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西行记》虚名

20、河水

　　“这条河过不去。”
　　次日清晨，四人来到河边，看白龙将石头、羽毛次第投入江中，无一例外立刻沉没。
　　“哇，食人河。”朱八戒说完，浑身发抖，躲到一边。
　　“神仙大人解释一下。”孙圣心挑眉，迎上白龙肃穆神色。
　　“怨恨。水底充满怨念，像一只野兽，想把每个人都拖进去。”他轻轻掬一捧河水，感觉异常冰冷。
　　“说的没错。”咦，昨天那个老头村长也跑来了，还跟着一大群村民。
　　“果然是有道高僧，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我几时也成了和尚？”白龙低声探问。
　　“昨晚。”玄奘付耳告知。
　　“村长有何见教？”圣心上前领教。
　　“这条河名为流沙河，本是通行四方的运河。我们村子年年为祈求航运太平，都向河神寄送新娘。”
　　活人祭？！玄奘河圣心一惊，只此一点就暴露出蛮夷习性。
　　“但八年前，这河突然被血污染，我们的祭品被送了回来。而后这河就无法通航，成为怨念之河。”
　　“有人活着回来？那她现在何处？”
　　“就是那个贱人！”老人用拐杖威风凛凛地一指，三五个小伙子从那边草屋里拖出母女二人。
　　“放手！”小悟净又踢又咬，“放开我娘。”
　　“放开我的孩子。”美妇人泣泪横流，柔肠寸断。“求你们，乡亲们，放手。”
　　这悲惨的情景恐怕连石头见了也要落泪，但这村里的人站了一圈，却熟视无睹，村长大人更是义正言辞，“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妖孽丢进水里。”
　　“慢！”玄奘健步挡在人前，圣心和八戒立刻夺下二人。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为何？”
　　“将他们扔进河里祈求太平。”老头振振有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女子能从河中出来，定是受神仙赏识，并幸得子嗣，是村子的荣耀，为何反而怪罪与她们母女？”
　　“长老，您有所不知，当年血染流沙河，其情惨烈，自那以后河不能渡船，村子日益萧条，村人生活困苦，全是这妖女带来的祸害。定是她惹恼了神明，降下灾难。我们早该处置了她，如今流沙河又挡住长老们的去路，可见她们真是祸害。”
　　什么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还说地信誓旦旦。村人生活困苦？我看你吃得倒挺好，面色红润，声若洪钟。
　　“村长，这就不对了。”圣心盈盈走上前，“若流沙村上下有志一同，要灭这母女，我们外人也不便说什么。”
　　“胡——”八戒的嘴被及时捂住。
　　“不错。”老人甚为霸道，捋着胡须洋洋自得。
　　“但是，”圣心妩媚一笑，“小女子还有一言，我大唐皇帝派玄奘皇子出家，出使天竺，为的是广结善缘，宣我大唐仁德天下，招四海之宾，迎精诚佛法，贵在修持，与人为善。如今，不过是一条河，可不要为我们杀生，担待不起呀。”她低头斜睨着村长，口气嘲讽轻慢。
　　“女流之辈——”
　　“何况，”她大步走开，“欺负孤儿寡妇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拿我朝玄奘皇子做幌子岂不是要坏圣僧的修行，误我大唐国事！”
　　“正是如此，还请各位施主看在小僧薄面，勿要杀生。”哼，要论外交辞令，还有谁能及得过他身边的这位女流之辈。
　　“哼哼，哼。”那老头哼哼唧唧，无话可说。
　　“是呀。村长，还是缓缓吧。”有村人这样应合。
　　反了反了，村长气得青筋爆跳，他早就想处理这对妖孽，想不到这丫头几句话，连村里人也开始反对了。“果然是有道高僧，慈悲为怀。倒是请大师为我们想个破解之道呀。”
　　“对呀，大师，救我们一救。”
　　“村长高见。”圣心眯起眼睛，没办法就要把责任推给他们吗？“我大唐法师的确颇有能力。”
　　“口说无凭！”
　　“那么三日后在这里将举行祭河仪式，由玄奘法师主持。”
　　“喂！”她怎么能擅做主张。
　　“请求河神允许通航，”
　　“若是做不到怎么办？”
　　“哼，三天您还能等吧。”又不是敢着投胎。
　　“好！就在三天后。想要什么祭品你们尽管说，可若不能安抚河神，不要怪我们坏你名声！”
　　“请便！”

