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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迷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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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会选择多揍那猴子两拳,如果可以,她会在最后的日子对江流更好一点,如果可以的事情通通没有发生,他们就已经长大成人,变成寂寞,忍耐,漠然的大人。
大明宫清凉殿
顾名思义,清凉殿是宫中最清凉的去处,因为它的主子总是无影无踪,白头宫女们在殿前闲话,发秃齿摇地粉红当年。
这一日的午后,阳光热烈,花香四溢。清凉殿维持着它静悄悄的品质。
“玄奘皇子今日可在殿上?”一个文雅的女子在殿前驻足。
“皇子今日一早被请去御花园赏菊了。”细声细气,是个公公在回答。
“有劳公公。”于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御花园
“姐姐们好兴致,在此赏菊。”一青衣女官走到嬉戏的宫娥中,含笑低问。
“孙中将。”女孩子们见她来到无不惊喜,“皇后娘娘怎么肯放你出来?”宫中无人不知她是皇后面前的红人。
“奉命来问问是谁把玄奘皇子拐到这来了?”她半真半假地取笑她们,眼光回转处却不见那人踪影。
“别提了,一杯茶都没喝完,九皇子就被三皇子拉去马球场了。”好不容易求得半日和他相处,谁知三皇子会半路杀出抢人。
“这样呀。”她暗自皱眉。“那我还得去找人。”又得多跑一程。
“别急呀。”很难得见到中将一个人,大家都想亲近她。倒不是因为她跟在皇后身边,而是中将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叫人见了赏心,说起话来也文雅动人叫人听了欢喜。
“有事在身,见谅,见谅。”她连连抱歉,侧身退出去,留下一帮叹气的怨女。
马球场
好一场激烈的球赛,场上尘土飞扬,只闻马儿嘶鸣,不见人影。
“玄奘皇子可在场上?”她只得询问场边的卫兵。
“孙中将,”又是一个看到她就脸红的人,“皇子——”
“圣心!”闻一声欢呼,一少年人挺马踏尘而来,在女官面前昂扬勒马,侧低着头,充满阳光与汗水的笑容毫无保留地绽放,“今日怎么有空来为我助阵?”
他快乐地打量着她。孙圣心今日身着一件青丝圆领官服,扎着同色系的便帽,脚上裹着黑缎布靴,实属平常的打扮,但如此中性却恰恰衬出她的一番英气。加上她与天具来的端丽容貌,向来被戏称为大明宫中一景。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对她思慕在心,却不敢有所轻亵。实在是因为她那卓然不凡的气韵,令人折服。不愧是出自高贵门第,有大家风范。
“三皇子。”她颔首而笑,还以礼节。不是他。“臣奉大家(皇帝的代称)之命,来向玄奘皇子宣旨。”
“玄奘呀,”他略有些失望,那小子真是好运气。“他刚刚被御膳房的丫头们请去尝点心了。”
“原来如此。”果真狡兔三窑。
“父皇有何旨意要下给玄奘?”说起这个八岁才回宫的九弟,也是宫中异类。弱冠之年还不过问朝政却在后宫斯混,倒也深得众人喜爱。
“这,有不便告知之处。”她饱含歉意,为自己的多此一言皱眉。
“那也不必为难。”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既然来了,何不留下看球,若我今日拔了头筹,定将彩头相赠与你。”
“可是皇命在身,”她沉眉咬唇,一副好困惑的表情,走也不是留也不行。
“那,不勉强。”圣心一向勤谨守礼,他又怎舍得为难她。
“万望皇子见谅。”她豁然松了一口气。
“嗯。”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她,身后已是人嘶马吠,催促他回去战场,“等有空,”
“圣心恭送皇子,祝皇子得胜归来。”
“那是自然。”受用她的谦逊恭敬。三皇子陡生一股豪气,朗朗一笑策马加入麓战的行列。烟尘飞扬中,青衣身影也亭亭而去,离开这喧嚣之地。
她在找他,可他总是快她一步转移阵地。倒不是刻意回避,谁让他太红太忙太抢手,大明宫中又处处是需要安抚的芳心,等待采摘的名花,愉快的玩乐,纵情的歌舞。他哪里会有闲暇去顾及孙圣心带来的政治意图。
不过,他还是会常常看见她。庆典时,名列女官首席;司仪时,站在母后身侧;传旨时,拢着袖子在宫中走来走去。总是优雅的侧脸,完美的表情,恳切的言谈和无情的心。象现下,从桂花树的枝桠中望下去,终于决定守株待兔的三品女官回到他的清凉殿前,低眉顺目的恭候他的大驾,心魂却不知已飘向那方。
喂,你是谁?躺在树上偷看别人的小贼。
大胆,吾乃堂堂玄奘皇子。
喔,故事中的主角之一,那你还不下去?
