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飞飞鱼的碎碎念

2、章节二

　　自那日夜里被闻人肃抓了个正着，云宇便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好些天了，院外都是闻人肃从皇宫里调来的重兵把守着，他出不去，除了闻人肃和云缚，也没人能够进来。也不知道王爷现下怎么样了？王爷自那日被王上带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王上有没有为难他。云宇这么想着，便是一声叹息。
　　“怎么？云公子在这儿唉声叹气的，可是这院子里太闷了？要不要本王带云公子出去透透气？”
　　听到声音，原本站在案几边望着空白宣纸发呆的云宇猛然抬起头来，便看见闻人肃又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云宇向前走几步，站定后跪下行礼：“恭迎王上。”
　　“起来吧。”闻人肃淡淡说道，待看见云宇起身之后，又言，“你我都是要做夫妻之人了，往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是。”云宇听了这话，咬牙切齿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闻人肃见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怎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地位，你白捡了个便宜还不高兴？”云宇想要挣脱奈何力气不够大，此时听了这番话立刻睁大了双眼瞪着闻人肃，薄唇逸出磨牙之声：“身为男子却被立为后，简直是奇耻大辱，王上这般折辱于我，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
　　闻言闻人肃忽然逼近，在两人几乎要鼻头相触时才停下来，双眼直至望进云宇眸子里，云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不料身前之人紧逼不舍，云宇抬手扣住闻人肃的手腕，厉声道：“你想干什么！放手！”
　　闻人肃无所谓地笑了笑，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云宇呼吸急促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怕我此刻逼你就范？你放心，大婚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说完还无所谓地耸耸肩。看见云宇又是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折辱？你身为男子被立为后是折辱你，本王身为一国之君却被迫娶一个男子难道不委屈？你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巫师选中了你……当然，等你做了王后，要寻了个理由杀了他本王也不会反对的。”
　　云宇沉默半晌，还是不死心的问：“为什么是我？”
　　闻人肃愣了愣，转而抬头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你看柯家那个公子，还有你那个弟弟，都不如你好看。”云宇沉吟半刻，点点头，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提笔似是要写字，一副完全忽视一旁之人的样子。
　　等云宇再次抬起头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内不知什么时候灯烛，而闻人肃竟然还没走，依旧坐在刚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卷云宇昨日放在茶几上的棋谱。
　　云宇看着闻人肃本来棱角分明但在烛光照耀下稍显柔和的侧脸，心里暗暗叹息。自己小时候曾以二皇子闻人煜的伴读身份在皇家学堂念过书，那时候多半是陪着闻人煜，与闻人肃无甚交集，只记得他是一个很受宠的皇子，后来因着母亲去世，云宇到翰城外祖父家住了好些年，回到京城后便赶上闻人肃和闻人煜两兄弟夺位，他私下与闻人煜来往甚密，自然便与闻人肃来往甚少了。自己当年并未明面上支持过闻人煜，不然新王登基之初就会要了他的命，但是，自己私下做的那些事，难道闻人肃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突然一声轻笑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说，未来的王后，你盯着本王可是看了许久了，不知你对你未来夫君的长相，可否还满意？”
　　云宇听了这话又是气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陪我用晚膳啊。”
　　“……”
　　“太后说了，要本王与未来王后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
　　“……”

