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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见 ...

  •   7.遇见
      报着微弱的希望,她三日后抱病上朝,还未开口,就得到一道惊动朝野的圣旨,
      “三品女官孙圣心听旨,今封你为大唐代步行者,出使西域女儿国。近日出发 ,不得延误。”
      女儿国?她心中一动。在西域,在玄奘会经过的地方——
      “臣,”
      意外的是,哪吒气急败坏地冲出班列。“大唐从未有女使出行,未为体统,况孙圣心是皇后身边重用之人,”
      “臣愿往。”她急迫上前,几乎坏了礼数。决不放弃,这就是皇后给她的最好答复,一个新的机会,她可以追上玄奘,可以告诉他……,心又大声鼓噪起来,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圣心!”哪吒惊愣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会对这个苦差事感兴趣,她是她重要的政治筹码,怎能在此刻轻易放弃。
      “够了!”皇帝一掌劈在龙椅上,震地朝堂嗡嗡回响。“哪吒,你将朕的旨意当做什么,可以轻易更改。你也应该养养性子了。孙中将,你只管下去准备。无事退朝。”皇帝语毕甩袖而去,不再给任何人多嘴机会。
      “谢主隆恩。”她的声音响亮轻快,笑意染上粉颊。
      “你还笑的出来?”迟迟没有离开的哪吒盯着她,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都傻了吗?先是玄奘去天竺,你现在又要去女儿国,你们不知道这一路辛遥,该不是,”他诡异地看着她,“玄奘?问题在玄奘。所以你才这么高兴!”
      “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
      “ 是吗?”他嘿嘿发笑,“母后那么喜欢你,会舍得派你出使吗?”
      “玄奘皇子身份尊贵,不是也已经上路了吗?”
      “所以我说,问题还在他身上。你想去追他,对不对!”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阴沉。
      “请您不要妄加揣测,圣心告退。”哼,她要离开了,还理他做什么!吹吹吹,吹个大气球。

      “皇后,圣心这一去不知何时归来,请皇后保重御体。”长安关外,四通八达。圣心与皇后依依惜别。
      “傻孩子,说的话都跟玄奘一样呢。去吧,如果你能追上他,二人倒可以互相照应。”
      “圣心会竭力追随皇子。”她暗惊在心。皇后是否在允许什么,即便两地同路,他们同行合情合理——又或者皇后有所觉察什么呢?
      “去吧。”大唐的国母像慈爱的母亲抚顺她的发丝,低头耳语,“圣心,这一次的主意我帮你拿了,下次呢?”
      啊?下次?
      “去吧。”最尊贵的女性,微笑着,催促着,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远行,去吧。好好地再成长一次,我和你天上的妈妈都会祝福你们。对不对,慈菱。

      ——————————————他与世界的分界线————————————————

      明天,他就要离开大唐的国界。自父皇母后在长安官外向他抛洒最后一抹故乡土,已是月余。他的脚程奇快,三日前到大唐西界,因为雨雪被困在这最后的一个督护府中,只等明日放晴,走出国界。走得这么急,是怕自己后悔。害怕自己一个停顿,就会策马直回长安,质问她为何不来送行。她又没有来,跟十年前一样,让他走得寂寥。
      宿命呢,明明总有牵连的人,就如此草草分散。
      他信步走到廊下,就着橘红色的微弱烛光玩赏檐下的雪。要入冬了,挑这样的季节出门,真是特别。举目望去,是他洲的山,连绵不断,据说他的下一站,叫五行山,却没有山。正是听到这个名字,让他不得安眠。梦中的地方,也许真实存在。梦中说过的话,难道也能实现吗?
      门外开始吵嚷,灯火明亮起来。院子里的薄雪因为人来人往变得泥泞。已是深夜,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他拉住一名小厮。
      “哎呀,法师,您站在这里可别冻着。”这位法师据说还是皇子呢,这么重要的人物可不能怠慢了。
      “有人来投宿?”这两天,的确有些打猎的人被风雪围困来不及回家,就借住在这。地处边界,也没有那么多礼数,不比京城那个精致的皇宫,有完美的女官……
      “不是。好像也是位京里来的贵人。”小厮兴奋地对美丽的人儿说话,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已经落入中庭。客人已经到了,在皑皑白雪中急行而来,动作优雅,拍打雪花的动作都美丽动人……
      “你,”眼花,一定是他眼花!他移正身子,走下台阶。看向娇客,喉结上下滚动,不能出声。
      “臣孙圣心参见三藏法师。”温柔的声音打破夜的寒冷,飘入玄奘的耳朵,令他更加迷惑。是山妖化为人形来迷惑软弱的心吗?
      “法师?”她微笑,一扫连日的疲惫不安。这是最后一个督护府。若出了关,想再找他就更难。幸好,幸好……,她静静地立着,享受他傻了眼的表情。圣心!她在心中大笑,你不就是为了看这张脸,这种表情才来的吗?
      “你,怎么来了?”在莹莹灯火中周身发出朦胧的光晕,是她。
      “臣奉皇后旨意,出使西域女儿国,还望法师一路教诲。”
      “你,出使女儿国?”骗人,哪有这么好的事?他想着她,她就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是一个梦,一定是一个梦。
      “唔,”他胡乱地应着,“去休息吧。”说罢,逃命似得奔回房间,关紧门扉倒头就睡。
      怎么回事?站在雪地里,圣心愕然,他不高兴看到她吗?

