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飞飞鱼的碎碎念

23、第 23 章

　　晚饭后不久，云傅就来到了长乐宫请安，行过礼之后，云宇便扶着他在一旁坐下。小兮在一旁伺候着倒茶，见了云傅，显得有些胆怯。
　　云傅看了小兮一眼：“这几个丫头在宫里过得还好么？府里带进来的丫头，好好教教，别不懂规矩惹了麻烦。”
　　“我会教她们的，她们都很听话，没给我惹过麻烦。”云宇笑着回答。
　　云傅也不在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今日朝堂上，王上下了圣旨要让你上朝，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王上的意思，我怎么敢妄自揣度呢？”云宇笑了，“父亲觉得如何？”
　　云傅冷哼一声：“你有政治抱负，我知道，可是你现在是王后，后宫干政，你一不留神就可能死无全尸，好好当你的王后不好吗？”
　　“父亲呕心沥血栽培我二十余年，就是盼我在宫闱之中与一群女子争风吃醋？”云宇也不恼，反问道。
　　云傅叹了口气：“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为父还能如何？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我们云家只能靠你了……我知道，你牺牲了很多，这不是你想要的，可是这是王上的旨意，为父也没有办法啊。”
　　“说到我这个弟弟，之前他入围殿试，王上就旁敲侧击提醒过我，让我叫父亲行事不要太明目张胆，后来我在坊间会好友，少爷公子们谈起云杉都当个笑话来讲，如今他又试图勾搭上柯侍郎，父亲也太由着他乱来了，若是继续着下去，我在宫里如何努力，怕是也没有办法护得云府周全。”云宇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管了，可是没有用！他现在越来越胡来，我本来以为他进了官场能收敛些性子，没想到却越发胡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当个纨绔子弟，一事无成也好比每天惹是生非强。”说起这个，云傅也很后悔。
　　云宇本来不想管云杉的事情，他恨不得云杉出事才好，可偏偏云杉和云府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宇没办法看着云府被云杉搞得乌烟瘴气的。他想了想，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云杉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在朝中也有个一官半职，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安排婚事，成了家性子大概会收敛一些。”
　　“唉——”云傅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我试图给他安排过，可是他都不肯，说是喜欢白家小姐，除了白家小姐谁都不要，可是现在白小姐入了宫，我真怕他又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刚听小兮说起这件事，此刻又听父亲提起，云宇更好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白家小姐白沁寒，本不是都城人，本就是为了选秀才来到都城，寄住在柯府。一日上街游玩，被云杉见着了。云杉一眼就看上了人家姑娘，想方设法接近人家，结果被当成流氓，白沁寒回家向舅舅柯子儒告状，柯子儒大怒，亲自上门来问罪。
　　“我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个孽子去给人家姑娘赔罪，赔罪是赔了，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痴情，直到现在还喜欢人家，其他人都不要……我也没办法呀。”
　　“胡闹！”云宇接话道，“现在白小姐已经入宫了，让他千万别再起了歪心思，否则一个脑袋可不够他掉的！”
　　“那你呢？你现在有几个脑袋？万一……”云傅突然停住，抬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小兮。
　　云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小兮一眼，收回视线，道：“无妨，她知道的比你多。”
　　云傅恨铁不成钢，狠狠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今日王爷在御书房差点和王上吵起来，他根本不赞成你这样做，王爷才华横溢，但是胆量却不如王上，这种事情，没有胆量怎么可能……”
　　“我有，就行了。”云宇打断道，“我知道父亲为我担心，我保证，自己所做之事不会牵连云府，更不会牵连您，我有自己的主张。”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您应该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个，当初我宁愿抵死抗旨也不会入宫来。您那个院子关不住我。”
　　云傅实在是没辙了，最后无奈道：“你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你自己小心行事吧。”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午后，柯奕铭陪着闻人肃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谈起今日的早朝。这是云宇第一次以王后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他并不像当初殿试时那般坐在闻人肃身边，反倒是和各位大臣一样站在殿下。因为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讨，所以今日的早朝就只是例行公事般由六部的尚书汇报工作，再问问都城中有无生命大事发生，很快就退朝了。
　　而云宇始终站在阶下的队伍之首，微微垂头，静静听着大家讨论，却不发一言。
　　想起上午的情景，闻人肃叹了口气：“我并不想走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王后殿下自己要求的吗？王上不过是答应了他的心愿罢了。”柯奕铭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阿铭，你觉得，王后真的有问题吗？我……我不太愿意相信。”
　　柯奕铭停下脚步。闻人肃察觉身边的人似乎是没有跟上来，也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王上，您可以选择相信王后殿下，但是如果您真的毫无怀疑之心，那又何必一次次地试探殿下呢？”
　　闻人肃微微低下头，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很惶恐，我感觉，宇儿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怕我不知道如何取舍。”
　　柯奕铭没有再接话，心中愈发惆怅:江山啊，哪里容得半点岔子。
　　“对了，断崖之处，您说想要造桥，我之前在全国范围内叫人秘密打听，寻到一位建筑高人，这个月月末就能到达都城，到时候您可以将您的想法和他细谈。”柯奕铭想起他在江南找到的那个中年人，于是提起这件事情。
　　闻人肃笑起来：“好！阿铭，你做得很好，等我见到那位高人，必定重赏于你！”
　　“王上，客气了，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两人绕着御花园转了两圈，时不时就能遇到一些美人，陈如提、王巧珑，傅诗画……一个个看似是在花园散步偶然遇见，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请过安后，一个个都想要留下来陪闻人肃一起散步，闻人肃全都拒绝了，说自己正和傅侍郎谈论正事，不宜带着后宫女子，众人便只好作罢。
