回到昭曦殿,羽屴的屋中还是黑着的,她站在屋前,靠在房门前的树边,呆呆的望着西南方,那里是一片朝云密集的地方,云山环绕,住着位先代之时便修炼为上神的神仙,他远离六界,与世隔绝,独自住在玉茗山峰上,一世却为神族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英才。
他只收了三个入世弟子,其余的都是自行的山中修行或是在外云游修炼,但在他教导下每个都是功有所长,学有所成,他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居然也愿意收徒,开山育人,他还记得姝荣拜师时有多困难的,虽然他并非将这些人收归门下,可终究都在他神山修炼,他终究是为了她,终究是因为她所犯下的弥天大错而不得已放弃他避世隐居的生活,望着月色,仿佛看到了那人沾着冷辉的清俊眉目,姝荣不在,他是否还是一个人坐在山顶弹琴舞剑,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如此的想念着那白衣不染的身影。
而她欠他的,终究是还不上了。
她抬起手掌看着手心处的伤痕,心中无尽苍凉,“我当日赠予卓华滴了我凤凰血的百岁花,本想成全你二人,好让听风对你死心,谁成想,造化弄人。”
百岁花之所以会花开五色只因滴了她一滴凤凰血,凤凰泪无价,凤凰血更是珍奇无比,她这样做只是不想承她的情而已,她记得前一日她的额头被戾气撞坏,她将自己的极为珍爱之物镇魂铃送与她,环在额间绕过耳际刚好遮住疤痕,所以她送她一颗世间绝无仅有的花种以作报答,在之后这颗日夜陪伴瑾荣的通灵花种让夙夙知道,她回来了,时隔十万年,虽然气息微弱,可是她看到了百岁花开的五色花瓣,色泽戚戚艳艳,光芒万丈,这一次,谁也休想伤害她了,“我将穷其一生来护你周全。”
她神姿卓越的站在月下,墨发随风漂浮,树下阴影笼罩,将她衬得更为纤瘦,仿佛即可便可羽化而去,羽屴不知何时开了房门站在门边,却只是停在那里,看着她戚戚悲悲却绝色倾城的背影入了魔,着了迷,他喜欢她,一直都喜欢,可她仿佛整日游散,只爱她的金子她的丹青画作,可那又如何,至少他是离她最近得那个人,她总会看到他的,可他却仿佛此刻才知道,她是如此的凄苦如此的神秘,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云幂躺在玄冰石上,因为寒气的侵蚀,冻得有些微微发抖,她抱着几床棉被,圈着身子,将弄菱给的七本书排在身侧,这个屋子她自从修炼成人形之后便很少过来,着实是太冷了,她往被子里钻了钻,这里千年如一日的一成不变,她看向壁上的秋水图,她细细的观赏了一番,居然在画中发现左上角的第三块河流的石块上似乎是坐着一位女子吧,只是,那女子一头长发及膝,与礁石融为一体,她的脚裸上挂着湛蓝色铜铃,云幂看着那双脚微微的出神,她几乎可以想象那该是怎样天人绝色的女子,双手托住双颊,一个人的脚裸背影都可以如此曼妙,美的如此动人心魄,是画师妙笔惊人,还是那女子本就是天人绝色?婉,她的名字么。
弄菱来的时候,云幂还在盯着画像两眼发光,“为什么来这睡觉,以前不是总喊着最怕冷的么。”
云幂看着他面色不似之前那么苍白透明,声音便也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我只是想怀念一下出生时的感觉。”她伏在被子上,歪着头看着弄菱,样子有些乖张,却偏又可爱的紧,他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两日两人的矛盾倒也是化开了。
云幂突然向他的右手伸去,他几乎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被她拉住了手。
她的手掌很小很柔软,握着他手,然后慢慢的在玄冰石上跪坐了起来,将他的衣袖挽了上去,解开缠在手臂上的锦带,看着手臂手腕上面深深浅浅的牙印以及刀痕,她低着头,以至于弄菱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情,他抚了抚她的发鬃,面色柔和,“无碍的。”
他见她并未说话,却只是低着头,却慢慢的凑近他腕间,仿若神圣般的慢慢的亲了下去。
柔柔的触感贴在手腕处,他的周身仿佛雷击般滚烫了起来,燃烧了起来,他有些慌乱的抽出手掌,用衣袖遮住手腕,耳际连带着颊边都有些红晕,他本身长得便是玲珑剔透,面色如画,如今面色红润更是衬得整个人容姿焕发,灵动无比。好在这间屋子没有那颗东海大明珠,否则当真无地自容。
“弄菱哥哥,与我来说你是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还记得,在我第一次张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你站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么,而且还对我如此的好,我想,这个人我要好好的对待,那时候这个想法也许便在心中根深蒂固了吧,所以在看到你伤害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愤怒,”
她似乎真的是回忆到了当初初幻灵识之时,拥着被子坐在冷床上,柔声细语,“你曾经教导我这世间万物总是有生死轮回,有的人执着于对错,有的人执着于生死,万物皆有定数,顺其自然便好。”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哥哥,我只希望我的存在不是你的拖累,仅此而已啊。”
弄菱怔怔的看了她一会,走了过去,缓缓的抱住这个倔强的女孩,心中百转千回,柔情万千。
“我的芸儿开始长大了。”
如今她慢慢的排斥他的血液,等到将来她慢慢的熟悉了夜色的黑暗,那么也许就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壁上的丹青,画中的人,因为他的绝望而微微垂下的头,放在岩石上的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动,绝美倾城,而整幅画因为她的感伤仿佛都灵动了起来,水流因此流动了起来,山谷幽静,草木清香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