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飞飞鱼的碎碎念

22、第 22 章

　　新年元宵过后，早朝便恢复。
　　正月十六早晨，文武百官，官阶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列在堂内，其他官员列于堂外长阶之下，刚请完安，便听见王上身边的大太监苏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宣读了一则旨意——
　　王后云宇，出自丞相府，才识过人，眼界高瞻，是难得的治世之才。本王不忍如此贤才困于后宫，将此才情掩埋于世，故特效仿先王，特许王后云氏于朝堂听政议政，为国效忠。钦此。
　　这样的旨意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却是谁也没讲话。说实话，虽然朝内大臣们私下也有亲疏之分，派别对立，你争我抢的情况，但是对于王后临朝听政这件事，大家的反对意见却是出奇地一致。只是王上宠爱王后这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时候谁也不敢公然去惹王上的不悦。最后大家的目光一致都投向了站在队伍前的两位丞相和柯侍郎。
　　最先站出来的云傅，他走上前一步，做了个揖，随即开口反对道：“臣以为此事不妥，还望王上收回旨意。”
　　“哦？为何？”第一个出来反对的是王后的父亲，这让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但闻人肃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反倒是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云傅道：“回王上，自古王后掌管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之事，前朝后宫一旦牵扯到一起，容易发生混乱，更有小人乘势从中作乱，这样的事情先帝在位，先王后李氏听政时便发生过，后来先帝下旨废除李氏，另立当今太后为王后，前朝后宫才恢复安宁，此时再提起王后临朝之事，恐让人心生不安，更给朝廷稳定带来了危险，望王上三思！”
　　“本王信得过王后的人品，丞相大人作为王后的父亲，难道对王后有什么不放心？”闻人肃拂了拂衣袖，身体微微倾斜倒在座椅扶手上，看着殿下站着的官员。
　　云傅回答：“臣不敢，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不敢妄加揣度。”
　　“那既然如此，又谈何反对呢？”闻人肃笑了笑，“其他人以为如何？”
　　“臣弟有话要说。”闻人煜站出队伍，行了个礼，“臣弟以为不妥。”
　　这下其他官员们更觉得奇怪了，王上想让王后上朝议政，这对王后来说无疑是个扩张权力的好机会，怎么王后的父亲和好友都一个个地站出来反对呢？
　　“臣弟以为，王后殿下应专心治理后宫，为王上解决后顾之忧，若是干涉前朝事宜，一来，心力不足，过于劳累，而来也不成规矩，落人话柄。”说实话，虽然他确实想让云宇接触到朝廷政事，最好在闻人肃耳边吹吹风，探探情况，但是把王后涉政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来，却并不是一个好预兆。闻人煜实在是没有想到云宇能让闻人肃做到这个地步。
　　“哦？臣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柯奕铭站了出来。柯子儒见儿子此时发声，不停地给他递眼色，但是柯奕铭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王后殿下在入宫前便家喻户晓，无人不称赞其能力，入宫后，臣有幸与王后殿下交谈一二，殿下果然名副其实，有能力，有学识，这样的人才只用于管理后宫，未免太过可惜，臣以为应该给其一个展现其能力的机会，否则乃是我长乐的一大遗憾啊！”
　　众人这下更不知道该如何站队了。
　　闻人肃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柯侍郎最懂本王的心，本王实在不忍埋没人才，能为我长乐多招揽一个如此难得的人才，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他扫了朝堂上站着的大臣们一眼，继续道，“本王心意已决，旨意一出岂有朝令夕改之理，明日起，王后便会和本王一起早朝，此事不用再议了。”
　　“是，王上圣明！”柯奕铭附和道，回头对上柯子儒不解的眼神，只是安抚地笑了笑。