　　叫走闻人肃的是宫里来的一个小太监，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云宇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时他们刚开始用膳，那小太监匆匆忙忙进来请过安后便附在闻人肃耳边说了些什么，闻人肃随即脸色大变，起身便要走，才迈出了一步却又回过身来站定，换上一副笑容对他说了句“抱歉今夜不能相陪了，明日本王再来”，才转身带着那小太监匆匆离去。待回过神来，云宇才发现自己竟未曾起身相送，而闻人肃却也没有在意他的无礼。
　　闻人肃一走，云宇看着满桌的佳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出神半晌，回过神来便放下了碗筷，命人进来讲饭菜撤下去，起身的时候无意中瞥见对面的酒盏边放着一把折扇，绕到桌子那头，迟疑地伸出手将折扇拿起，缓缓打开，扇面上画着一位女子清丽的背影，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后面看去，女子身姿纤瘦，乌发及腰，可以想象其并不是倾国妖娆之貌，倒像是温柔娴静的小家碧玉，再看画之着笔，并不像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云宇正纳闷着难道闻人肃堂堂一国之君会随身携带着一把出自无名者之手折扇，忽然瞥见扇面的左下角似乎有一黑色小字，凑近了看，却把他吓了一跳——竟是个“肃”字！把折扇拿远了些，左瞅瞅右看看，忽然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啪”地一声收起扇子，踱步至门前，抬脚跨出门槛，向书房走去。
　　闻人肃果然是说到做到，第二日未时便又来到了云府，没和出来接驾的云缚说上几句便直接穿过园子进入了云宇所在的院子里。彼时云宇在书房里正看完友人想方设法让人躲过闻人肃耳目送来的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立刻拿起信放入一旁的香炉里，不料却引起了火苗，闻人肃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火炉里的火苗蹿得正高，疑惑地看向火炉旁的云宇，云宇无所谓的笑笑，说道：“昨日王上把折扇落在我这儿了，我昨夜拿到书房里放在案上，今日瞥见觉着碍眼，就烧了。”
　　闻人肃听完脸色大变，跨步至火炉前，看着里面燃烧殆尽的仅剩的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猛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向着云宇逼近：“云宇，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云宇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满是漫不经心：“王上为何一副恨不得要杀了我的样子？你是王，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为了一把破扇子影响咱们之间‘夫妻和睦’吗？”云宇在外人面前一般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很少露出这么轻佻无谓的表情，只有偶尔和知交好友在酒肆茶楼里闲聊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原本是风流动人的眼神在闻人肃眼里却像是对他的不敬。
　　“云宇，你该知道，不听话的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说完，闻人肃一甩长袖，转身便要离去，正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背对着云宇开口道；“本王明日政务怕是有些繁忙，不能来看你了，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你自己准备准备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云宇，你是我的妻，我可以站在夫君的立场敬你待你，但是你也别忘了，我是君，你是臣。”
　　云宇透过窗户望着闻人肃离开的背影，心下五味杂陈，一时间百无聊赖。

　　八月初一，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一大早云宇就被一群人簇拥着伺候着起床洗漱，说是辰时宫里便会派人来迎接了。云宇任由丫头们给自己束发，换上艳红色的喜服，当然，幸好闻人肃没说要涂脂抹粉或是盖红盖头，不然云宇一定会在袖子里藏上一把匕首的。辰时将近之时宫里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但是令云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打开房门时，竟然看见闻人肃就站在院子正中央，他背对着云宇，身形挺拔，同样身着艳红色喜服，发髻之下长长的乌丝柔顺地搭在肩上。大概是听见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来，阳光打在他的身后，云宇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宇总觉得他在微笑。
　　云宇忽然想，是不是每个新娘在出嫁的时候看见自己心爱的丈夫都会像是看见了光亮与温暖。待发觉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云宇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巴掌，咬咬牙换上一副冷酷的表情，跨过门槛向前走去。
　　待走到闻人肃面前，云宇停下脚步，看着他，他却什么都没说，执起云宇的手，转身带着他向前走去，云宇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身为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被另一个男子以夫君的身份牵着手，这明明是一件很让人觉得屈辱的事，但此刻，云宇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拜别云缚，出了云府大门便看见府前阶下停着一辆红色轿子，轿子前是一匹黑色骏马，而出了马和轿子之间空出一米的间距，周围都被乐师和侍卫以及亲王大臣们包围。云宇快速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闻人昱的身影。当然，今日王上大婚，为了避免出什么乱子，从云府通往皇宫的这条路上都已经派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踏入一步。
　　云宇正准备走下台阶去，不料被一旁的闻人肃拉了一把，云宇重心不稳摔靠在闻人肃的身前，闻人肃顺势稍稍弯下腰讲云宇打横抱起，云宇吃惊地看他，他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抱着云宇缓缓走下了台阶，云宇听见身后的侍女们在小声议论，似乎是说王上对我家公子真是好呀。
　　行至轿前，立马有下人掀开了帘子，闻人肃顺着搭好的台阶步入轿中，讲云宇轻轻放在铺着貂裘的软榻之上，轿子并不高，闻人肃弯着腰，一手撑着窗台，一手轻柔地为云宇整理好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微笑着轻声开口：“从前父王迎娶安贵妃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那时候我想，如果将来我有了心爱的女子，我一定也要八抬大轿，给她一场非常，非常盛大的婚礼，我想，大概现在就是了，虽然，你不是个女子……或许，我也不够爱你。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了。”说罢，闻人肃退出轿子，云宇坐在软榻上，听见鞋子踩在木台阶上的噔噔声，还有马的鸣叫声。但是很快，就只能听见敲锣打鼓的乐器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