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45、又一次打击

　　中午放学，班主任留下小夏，除了简单交待一下最近的复习情况，特别提了一句：过些日子就要交省三好的材料了，如果可以的话，提前“确认”一下，毕竟有加分的政策，10分呢，足够让北航变北大、省大变复旦。
　　小夏明白老师的意思，不过是暗示父母“活动活动”去罢了。当初校长的承诺终于到了兑现的一天，可是老师这样说出来，终是有了些底气不足吧，三年已经过去，自己该起的作用都起完了，只怕，这个承诺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即使要出头去跑，爸爸新一轮的化疗开始了，上个星期爸妈就一起去了省城的医院，只为了能在自己高考前回来，给自己鼓劲，自己能怎么办呢？
　　不过她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淡淡的道声谢谢。
　　跟妹妹在家吃饭，电话忽然响起，是干妈，先是问了她爸爸的身体，然后问了问小夏最近考试的情况，小夏一一做了回答。末了干妈又说，三好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别说你爸爸不在家，就是在家，教育口的事情也说不上话，让你干爸去吧，他上着心呢，别费这个心力，好好复习便是。小夏心中热热的，含笑答应。
　　过了两周，爸妈回来了，爸爸又瘦了很多，头发也没了，看上去很疲劳，不过看到女儿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一家人团聚，总是很愉快。
　　临近高考，学校把前100名的同学集中起来，开了一次高考动员会，当然是为了给考生加油鼓劲，爸爸身体不便，妈妈就去了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小夏他们在正常上课，不过因为家长在学校里，很多同学都有点心不在焉。语文老师见到这个情景，索性留了个作文题目，让大家慢慢完成，反正看书大家也看不进去。
　　正在小夏转着笔没有思路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过来，冲语文老师一点头，把小夏叫了出来。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走，而且走得很快。
　　小夏跟着，心中大是忐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平心而论，班主任对学生并不怎么亲近，永远都是严厉得让人望而生畏，不过对自己倒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实在忍不过，只得轻声问：“老师，是什么事啊？”
　　老师果然是生过气的，但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说：“跟我过来填个表，时间比较紧张。”
　　小夏放了点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表，但看这意思老师也没有打算仔细说，只好闭了嘴，在后面跟着。
　　到了老师办公室，小夏一眼看到，屋子里除了老师还坐了两个学生，正在写着什么。一个她不怎么熟悉，另一个却无比熟悉，是代峥，虽然很久没有正经见面，可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他显然已经看到了她，抬起头来，眼光复杂的看着她，甚至对身边的老师也毫不避讳。
　　小夏觉得心跳得很快，脸颊也热辣辣的，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正好老师递过来一沓表格，示意小夏坐下填。小夏收回眼光，看向那些表格，扎眼的“三好学生申请表”让她的手一抖，踉跄了一下，代峥走过来替她拉开凳子，她才坐下。
　　今年的政策有了变化，省里规定，为了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只有被评为省级“优秀学生干部”的学生才能享受加分政策，而“三好学生”只能作为荣誉授予，不享受加分政策。而“优秀学生干部”的名额，全学校只有两个，显然自己就是尴尬的那一个了，小夏忽然笑笑，难怪老师那种表情呢。
　　代峥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夏，这个结果他已经知道了，他原以为会是他和她的，不料临到事情生了变故，骄傲如她，又怎么能承受呢？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接受这些个安排，并且冷冷的看着她。
　　小夏迟迟下不了笔，回头去看班主任，他却躲了出去，想来他也为自己争取过的，没有成功吧。小夏看着眼前的表格，每一张纸都看了一遍，嘴角挑着一抹笑，笑意越来越明显。
　　代峥看着她，他看得出，她的笑容里有失望，更有嘲弄，甚至还有一丝冷然。他觉得心跳慢了很多，小夏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心疼，更觉得无力。周围都是老师，他什么都不能说，其实说了又能怎样？小夏的骄傲，又能让他说什么呢？