　　云傅的拜帖午后就递到了栖凰宫，栖凰宫的小宫女急急忙忙把帖子送到长乐宫时，云宇正拉着九颜陪他下棋。听小宫女说是云傅的拜帖，云宇把指尖的白色棋子扔回棋盒里，起身恭恭敬敬地接了帖子。
　　“父亲说想要见我？让我想想，索性今晚我得空，你去回了父亲，说让他晚间来吧。”云宇看完帖子的内容，抬头吩咐小宫女去回复，自己却没有了心思再下棋，只是把帖子往小桌子上一放，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的残雪，叹了口气。
　　九颜站了起来，收拾好棋盘，拿了个小手炉递过去：“窗边冷，殿下拿这个暖暖手吧。”
　　云宇接过手炉，依旧是盯着外头，缓缓开口：“今日王上在朝堂上宣布我上朝议政一事，父亲此时要见我，怕也是为了这个。”
　　“王上器重殿下，丞相大人应该高兴才对，说不定是来向殿下您道喜的呢。”九颜笑着回答道。
　　“但愿是吧。”云宇笑着摇摇头。
　　九颜斟酌片刻，又说道：“殿下和云主事关系不好，这样一来，殿下怕在丞相大人面前难做么？”
　　“倒也不是，云杉是从六品的主事，朝堂上根本说不上什么话，我只是怕，以他的性子，怕是要乱来……”
　　“有一件事，关于云主事……我也是听孙公公说的……”九颜有些犹豫。
　　“嗯？”云宇微微侧头看着她，“什么事？说来听听？”
　　“孙公公说，除夕夜那天，您和王上离场后，公公奉旨送各位大人出宫去，大人们出了宫门，公公在宫门里头，远远地似乎见到云主事上了柯侍郎的马车。只是因为太远了，又是夜里，也不知道看得真不真切。”
　　云宇听了，顿了顿，接着笑着嗔她：“你这丫头，在怀疑什么？柯侍郎是你主子的好友，你倒好，在我这里要卖了柯侍郎。”
　　“我没有。”九颜佯装生气，撇撇嘴，“我不怀疑柯侍郎，我这不是怕云主事动了歪脑筋，给您添麻烦嘛。”
　　“我倒是不担心，就算云杉有心攀附柯侍郎，想来柯侍郎也不屑与之为伍。”云宇道。
　　九颜这下好奇了：“您和柯侍郎都没什么交集，怎么就知道他的为人了呢？”
　　云宇笑起来，转过身面对九颜：“君子之交，一盏茶，一杯酒，就足矣。柯侍郎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我未入宫时早就倾慕他的大名，只是未得机会相识，入宫后有幸攀谈一二，谈吐间便知他是个真君子，不用担心他的为人。”
　　“殿下！”九颜惊呼一声，又刻意压低声音道：“可别让王上听到您说‘倾慕柯侍郎’这样的话了，不然王上要不开心了。”
　　云宇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罢了，你呀，你去御膳房端些点心给王上送去，他现在肯定忙得很，你转告他，让他别累着了，休息休息。”
　　“那好吧。”九颜耸耸肩，做了个揖，退下了，离开之前还不忘做鬼脸：“我先替殿下瞒着，下次再听见殿下说倾慕别人，我可要告状了。”
　　云宇笑着摆摆手，看着她转身出门，又自己出门到院子里，叫了正在扫雪的小兮。
　　“小兮，别扫了，这种粗活让小太监去做吧，女孩子家的，别把身子累坏了。”
　　听了这话，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扫帚，笑着道：“小兮，我来吧，你去陪殿下说说话。”
　　“谢谢了。”小兮向小太监道过谢，走到云宇面前，“公子，您找我？”
　　云宇把手中的暖炉塞到小兮手里，带着她往屋内走：“以后这种事情叫小太监们去做就行了，你收拾收拾屋子就好，宫里本就不缺人手，我带你们进来不是来受苦的。”
　　“不苦，公子。”小兮摇摇头，双手捧着小暖炉，“他们都对我们很好，比起之前在府里洗衣房，这里简直是太好了。您不用为我们操心，别落人话柄说偏爱我们府里来的下人，这样对您不好。”
　　“让人说去，我就偏爱，怎么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外头胡说。”云宇无所谓道，坐在软塌上，示意小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兮不肯，执意要站着，云宇便也就随她去了。
　　“我之前叫小六去盯着云杉，你找时间和他联系一下，让他来见我。”
　　“好。”小兮点点头，“公子怕二少爷对您不利吗？”
　　云宇摇摇头：“那倒还不至于，我怕他太愚蠢，连累了云府。”
　　“府里现在都是夫人在管事，您入宫后，二少爷行事越来越放肆，经常惹老爷生气，还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家里玩，后来老爷关了二少爷三天禁闭，二少爷这才收敛一些。”小兮半低着头，站在云宇身边。
　　“狐朋狗友？都有哪些人？我认识的人吗？”云宇问。
　　“不一定，都城里嫡出的有名的公子哥们都不屑和他往来，不过是些庶出的少爷们，还有酒肆里认识的一些没什么名头的人，大概是知道他是云府的二少爷，上赶着献媚来了。”
