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飞飞鱼的碎碎念

1、章节一

　　中原北方有一方断崖，将大地一分为二，南为中原广阔辽原，北为一片荒漠。传说中自古以来断崖两方未有飞禽走兽来往，更妄论人烟。中原共主司马昱统治天下，自信中原以外再无异族，焉知，北地荒漠之中，竟有一处绿洲，绿洲之上更有一族曰乐芜族。
　　乐芜族依仗天险，偏安一隅，立国为长乐，国君复姓闻人，名肃，乃先帝长子，三年前先帝仙去，闻人肃继位，执掌长乐国。
　　乐芜一族无论男女长相大多温文儒雅，性情却大多直爽豪迈或阴鸷狠厉，也骄傲自负，闻人先祖为避免后宫女子太过强势祸乱宫闱，立下规矩，新帝继位即由巫师占卜于国内挑选适宜男子为帝后，坐镇后宫。
　　很不巧，新帝闻人肃至今尚未婚配，还未遇上心仪女子便被迫要娶一男子为后，心中实在有些憋屈，气恼之下将此事完全托付于巫师，自己不愿理会，是以此时朝堂之上才横生如此争端。原是巫师卜卦测得王后应在一品官员后人中挑选。放眼整个朝堂，一品官员唯皇族和左右丞相而已，乐芜向来认为近亲婚配有背伦理将受天谴，故只能在两相府中挑人选了。
　　左相云缚家中有二子，嫡长子云宇和庶子云杉；而右相柯子儒膝下仅有一子，名为柯奕铭。
　　云宇和柯奕铭都是京都颇具佳名的翩翩公子哥，自幼天赋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柯奕铭武学造诣也很高，师从上任御林军总督东方成章，可谓是文武全才；而云宇无心武学，倒是听闻对治国之道颇感兴趣。两人在城中受欢迎程度不相上下，不知道多少深闺女子早已芳心暗许。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还是云宇样貌要更加英俊些，所以从三年前起，就已经有不少世家小姐找媒人来云府打探消息了。
　　闻人肃觉得，自己不管选了哪个人进宫来，都会成为京城女子们眼中的可恶之人吧。
　　而此时右相正跪于阶下涕泗纵横，声称自己并非不愿为王上解忧，只是膝下唯有一子，若不能传承血脉，自己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右相祖上乃是开国功臣，此番搬出先祖来，若闻人肃非要将他独子迎娶入宫，反倒颇有不解人意执意要使其一族断后的意思，怕是要触怒右相势力。本来闻人肃就私心里不赞成娶男子为后，无奈祖训在上不可违背，方允之，但为了此事得罪了右相却是万万不划算的。
　　“那么，依右相之见，这王后人选，该是在左相府中了？”闻人肃端坐朝堂之上，俊朗的脸此时不见一丝笑容，也不知是因为右相柯子儒的推脱言辞还是根本就不想娶一个男子。
　　柯子儒状似惶恐，叩首道：“王上，臣不敢妄言何人为后，但是此般看来，确实如此啊！望王上明鉴！”
　　“你！”左相云缚向前一步抬手指着柯子儒，一字出口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此时却听太傅附议：“王上，左相膝下两子一女，迎其一子入宫，既能解王上之忧，亦不会对云氏一族造成断后之势，倒是个两全的法子！”
　　“你！”云缚咬牙切齿却无言反驳，就听闻人肃开口：“太傅言之有理，本王觉得甚好，云爱卿以为如何？”云缚闻言抬头，却见闻人肃脸上已露不约之色，心知再反驳必会招来王上不满，只好退而求其次，一咬牙，拱手一拜道：“王上临幸，乃我云家之福，臣……遵旨，回去后即叫犬子云杉做好准备，静待王上……”
　　“诶？左相这是何意？莫不是对此婚事有何不满？”柯子儒打断他，“云府大公子云宇尚未婚配，怎地轮得到云杉这个次子来应此婚事？更何况，云杉公子乃庶子，怎能奉为国母？如此岂不是要王上违背我长乐自开国以来的规矩！”
　　云缚听了这番话咬牙切齿，心下明了右相这是刻意为难他，便转头看向闻人肃，跪下作揖悲痛道：“王上，臣夫人于三年前离世，离世前唯放不下儿子，嘱托臣务必好生教养使其成家立业，夫人在世时时常念叨盼云宇登科及第，臣既已答应，又怎可失信于她？”
　　云缚的夫人是闻人肃生母先王后挚友，先王后仙去后闻人肃敬她如母，此番云缚提及她，闻人肃亦倍感悲伤，奈何巫师与右相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母，说云宇是最佳人选，催促着闻人肃早下定夺。闻人肃心下烦躁不已，只想快速了结此事，深吸一口气，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缓缓开口道：“云爱卿的夫人于我如母，待我如子，日后本王必不会亏待其子，虽不能许他功名利禄，却也必定护他一世周全，盼以此告慰其母在天之灵。”
　　“王上圣明！”朝臣们都跪下附议，徒留云缚楞在原地，脸色煞白，偏偏云子儒还在此时开口：“怎么左相如此反应？莫不是对王上的旨意有何不满？”
　　云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座上的闻人肃，回过神来作揖道：“臣不敢有异议……臣谨遵圣意！”