　　小夏把每一张表格都阅读了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排好，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填好，填完之后长长出了口气，像完成了一张很满意的答卷。抬眼看看代峥，他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神色，挑着眼角看了她一眼，拿起填好的表格径自去找老师，不再看小夏一眼。
　　班主任还没有进来，小夏只好把表格放在桌子上，也就走出去。她知道，她一出这个门，屋里马上就会热闹起来，老师们一定会议论纷纷，反正大家都在忍，不如让他们说个痛快。
　　可是一出办公室的门，小夏就看到班主任了。他正背着手，站在走廊里。看到小夏出来，轻轻点了点头：“表填完了？”
　　小夏点头：“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复习了。”
　　“对不起小夏，我真的想给你争取，可是，”老师皱着眉头，“我听说了，你家里有亲戚去打听这个事情，都被校长拒之门外，只说事情还早，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我也就大意了。事先我一定点消息都没有，今天早上开完会校长直接说了决定，根本不给我一点时间。我说了不顶用。”
　　小夏明白，这件事情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那个人选，有什么可说的呢？什么承诺，根本就是画在纸上的饼。只是向老师笑笑：“老师，谢谢您，我的事让您费心了。”
　　“哎，”老师叹口气，“你母亲过来开会了吧，我不好意思见她，你跟她说一声，我很抱歉，你的成绩，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另外问你父亲好吧。”
　　“老师您忙，我会跟我妈说的，谢谢您老师。”小夏由衷的说。
　　回到教室，看到语文老师一个人倚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小夏勉强向老师笑一笑，就想进教室。老师叫住了她：“填完表了？”
　　小夏一愣，才明白，原来老师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索性不再强装，苦着脸：“老师，你们都知道了啊？”
　　老师笑笑，轻轻抚着肚子，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想来，送了小夏他们毕业，她也就要生产了。“只是今天早上刚刚知道而已，之前没有什么消息的。”
　　“哦，这个用意很明显了。”小夏苦笑。“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早知道这个结果是吗？”老师不笑，看着她。
　　“没有啊，我虽然知道不一定指望得上，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不过现在希望彻底破灭了。”小夏撇撇嘴，“不过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原因，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老师看着她，微笑。
　　“嗯，代峥成绩比我好，比我稳定，我服气得很，如果只有他一个，我会连这一问都不问，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知道，那个同学，成绩只能算得尚可，不算多么出色，总让人有点疑问。“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校长当然不会履行当年的口头承诺，总不会跟我妹妹的事情有关吧？”小夏恍然。
　　“是有关，没错，不过不是唯一的原因。”老师话音平静，看着小夏。“我多嘴一次吧，想来你也不能甘心，他是李校长那边的亲戚。而且，你是不是得罪过李校长啊？”
　　“没有啊，”小夏一片茫然，“真的没有啊，真要说得罪，跟他夫人吵过一架。”灵光乍现，小夏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彪悍的妇人。
　　“你说，今天这个结果不正常吗？”老师笑了，却多了一点担忧。
　　“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呢。”小夏笑得很愉快，“老师，我觉得今天这个三好学生，我真是赚到了，学校真的很照顾我啊，太给我脸了。”
　　“小夏，”老师拉着她的手，“你还好吧？”
　　“老师，我很好，真的很好。”小夏向老师一笑，“那个作文，我想好了，回头您给我看看，是不是写得最好的，够不够格拿个满分。”
　　老师不说话，只是拿手摸摸肚子。
　　妈妈已经从小夏干妈那里得知了他们被校长拒之门外的消息，心知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又不知道怎么跟小夏说才好，一直在担心，家长会那些俗套她倒没放在心上，女儿的学习和成绩她从来不会操心，她非常相信自己懂事的大女儿，甚至胜过相信自己。家长会散会的时候，正好赶上小夏放学，便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一起回家。
　　小夏远远的看见妈妈，就笑了，高高兴兴地，“妈，咱回家吧，可算是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