　　“圣心，这次是你比较冲动喔。”一群人窝在沙家的小屋里发愁。
　　“可是殿下，我以为您喜欢这种热闹的事情。”
　　“可是我哪有法力呀！”
　　“不行的。”躲在角落里的沙母突然开口，“他一定是要我回去才肯罢休，应该把我投进去的。”
　　“请别这么说。”圣心走上前，执起她的手，坚定地安慰她。“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您死了，悟净怎么办？没有孩子愿意离开母亲。”
　　“娘，”那个怯怯的声音依偎在憔悴的女人身边，唤醒她的神志。
　　“悟净呀。”听见女儿的呼唤，她勉强鼓起勇气。
　　“丫头，我在那边的坡上发现很好的野菜，我们去采。”八戒从门外跑进来。
　　“小鬼，这时候你还有心摘野菜。”
　　“干嘛不，人总要吃饭地嘛。”
　　“唔，悟净你去吧，沙夫人，您也去。”
　　“不，我很少出去的。”她怕。
　　“要去的，多走走，心情才会好。”在圣心温柔的坚持下，沙夫人在悟净的搀扶下一起出去了。

　　“圣心，你到底想我怎么办？”玄奘无力地趴在桌上。
　　“殿下，”她为他倒一碗水，“您看我是爱管闲事的人吗？”
　　“是呀，我很奇怪你这次没有躲地远远的。”
　　“我讨厌不公正的事情，讨厌以外貌评定人，讨厌自以为是，随便给别人定罪。讨厌荒谬的理由，欺凌弱小。而这个村子里的人，全做了我讨厌的事。”
　　“我也不喜欢。”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的确是圣心的性子。其实当时他也很想站出来讲话，但是被圣心抢先表现了。
　　“这个母亲太弱了。不过即使她再坚强，若不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她是不想离开吧。”他也觉得奇怪，那女人的眼里对这村子居然有眷恋。
　　“没错。因为眷恋这丑陋的村子，她从水底回到了地上。”白龙依着门，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白，你有何高见？”
　　“那河里没有龙神。任何水域都应该有一个龙神，但这里没有。不老不死的神是因为思念死掉的。”
　　“你去水下了？”
　　“河水冰冷刺骨，即使是我水族，要对抗下沉之力也非易事，刚刚我向此处土地请教，才大致知道个中情由。”
　　“啊，又是神鬼怪力。”圣心托着腮帮。“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人单纯地活着。”
　　“神又怎样！”白龙突然生气了。“我们和人一样有思想，不过是形体不同罢了。这世界又不是人独有的。我们不是配合着变换人型在人世里活着吗？我们也活着呀！”
　　“对不起。”圣心一愣，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伤害到了白龙。但白龙已经摔门而出。
　　“我说错话了——”这对大唐第一女官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你也不必总是八面玲珑。”玄奘看她表情错楞，连忙打开话题，“无论如何，这次，你想怎么办？”
　　“就请您主持一场祭拜呀。”
　　“不起作用呢？”
　　“不可能。不然您是如何打破白龙的封印，如何收服八戒的？”
　　“那是巧合。”他大皱齐眉。
　　“还有，当年解放那只猴子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烦躁地抱住脑袋，“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这些事会不会都是刻意安排的？”
　　“试试吧。我想白龙虽然没说什么但最后一定会帮我们。万一没效果，我们也可以借口驱邪将这对母女带走。”
　　“喔！原来你有这种鬼心肠。”圣心也蛮诈的。
　　“殿下。”她抬头用忧伤的眼睛望着他，“以您的爱心不会忍看一对孤苦的母女遭难对不对？”
　　“是，是的。”圣心好迷人。
　　“您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解救她们对不对？”
　　“当然！”就冲圣心这楚楚可怜的表情，他拼了。
　　“太好了！”她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精神饱满地跳起来。“让我们来演场好戏吧。”
　　“嗯！”他也干劲十足。
　　“那我去叫八戒他们回来商量细节。”
　　“等，等一下？”她说走就走呀。玄奘看着空了的房间，只能——哎。

　　巧合？哼，命运这种事情该说是刻意安排还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