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44、要你记得我

　　学校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高考总结，师兄他们是他们这所高中有史以来高考成绩最为出色的一届，除了杨师兄和郭师兄分别进入清华、北大以外，还有多位师兄师姐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高校。一时之间，学校里群情振奋，老师学生均是斗志大盛。
　　校园里经常见到三三两两的来办毕业和转档案关系的师兄师姐，小夏挺为他们高兴，对一年后的高考也多少有了些许期待。
　　去老师办公室送作文回来，小夏发现有人在教室门口徘徊，走近一看，却是郭师兄，小夏迎上去打声招呼：“师兄！怎么在这呢？是回来转档案的吗？”
　　“嗯是啊，”郭师兄看着他，满脸笑意，“过来办些手续，顺便来看看你啊。”
　　小夏本来隐约有点感觉，师兄是专门跑来找自己，没防备师兄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转换了话题：“师兄，你考得真好，恭喜你啊。”
　　师兄笑笑：“你也很棒的啊，到时候肯定比我们强。”说着抬手摸了摸小夏的脑袋，很是亲昵的样子。
　　小夏竭力拂去心头的不舒服，暗暗责备自己的敏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笑。
　　“我得去盖章了，就不耽误你复习了，”师兄抬手看看表，向小夏一笑，“进去吧，我，我会在北京等你的。”
　　小夏不及反应，师兄已经走了，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进了教室。
　　妹妹已经开始了高中的生活，她的事情也就算是告一段落，家里面也平静了许多。至于小夏学校方面，除了几个老师见了她会多问一句妹妹为什么没来之外，并没有人发难，小夏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得太多了，区区一个学生而已，怎么有那么重要呢？便再不理会这件事情，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秋风渐起，日渐紧张的课程让时间变得飞快，寒来暑往，已是深秋，第一轮的复习完成大半，小夏这一阶段的感觉还算不错，压力也就轻了许多。很久都没有遇到孟川了，偶然遇到，也有几分惊喜。
　　“怎么样最近？”小夏倒首先打破平静。
　　“我啊，还是老样子，看书，学习，偶尔想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为难一下老师，趁老师不注意出去打会儿球，看你的作文想念一下你，就这样了。”孟川轻笑。
　　小夏的文章一直不错，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发挥稳定，每次语文考试的作文得分都很高，语文老师们会在每次考试后摘出好的文章复印发给全年级的同学参考，差不多每次都有她的，孟川能看到也并不奇怪。只是孟川的说话让小夏不太愿意听，她只是淡淡的说：“何必总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岁数也不小了。”
　　“好好好，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孟川仍是笑着，“不过话说回来，从你的文章里，我一点都看不出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复杂。”
　　“哦？你太抬举我了，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小夏淡笑。
　　“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敞开心扉的。”孟川故意做出一副大受伤害的样子调笑，不过眼中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其实我真的想知道，我们原来有那么多争吵，你真的不记恨我吗？”
　　小夏挑了挑眉：“应该不会吧，不然我怎么现在还会跟你说话呢？不愉快的事情，我如果不想起，就算是忘了吧。”又笑：“既然都说了不愉快了，何必还总是想起来呢？”
　　孟川叹口气：“就是说你并不愿意记得我，是吗？将来我们毕业，天各一方，你也不会再想起我，不会怨恨我也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小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路。
　　心中觉得有点悲哀，孟川忽然又问：“我一直很好奇，像你这样敏感的女孩子，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你会觉得是什么？”
　　“嗯？”小夏呆了呆，“我不知道，从没想过‘人生’这么沉重的东西呢，如果真要说，”她想起了病榻上的父亲，虽说暂时好转，却也不过是不继续恶化而已，或许某一天睁开眼睛，爸爸就再也不见了吧，一念及此，心口便疼得喘不过气来，慢慢的说：“如果真要说，那就应该是亲人的离世吧，年少失祜，终年丧妻，老来丧子，都是巨大的痛苦吧。”