　　柯奕铭笑他：“选秀过去这么久，按照之前的惯例，这会儿没准都已经有嫔妃怀有身孕了，你这倒好，全都还是美人，连嫔位也没有晋一个。你该不会到现在在都没进过后宫吧？”
　　闻人肃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哪敢啊，要是真的宠幸了谁，宇儿该生气了，没准我连自己的长乐宫都回不去了。”
　　“哟，王上惧内？”柯奕铭挑挑眉毛。
　　闻人肃嗤笑一声，提醒道：“柯侍郎，你这样跟本王讲话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那好吧，不说了，王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大不了我再也不说实话了。”
　　“我……”闻人肃被他气笑了，摇摇头，“我是怕，但不是怕他把我怎么样，我怕他难受，我舍不得。”
　　“啧啧啧，真是个情种，那现在，你每个月有三天时间要去后宫，你说这三天王后得多难过？”柯奕铭惋惜地咂咂嘴，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一说到这个，闻人肃只觉得心烦，正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这个月他一直都在长乐宫里，还没有去过后宫呢，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太后那边又要生气，回头又是责备云宇不懂规矩了。
　　闻人肃不愿再聊这个话题，又转移话题谈起了马上到来的春种，谈到今年的天气很不错，应该有个好收成，百姓生活会好一些……
　　再晚一些回到长乐宫，被告知云宇正在书房里。他走进书房，便见那人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闻人肃走过去，站在桌前欣赏着云宇的书法。不得不说，云宇真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书法飘逸而不失力道，十分有气魄，若不仔细辨别，还以为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呢。
　　“早晨上了早朝，现下还在写字，也不知道休息休息，累坏了身子怎么办？”闻人肃见云宇停笔，便顺势抽走的毛笔放回笔架上，自己靠近云宇，和他一起看着桌上那张写满字的宣纸。
　　云宇笑了：“我哪有那么娇弱，我刚刚睡了一会儿，才起来没写多久……你看我的字如何？回头题在扇子上，我还你一把扇子。”
　　闻人肃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忘了？在府里的时候，我毁了你一把扇子，如今赔你一把，虽说不及你亲自执笔，不知我的心意……比起你对那位画中人，如何呢？”云宇提醒道。
　　闻人肃反应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伸手猛地把人抱进怀里，哄道：“这么久了还记得？莫不是吃醋了？我画的自然比不过你写的。”
　　“哼。”云宇轻哼一声，却也任由他这么抱着。
　　“其实我还有很多那样的扇子，少了一把也无妨。”
　　“嗯？”云宇的声音高了些，“很多？你！”他一把推开闻人肃，侧过身去。
　　气死了，很多把扇子，难不成都是画的那名女子？他都没有给自己画过像呢！
　　闻人肃无奈地解释道：“那是临摹自我父王的手迹，画上，是我的母妃。”
　　闻言，云宇正要去收宣纸的手顿住了，他怔怔地盯着宣纸上黑色的墨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母妃年轻的时候，父王为母妃作过很多画，后来，母妃被奸人所陷害，父王错信小人，将那些画作全都毁了，唯一的一幅画因为当时被拿去内务府重新装裱，幸得保存下来……我那时候还很小，母妃离世后，父后私下买通内务府的管事，拿回了那副画，说是为我留个念想。”
　　云宇对闻人肃生母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她和自己的母亲关系很好，是个苦命的女人，很早就因为宫中纷争丢了性命，此时听闻人肃讲起，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如何安慰他，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把扇子都烧了。想到这里，他轻声道：“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你一定很生气吧。”
　　闻人肃摇摇头：“当时是很生气，但是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已经不在了，临摹再多画像，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说着，他伸手抚摸着云宇长长的黑发，道，“以后，我的折扇上，画的都是你。”
　　云宇侧过头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母妃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而不是总是陷入回忆和怀念里。”。“
　　闻人肃点点头：“好。”
　　两人一时都无言，书房里一片寂静，云宇觉得有些尴尬，想了想，主动打破沉默，问道：“我有一事不明白，世人皆道先王后勾结前朝，危及社稷，为何你却这般尊重他？”
　　闻人肃深深看了云宇一眼，挪开视线，看着即将凋零的梅花，脸上露出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后位只能容下一人，除了王后自己，谁也不知道坐在那个位子上意味着什么……父后的确不是个很称职的王后，他勾结朝臣，为乱宫闱，给父王、给国家都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对我来说，父后只是个父亲，他没有很多时间给我，没有很多耐心给我，但是他的确用他自己的力量，保护我让我顺利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即使也许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我发现……”云宇低笑一声，“你似乎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如果有一天，我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会不会念着我的好，放我一马？”
　　闻人肃的心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着问道：“你准备做些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说来听听，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也不知道，也许……”云宇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也许哪天有了嫉妒心，为乱后宫，残害妃嫔，这很难说……”
　　闻人肃一把把云宇拉过搂进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发丝，轻声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记得提前告诉我，我替你做，别让她们的血脏了你的手。”
　　如果几个妃子的命，能够让你满足，能够避开更糟糕的结局……
　　“那……如果是皇子呢？”云宇伸出手回抱住闻人肃，突然想听听看，这个人能为自己退让到什么地步。
　　闻人肃的手臂倏然收紧，云宇甚至能感觉到腰间传来痛感，他听见抱着他的人低声说道：“云宇，别让我为难。”
　　云宇突然松了一口气，笑出声来：“跟你说笑话呢，我哪有那么恶毒，在你心里，莫不是把我当成一个这样没有器量的小人？”他抓着腰间的手，轻轻掰开，后退一小步，看着面前的人，“我舍不得你为难，你放心吧。”
　　你不用为难，我会亲自替你做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