      风雪停住,太阳从东边照过来,好像今天就可以出关。推开还在冒热气的被窝,玄奘伸个懒腰,昨夜他又梦见圣心追他来到这里,真是奇怪,离开得越远,梦见的圣心越是明艳动人。
      “法师早上好。”小厮送热水来了。
      “今天法师要启程了吗?”他已经在收拾包袱了。
      “对,用完早膳就出发。”不用再拖下去,要走就走吧。“对了,昨夜有人留宿吗?”
      “没有呀。”很干脆的回答。
      “是吗?”果然是梦啊。

      ————————————————其实不是梦————————————

      “你不是说昨晚没人留宿吗?!”他指着坐在大厅里悠闲用着早膳的丽人对小厮大吼大叫。
      “可是,这位中将也是京里来的使者呀。”怎么能将之跟留宿的粗鄙猎人相提并论。
      “圣心参见法师。对不起,我先用膳了。”她的语气冷淡下来,原来他不高兴看见她。
      “那不是重点,你来干嘛!”他重重拍打桌子,饭碗都跳起三丈。
      “圣心昨晚说过了,臣奉皇后旨意,出使西域女儿国,还望法师一路教诲。”
      “女儿国?”在他行径的路上?“骗人。母后怎么会放人!”
      “皇子您都可以出家修行,圣心为何不能代表大唐出使?”每个人都问她这种问题,真无聊。
      “所以,你要一路跟着我?”慢着,好像事情并不那么糟糕。
      “同路呀,还望法师多加关照。”
      “喔。”两个人的行程,只有他们两个人。
      “您今天要出发吗?”
      “唔。”可以无拘无束地说话,就像小时候一样。到哪里都是最亲密的伙伴。
      “那您还不坐下来用膳?”傻瓜一样呆立着干嘛。
      “对。”坐下,端碗,举箸,放下,伸手……
      “法师?”
      他突然出手捏她一记。
      “干嘛!”捂住又红又麻的面颊,她直觉送上一脚。
      “不是梦。”在被踢得飞出去的瞬间,他咧开嘴笑着,随即重重撞在柱子上。“哎呦!”
      “得罪了!”她闷闷地吃饭,试图不去理会众人吓呆的面孔和笨蛋的哀号。脸却不可抑制的一红再红。“笨蛋!”