　　孟川原本以为她会想许多花季少女那样提到爱情，便有由头让她了解自己的痛苦，却没有想到她是这样回答，偏偏让他也无法反驳，更无从往别处引。一时没了言语，只是看着她。
　　晚风吹过来，小夏耳畔额前的头发多少有些凌乱，看在孟川眼里，正是别有一番风情，说不出的可爱，想到两人的关系，却又觉得灰心，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自己的年少冲动，而变得遥不可及。原本想伸出去的手又悄悄收了回来，再叹口气，不再说话。
　　走到岔路口，小夏轻声说：“你到了，早点回家吧，再见。”
　　孟川并没有拐弯，依然跟在小夏后面，半天才说，“我想跟在你后面，以后再也不会了，行吗？”
　　小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去。快到家的时候，孟川忽然说：“到路边停一下吧，我的车子好象有点问题。”
　　四下望去，并没有什么人，小区里的路灯坏了一半，并不明亮，小夏只得停了车子，走到路边，过来看孟川的车子：“是不是没有气了？我回家取打气筒给你吧。”
　　还没弯下腰，孟川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猛的一带，小夏猝不及防，跌在孟川胸前。这个变故大出小夏意料，一时不知所措，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孟川。
　　孟川感觉到小夏的僵硬，缓了一缓，终于还是收紧双臂，抱紧了她。原本知道小夏很瘦，却没想到这么纤细，一只胳膊便能揽过，便腾出一只手来，抬起小夏的下巴，让小夏清亮的眼神对着自己，他看得到，那双平日里清淡而有点慧黠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和愤怒，当然，还有自己的脸。
　　这就够了，他心中暗想。压过心里的不安和歉疚，扳着小夏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明显是紧张的，孟川的动作笨拙而生疏，好在一开始已经看准了小夏的嘴唇，并没费劲。只是怀中的小夏更加愤怒，待到孟川的嘴唇落下，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用力挣扎，奈何十七八岁的少年，力气远远大于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益。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张开嘴，咬了下去。
　　“嗯？”孟川闷哼一声，下意识松了一下。
　　小夏便趁这个机会后退了一大步，抹了一把嘴唇，冷冷的盯着他。
　　小夏眼光里的寒意让孟川越来越怯懦，甚至有了一点害怕，终于，他别开眼睛，不去看她。
　　“别让我瞧不起你！”小夏咬牙，恶狠狠的甩出一句，转身扶着车子，与孟川隔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却没有走，只是看着他。
　　良久，孟川依然没有说话，倒是挑着嘴角笑了，笑得张扬而轻佻。
　　小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推起车子，走人。
　　这是小区的背人处，没有人，安静得很，只有年久残破的路灯“刺刺拉拉”的响着，正做着接触上的努力，努力了许久，竟然亮了，发出昏黄的灯光，就像迷蒙混沌的心情。孟川没有走，仍然是那样的姿势，静静的立在原地，路灯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更细，更寂寥。
　　小夏没有睡好，反反复复都是孟川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狠决的神色，他的急迫的心跳，轮番闯入她的梦境，辗转了一夜。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孟川，其实遇到一个人容易，躲一个人也容易。小夏早已明白，他那样做，不过是受了自己的刺激，执着的想让自己永远记住他，哪怕是因为伤害。可是，他却不明白，虽然非关情爱，她的心里仍然给他留下一个位置，因为那里写着“朋友”，她要为“朋友”两个字让路，不论过往。可是那一晚，他的确在她心里划了一道，是伤害，小夏的骄傲和尊严被折辱，便再也没有退路。他想要永远，却把他们俩的关系送上死路，再无转圜。
　　冬去春来，时光总是流转无情，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孟川了，小夏终于觉得，他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也罢，这样很好，没有不甘，没有惋惜，没有遗憾。
　　于是终日只是学习、考试，偶尔作文，流露些许伤感，却也无伤大体，反而被老师称为理智与冷静，甚至赞她成熟懂事，其实说来好笑，所谓成熟，不过是看在眼里，感在心里，记在脑里，而已。
　　几番模拟考试，小夏的成绩竟然慢慢回到众人视线，虽然不及代峥，却总与李军几人难分伯仲，巧的是别人总有沉浮，而她却稳居年级三甲之中，连自己也深觉意外，只得自嘲，情场失意果然就另有补偿了。

　　小孩子就会互相伤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