　　“他和柯奕铭之前有往来吗？”
　　“怎么可能！”小兮否定道，“柯侍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往来！”
　　云宇看着小兮一脸嫌弃的样子，突然想起来，这丫头以前好像还挺喜欢柯奕铭的？
　　他故意揶揄道：“柯奕铭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小兮双颊突然微微发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云宇也不急，笑盈盈看着她，却不想这丫头竟然学会了转移话题——
　　“不过，您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柯侍郎家有个远亲，叫什么白……什么寒来着？听说二少爷好像得罪过这位小姐，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老爷提着礼物登门去给柯丞相赔礼道歉，那回可把老爷给气着了。”
　　“白沁寒？入宫那位？”云宇想了想，觉得大概就是入宫那位美人。
　　小兮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没见过，不过应该就是吧。”
　　“我知道了。”云宇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说，“以后你也跟着我吧，不必总待在殿里等着，出了长乐宫，总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
　　小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想通云宇是什么意思，说话也不利索了：“公子……您，您说什么呀，我……”
　　“我没打算真把你们留在宫里一辈子，难不成要熬成老嬷嬷？你们都不小了，我把你们接出来，肯定会给你们都寻一门好的婚事。我身边出去的人，没有要受委屈的道理……当然了，这也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云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是不是喜欢他，换了旁人可还会这么喜欢？”
　　小兮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回话：“公子，小兮是喜欢柯侍郎不错，换了旁人，大概不会这么喜欢了，可是小兮知道，自己是个婢女，就算真的有幸得到柯侍郎青睐，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奴才，小兮不想那样，与其那般，小兮更愿意待在公子身边。再说……”
　　小兮的声音低了下来：“公子现在身处宫中，肩负大任，凶险万分，事情没有结束，小兮怎么可能放心公子一个人。”
　　云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件事情我自己再考虑考虑，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还有，我从来不把你们当奴才，你们也不需要这样妄自菲薄。”
　　小兮迟疑着点点头，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等小兮情绪稳定下来，云宇又向她询问了云府的一些事情，两人聊到太阳落山，御膳房的人备好了饭菜，得知王上还在御书房议事，云宇也不再等，便自己用膳。
　　他正准备让小兮去和其他侍女一起用膳时，九颜正好从外头回来，脸上满是笑容。见状他问道：“出去一趟，遇见什么好事了？笑成这样。”
　　“御书房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您猜怎么着？外头跟着大人们来的小厮在院外堆起了雪人，赌谁的雪人更结实，我觉得稀奇，也跟着下了注，嘻嘻。”
　　“看来是赌赢了，押的谁的注？”云宇摇摇头，笑得无奈。
　　“王爷家的，小包子，苏公公也下注了，赌的是您家的，输了……哦对了，王上留大臣们在偏殿用膳，云丞相说用过了晚膳便过来。”
　　“好，我知道了，你带小兮下去吃饭吧。”云宇无奈点点头，又对小兮说，“你以后就多跟着九颜，她在宫里熟悉，得了空闲让她带你在宫里到处转转，别天天闷在长乐宫里，没那么多活要干。”
　　“嗯，谢谢公子。”小兮行了礼，又冲着九颜叫了句“姐姐”，便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