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6、一年级代表

　　齐小夏叩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老师正拿着两张稿纸小声的念着，手中的笔好像在做着标记和修改。听到小夏的声音，招呼她进来，小夏出口气，这个环境和气氛比起刚才来明显舒服多了。
　　“齐小夏，咱们学校马上要办开学典礼，高三毕业生和高一新生里面各出一个学生代表在典礼上发言，咱们这一级当然你就是学生代表了，这是你的发言稿，回去熟悉熟悉，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及时来找我，咱们商量一下，嗯？”老师的声音很从容，让小夏一点都不觉得拘束或紧张。
　　“哦，好。”小夏从老师手中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稿纸，就要转身回去。
　　“哦对了，刚才和校长谈得好吗？”老师叫住她，问了一句。
　　“嗯？”小夏一愣，笑了笑，“还可以吧。”
　　“呵呵，”老师也微微笑了一下，“不要有太大压力，领导说话自然有领导的套路，你不要真的当成负担，嗯？”
　　“老师，我明白，”小夏笑了，看着老师。
　　“其实啊，把你放在我班里，我这压力也很大啊，”老师看看小夏，慢慢的说，“你说万一教不好你，我怎么交代啊？不过呢，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你，我觉得你不是心气儿窄的学生，整个的心态和精神状态都挺好的，我觉得很放心。你啊，不用去管那些领导们说什么，只要你按照老师的要求按部就班的学习，我和所有别的老师对你肯定都是不遗余力，你将来一定错不了，啊？”
　　老师的语气很温和，让小夏觉得一种实在的温暖和鼓励。尽管之后的时光中，老师对很多问题的处理小夏并不赞同，甚至很多同学悄悄的骂他讨厌他，小夏仍然很尊敬他，感激他，无论如何，老师是真的关心她的。
　　齐小夏回到座位上，翻看着那篇演讲稿，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拟的，很普通的一篇稿子，大意是我作为一个高一新生，来到这所美丽而富有朝气的学校开始我新的学习生活，感到兴奋和愉快，学校和老师给我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我决心按照老师的要求，好好学习，力争更好的成绩，云云。
　　很空洞，不过对景，正常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小夏在心里说，反正到时候照本宣科念一遍就行了。可是最后她却看到了另外一段话，像是谁后来加上去的，还打了着重的符号：在来报到之前，我也去一中实地考察和了解了情况，但综合的考量，让我放弃了去一中的念头，无论是日渐老化和破败的硬件设施，还是越来越浮躁功利的学风，都让我更相信二中的实力，我认为，在二中，我一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小夏心中一阵不快，在这篇稿子里，在开学典礼新生发言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没有必要加上这样的一段话，不是吗？为什么要作为新生的我在公开的场合去指责另外一所学校的不足呢？且不说这样的批评有没有事实根据，也不说自己根本没有去做过什么比较，这些，跟我齐小夏本人有什么关系呢？齐小夏很久不曾犯过的毛病又发作了，她尽可能恶毒的想，这些人，一定认为自己要来就必然会做一番比较，真是，无聊！
　　小夏觉得这件事情无聊的时候，更多的想到的是这是出于一种八卦或者无聊的臆测，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这都是有需要有目的的，因而也就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不管怎么说，小夏还是要去问一问，她拿着那篇现在让她异常讨厌的演讲稿去找老师，指出了一些读起来不太顺畅的地方，班主任也同意了她的修改要求。顺便的，她点了点那一段：“老师，这里，好像不是很合适。”
　　班主任看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明白小夏的意思，只是沉默了一下：“还是照着念吧。”
　　小夏看老师的脸色有点阴沉，忽然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何苦为难老师也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忍了吧，反正这种典礼上的发言是不会有人认真去听的，大家需要的，只是有那么一个有足够理由出现在那个场合的学生来念一篇必然出现在那个场合的发言稿而已，作为新生第一名，她出现是最恰当的，只要她上去了，谁会在乎她究竟说了什么呢？
　　开学典礼的阵仗很大，所有同学都排着队，站在操场上，并不算小的操场几乎站得满满的。从下面看去，坐在操场看台中央的领导们显得遥远而神秘。班主任走到小夏跟前，招呼她：“准备好了吗？不要紧张。”
　　小夏点点头，冲老师笑了一下，初秋的微风轻轻拂过她清爽的短发，显得她神采飞扬，不见一丝忐忑。