我为什么要下去,一会儿我还要去帮小厨娘酿酒呢。万一被孙圣心那婆娘逮到就脱不得身了?
人家真得要逮你吗?
可不是,天天追着我屁股后面跑,也不会不好意思。
那你不也盯着人家瞧?
别用那么恶心的声音,给我滚!
踢掉烦人的虫子,他继续大大方方地偷窥树下的可人。桂花树的年轮每多出一圈,她就美丽一分。十八岁的女孩已是老姑娘,可她却仍有一种清灵之美,象一层薄纱,遮住她日益妩媚的眉目。她的风韵是拢在袍袖中的花瓣,再小心翼翼,也会不小心泻出香气,走漏几枚,招徕采蜜的蜂,扑花的蝶,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浓烈的桂花香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玩心突起——
一粒两粒,或许有诗的意境,一朵两朵,落在颈间就有些恼人,一枝两枝,莫不是今年的西风早至,若一堆一堆的桂花砸下,哇!
她没嚷嚷,只是收敛心神,躲到安全的地方,捞起帕子,抚去满身的桂子落花。然后眯起凤眼,抬头盯住隐讳处的顽皮眼睛。要不要给他留点面子呢?
“咳咳,”她轻启朱唇,对守门的公公说道,“站这半晌不觉有些口干,可否向公公讨杯茶吃。”
“是杂家怠慢。”公公自觉失礼,赶紧去准备茶水。
“公公慢行。”待到不见人影,她才抬头说话。“恭请皇子回宫。”她向桂花树行礼,作地庄重。
“呵呵,”他慵懒地笑声传来,却依然不见人影。“圣心,我要是不应你吧,你可不就像个傻子。”
“谢皇子的体恤。还请您下来说话。”
“哎呀,我这会子腰酸背痛,动弹不得。劳烦你上来说话如何。”
“女官上树,与礼不符。待公公回来,我让他叫人上去抬你如何?”她一本正经。
“用不着。我也待不了一会儿。跟你打个招呼,实在是不敢劳动母后身前的红人久候。可我记得你以前上树上得挺溜的。”哼哼,做作小人。
“前尘旧事,全因为我家当时有个顽劣的小鬼事事带坏小臣。”
“稀奇,稀奇,什么时候,你会随便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哼,从来都是不甩他,不甩他!
“皇命难违。”所以这会儿还得上这来候着您。
“哈——”他突然一声狂笑,震落一地残蕊。“总是这么毒辣,这是我唯一没有对你失望的地方。”
“多谢皇子抬爱。”他有什么资格失望!
树上没了声音,她也只得默默站着,心里明白,他不肯让步,非要逼着她开口发难,而她偏想守住礼仪,大家只好僵持下去。
“孙中将,请喝茶。”
哎,至少她还有杯茶喝。谢过公公,她端起茶杯,忽然一愣,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就放回托盘中去。“我也该回去了,待皇子回来,还请公公帮着提醒。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摸摸腰间的明黄卷轴,她默默离去。
不等了?喂,玄奘皇子,她怎么走了?
玄奘皇子?无聊的小虫偷眼看桂树枝桠间,
咦?人呢?
远处的酒窖变得热闹,酒香,桂香,乘着风儿,在亭台楼阁中欢笑,大明宫里的好去处太多太多,孙圣心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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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圣心不算什么的分割线—————
“还没找着那孩子?”华丽宫室中,一中年女子雍容华贵依坐在软榻前,悠闲地品茶。
“请恕圣心无能。”打开今年新上贡的茉莉香片,满室盈香。
“不怪你。他滑地像条泥鳅似的。”周围仕女闻此言莫不埋头闷笑,大唐皇后就这么形容宫中最受欢迎的皇子。
“他大约得到风声,三五日也不来问安。干脆让皇上在大殿颁旨,省些周折吧。”圣心一出去,她便没有可用之人,很不方便。
“不。”她答得略有些急迫。“还请皇后宽延几日。”
没错,几天以来皇子躲得没影,拒不相见。那热乎乎的圣旨变得冷冰冰,至今还揣在她的怀里。
“我想,这么光荣的事情,应该让当事者最先晓得。”也算给他个心理准备。
“对呀,这是他的荣耀。”皇后点点头,“你真是太体贴了,可还要跟他躲迷藏吗?”
“圣心已有办法。”她眯起眼睛。非常时刻得用非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