　　“再有一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先王在时，年年这个时候，宫里已经开始轰轰烈烈地帮你准备宴会庆祝了，之前因先王仙逝国内三年不许举办庆典，如今三年之期已过，怎的今年还是未有一点儿动静？”长廊尽头的凉亭内，白衣男子手执玉制酒盏靠坐在软榻之上，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正向湖内投喂金鱼的紫衣青年。
　　青年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转身将手中鱼食放在茶几上，顺手端起一旁的酒盏，摇摇头道：“没有动静才好呢！比起待在宫里被那些繁文缛节所扰，还不如与小宇你月下把酒言欢来得自在！”
　　云宇抬眼正想说些什么，半晌却又摇摇头，抬起酒盏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青年将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嗤笑一声，道：“小宇，你不必为我担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生辰宴办得再风光也不过就是个表面功夫，我不稀罕。”见云宇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闻人煜继续道，“再说，如今三年国丧一过，头等大事就是立后，月初右相在朝堂之上提出这事儿，王兄便让巫师去占卜，现下大概是已经有了人选，王兄怕是连他自个儿的事都应付不来，哪还有精力来理会我这个闲散之人。”
　　“哦？立后？”云宇放下酒盏，思索片刻，道，“我倒是听说，先王的王后，本是平民出生，因被巫师选中，从此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他的族亲也在朝堂之上得了一席之地，只可惜……”
　　“只可惜，本是老实朴素的一个人，整日被权势算计所包围，最终竟起了异心，被先王一杯毒酒给赐死了。”
　　“人性本贪，得不到还好，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我朝王后难得有几个善终之人，不知下一位……”
　　“大公子，大公子，老爷回来了，让您立刻前往书房去！”远远地跑来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云宇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待那下人站定，问道：“何事竟要如此慌张？”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老爷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说要立刻见您。”
　　云宇转身看向闻人煜，闻人煜摆摆手：“无妨，我也该回府了，哪日得了空我再来找你。”
　　云宇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很快，云府大公子被选为王后的消息就在王城中传开了，自那日在书房从父亲口中的得知这一消息，云宇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云府上下都是一片安静，下人们谁也不敢大声喧哗生怕主子将气撒在自己头上，要说府里唯一过得舒心之人，便是二公子云杉了。云杉是庶子，从小便不受宠，吃的用的都不如云宇，云府偌大的家业按理也是分不到多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云宇入宫做王后，就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了，这云府的一切，将来便都是他的了。一想到这一点，云杉就恨不得那闻人肃赶紧将云宇娶进宫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初一便是立后大典，眼下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夜已经深了，云宇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在院中望着残月发呆，忽见一道黑影逼近，本能出手将那人擒住，不料那人反手扣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在他挣扎之前低声道：“小宇，是我。”云宇愣了一会儿，但很快清醒过来，放手后退一步，诧异道：“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人煜将身上黑色披风解下，披在云宇身上，低声道：“跟我走！”说吧，也不等云宇反应就拉起他向院外走去，云宇却挣脱开来：“不行，我这一走，王上必定不会放过我云府上下，我不能走！”
　　“你以为你不走云府就没事了吗？柯子儒那个老东西极力劝王兄娶你为后，难不成是想要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你一旦入宫，便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将你推下深渊，况且，若是……若是那件事情被人知晓，加以利用，王兄定会将你和云府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知道吗！”
　　云宇沉默片刻，看向院子门口，轻声道：“来不及了。”
　　闻人煜闻言回头，只见云杉一脸笑意地倚靠在院门口，身后是一排拿着剑的侍卫。
　　而侍卫的后面，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淡淡的月光下，那人俊朗的脸上无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