      “保重呀。”
      “早日归来。”
      “路上小心呀。”
      送行的人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背着简单的行囊,他执着禅仗,她摒着扶节,渐渐离开大唐地界,迈上西行的道路。说是为表诚心,却像是刻意安排,两人都没有随从或护卫。两本关文,一份和尚牍牒,一份大唐写给女儿国的礼仪书简,简单的衣物和轻便礼品,驮在一匹马背上,二人竟需要步行上路,理由是山路崎岖,不易骑行。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想着只有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山路间,彼此扶持,不时冒出荒腔走板的歌声和无厘头的话语。
      “圣心,”你是不是来追我的?
      “嗯?”她注意到他欲言又止。
      “女儿国很远吧?”
      “比天竺近。”他都没有研究过地图吗?
      “对喔。哈哈。”拍着光头,他尴尬地发笑。
      “圣心,”
      “嗯?”
      “你累不累?”
      “不累。”才这点路就喊累,他果真在宫中娇惯了。
      “喔。”
      “圣心?”
      天,她懒地理他。
      “圣心!”他猛然回头,吼声在山谷中炸开,惊得马儿扬起前蹄。
      “什么事,三藏法师!”安抚着受惊的马儿,她皱起眉头低吼。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
      “你在呀。”他豁然送了一口气,很开心地看着她。
      废话!又是这种无辜的眼神,“您想说什么?”跟你无关。还是跟他聊聊吧,省得他像只跳蚤。
      “也没什么,对了,前面有座五行山。”他匆匆转过脸,像小时候一闯祸就东张西望躲避她的狮吼。
      “五行山?”她挑眉,被勾起极大的兴趣,忽然睁大眼睛,“下一个地名叫五行山?”
      “对呀。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她精神高度紧张,难道要告诉他以五行山为起点她做了近十年的怪梦?
      “没什么。”他勉强地笑,原来那只是他一个人的梦,唯一像个英雄守护圣心,最后还被骂哭的怪梦。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继续前行,穿越暗自感觉似曾相识的丛林,进入一望无际的原野,皑皑白雪如春天的蒲公英田漫天盖地铺撒着,朱红色的界碑倒在路上,被他伸手扶起,抹去雪与泥土露出岁月的留痕。
      “丑仃山。”
      “五行山啦。”笨蛋!
      “那有什么关系?”
      “哪有……”咦?好熟悉的对话。
      “我是说丑字可以当五字念,五字就不能当丑字念吗?”坦率的大眼睛盯着她看,想起来了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发梦而已。
      如潮的记忆全部回笼,咸咸湿湿敲打心灵。
      “白痴。”她摸着额头,喃喃自语。“您又把我带到梦中了吗?”
      “这次好像是真的。”他遥望着远方,为什么梦的起点会再度浮现呢?
      “这次连您也不知道吗?”头痛呀,到底可不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且相信这次是真的吧。那个,您真的把我带入过梦中?”她后来一直以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梦。
      “对呀。我怀疑现在也是一个梦。因为我想你,所以你就来了。”
      “您早上撞到柱子的包消了吗?”笨蛋!
      “痛也不一定是真的。”他转身向前走,脚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对呀,在共同的梦中,他们也曾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山顶摔到谷地,被猴子威胁。
      “人会回到过去的梦吗?这样不好吧,因为觉得遗憾,就想再重头开始,结果一事无成。”
      “啊。”当真念了几天佛,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好像在告诫她呢。总想着过去是不对的。“仔细看这里也并不是完全相同呢。梦里是蒲公英,这里是雪。梦里有山,这里无山。”
      “山被孙大圣震塌了,没有蒲公英是因为来的季节不对。”
      “那你到底相不相信这是现实?”别还没到西天脑子先坏了。
      “唔,”裹着蚕丝手套的修长手指毫无预警的抚上她的脸,“真的,”他笑得很甜,“因为你是热的。”其实,只要有她在,哪里都是真实。
      “这算什么?”败给他了。
      “嘿嘿,我们总不能每次都用疼痛来证明彼此的存在吧。”
      咋,傻瓜也会说出这种话呀。不知怎的,温暖的感觉填补梦的空虚,好像可以相信真实,哪怕是过去的梦,也一定是存在于某个空间的真实。突然很感动……
      “圣心,我也可以把它变做春天的蒲公英田野。”他跑开去,掬着一捧薄雪,玩心大发向她吹来,干雪打在她脸上,溜进脖子,冰冰凉。这可不愉快。
      “别闹。”她捂着脸,伸手扯他的袖子,“看你还敢不敢。”
      那是什么?有什么夹在雪花里,偷偷印在脸上,虽说跟雪一样轻柔,但雪有温温热热的吗?她疑惑地睁开眼,发现他停止了嬉戏,将双手高举到脑后。一点也不在乎冷冽的空气钻进宽阔的袍袖。“好玩吧,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走吧走吧。”
      他耳朵红了。
      轻轻捂着又凉又热的脸,姑且当作是一片温暖的雪花吧。不管怎样,来对了。
      马儿的脖铃叮叮铛铛得响着,有不畏寒的鸟儿从空中飞过。雪地上是渐行渐远的两串交叠脚窝,没有山的五行山是去西域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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