　　齐小夏确实是不紧张的，她倒不是宽老师的心。实在是因为她没觉得这是一件需要紧张的事情，只要读就好了，又不是辩论。她对很多事情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乎什么，妈妈就曾经说过，她这个女儿，要么是过于懒散和凉薄，要么就是潇洒从容，但是经过这么些年，似乎应该是从容吧。
　　齐小夏像木偶般站在队伍里，听着风的轻声呢喃，操场边的绿化草坪刚修建过，散发着青草味道的空气让人舒服。领导们轮番登场，官样的话通过大喇叭传得很远，她却神游物外，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直到听到大喇叭里传出了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朝主席台走去。她走得很快，但没有慌不择路，她如果摔了可就是大笑话了，她不在乎这个场面，不需要表现多么引人注目，但她不能出丑。
　　走上主席台，面对麦克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抖了一下，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下面老师和同学们的面孔有一点模糊，但是都扬着，大家在看她呢！而且，身边不远处的那一排领导纷纷转过头来看她，除了校长之外，别的领导她都没有见过，那么这么看来他们也都没有见过她了。从他们的眼光和小声的谈话里，小夏知道，他们都听说过她，他们在谈论她。
　　小夏心一横，朝向老师同学们头上的蓝天一望，开始发言。有人说，如果你上了台又紧张，那么你就看台下人脑带上面，他们会以为你在看他们，而你却一个人都看不到，完全不会紧张。小夏现在觉得这真是对极了。
　　任务完成得快而简单。她脚步轻快的从主席台上走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她决定，回去之后先找个角落把这篇稿子塞起来，她以后再也不要看到它。但是，她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另外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在台上继续读着稿子，大约是毕业生代表吧，她也没怎么在意。她承认自己这样也不是很对，不过人总是对自己的事情比较关心不是吗？小夏从队伍的后面往回绕，似乎有人在看他，不过她倒不在意，自己以前也是爱凑这种热闹看看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们看到自己，估计要失望了吧？调侃自己总能让她快乐，但这个场合显然是不对的，她只能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快要走回自己班级的队伍了，她觉得轻松起来，不由得轻轻甩着手。经过十八班的时候，站在最后的男生忽然扭头，冲她一笑：“你真棒！”
　　小夏一愣，看清了说话的人是孟川，她也冲他一笑，指指前面自己的班级，摆摆手，孟川点头，她轻巧的走了过去。孟川的神情分明是等了她很久了，大概是她从主席台上下来眼神就一直看着她吧，呵呵，只做了一天的同学，却弄不好会成为一个好朋友呢，小夏更愉快了。
　　小夏的感觉没有错，孟川的确是在等她。他并不知道开学典礼上会有什么项目，但是听到有新生代表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小夏了，这点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对于齐小夏，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很多疑问和好奇，起初，他只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能考出那样的成绩，可是见到她之后他的疑问反而更多了，她并不算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整个人却很精神，并不大的眼睛里总有一种慧黠的光。但是她不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有点飘忽漠然的神情，他不相信她会把什么放在心上，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嘴角似乎总是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但也许那是一种嘲弄更恰当一些。她是本很有意思的书，他原本只想看看封面，但是现在，却很想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她念得很好很流畅，但是，为什么在他听来，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呢？是错觉吧？他看着她从主席台上下来，脚步轻快的走下来，她的脸上，又是那样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他早就不在听会上讲的什么，只想等她经过的时候跟她说句话，可是她到跟前的时候，他却说不出了，“你真棒”三个字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傻透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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