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西行记》虚名

3、3伎俩

　　沉潭香，千日醉，女儿红，竹叶青……漫步在廊坊间，玄奘从风中的清香中析出一个个酒名。像拾豆的孩子寻香走访。是哪里打翻酒坛子，让酒中的仙女飞出来穿廊过坊勾他的魂。那醇厚甜美的味儿，像是一条美女蛇在面前招手，牵着他的鼻子，走过紫宬殿，天一阁，回廊，桥堡，直踏入这片小树林后的隐蔽亭子。发现躲在其中做诗吟对的一班宫娥。果真是醇酒美人俱在，正好让他左拥右抱。
　　“你们倒是好兴致。”摸着白玉酒杯，搂着粉红佳人，他恣意地笑着，人生呀，就该如此。
　　“嘻，”一个身着大红霓裳的女子旋身依坐在他左腿上，“皇子，这个是我们姐妹的聚会，白白被您打扰了，该罚。”
　　“真是如此？那是要罚。”他风流倜傥，眉目入画，是一个让人格外动心的男子。
　　“哪个敢罚皇子？”
　　“反倒要留您坐坐。”一左一右，一双娇娃压住他的肩膀。
　　“我本就舍不得走。”
　　“还要请皇子听我们说话。”
　　“若有不周之处，皇子也莫怪罪。”女孩子们娇娇柔柔地贴过来，说话间如吐珍珠气息香馥，令他纵情得意。然后——
　　“殿下，还愉快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在红粉霓裳中打个踉跄。“你？”欲起身时，发现周身围困，爱娇的女子们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该死！
　　“玄奘皇子接旨，”废话少说，她直接板起面孔。“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大唐盛世，人心向佛，但经文混乱，佛意不明，欲传教，必先正教。唐皇有意向西方天竺寻求佛礼，引渡经文，交谊四方。为示我大唐昭昭之诚意，特遣唐皇第九子大唐玄奘皇子，出家修行，通使西方。钦此。”
　　“啊——”此言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刚刚还玩得很开心的女侍们全部瘫倒在地。孙中将只说要她们帮忙跟玄奘皇子开个玩笑，可没讲居然有这种伤心事情。
　　玄奘看着孙圣心平淡的面孔，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皇子将代表大唐向天竺寻求佛礼，通两朝之谊。”
　　“就是要我去当和尚！”
　　“哇——”一听这话，又哭倒一片。
　　“这是大唐尊贵皇子的荣耀。”
　　“ 我不稀罕！”他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一掌拂开她递给他的圣旨。那都是狗屁。
　　“请不要侮辱大唐和您自己。”她颦起细眉，早知道他不会认命。
　　“侮辱？不是你和父皇母后一起来侮辱我吗？让我年纪轻轻的去当半路和尚。”
　　“可以建立功勋，也可以修身养性。”
　　“如果我死在外面呢？到天竺的路不是一天两天吧。”一条晦暗不明的道路，要他去当这个出头鸟？她真是好狠的心。
　　“呜，”大家已肝肠寸断，不能自持。
　　“呃，若您是害怕，还请您向皇上禀承，勿要为难小臣。”她的眼睛里写着：你无理取闹。
　　“我怕？”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明知是计，嘴上却已经嚷道，“不就是西行吗，我接旨。”
　　“天哪。”然后他就听见大家撕心裂肺的哭泣，几条迤逦身影向莲花池边冲去，边跑边唱，“我不活啦。”
　　“谢皇子。”轻轻松松完成任务。
　　圣旨立刻如烫手的山芋陷入他的掌心。他就那么呆愣愣地捧在手上，看着那个奸计得逞的女人以轻快的步伐迅速离去，留下一个混乱不堪的现场。
　　“孙圣心！”他咬牙切齿，木制的卷轴在他手中颤抖，咒骂的话语一连串地冒出来，“你个鬼婆，妖妇，虎姑婆，老尼姑，道姑头。”
　　姑婆大唱和，可惜没人理。
　　“粗桶子，洗衣板，大麻袋，跟屁虫，死八哥。”
　　吹吹吹，吹个大气球。
　　“你——烧饼脸。”他迫不得已使出杀手锏。
　　吹——叭！空气中有一根看不见的弦绷断了，顿时阴风飒飒，风云为之变色。在极重的阴影下，孙圣心踩着七分步回过头来，扬起高傲的下巴，以夹冰带雪的口气问道，“你说什么？”
　　“麻雀屎，烧饼，脸。”一道不知名的银光霎时劈向他的眉心，被他缩头躲过。随即他运力抬高双拳，架空她急速下坠的飞脚。
　　“你来真的？芝麻妹？”甩甩发麻的手腕，他开始严阵以待。
　　“闭嘴！”她以翻繇之姿飘然落下，足一蹬地，顺势冲来，展开一连串令人喘不过气的近身攻击。
　　“你给我看清楚，”她贴着他的耳朵大吼，“如此白玉无暇的脸上，哪有你说的那种恶心东西。”
　　“哈，一定是你嘴馋偷吃了芝麻。”他见招拆招，不忘平嘴，两只狼爪还不忘摸一把她的小脸，嗯，果然细腻柔滑。
　　“还不知道是谁将糖果藏在床上，要跟老鼠结亲。”华丽的银光从她身后展开，那是她被皇后授命从不离身的银色软剑，一向似乎只是身份的象征。但此刻，锋芒从她的肩头腋下随意滑出，令他防不胜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似乎专门攻击他的好皮像。
　　“我说糖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偷吃了。”可恶的女人，伤他的脸，让他以后怎么混。
　　“谁稀罕你的糖。死笨蛋。”
　　两个人从地上打到树梢，打得天混地暗，山河变色，唾沫横飞。直打得跳河的从河里湿漉漉的爬起来，上吊的在凳子上坐下来用白绫擦眼睛。伤心欲绝的女孩子们再度聚拢，如痴如醉的欣赏这空前绝后的华美打斗。哇，好一双绝世的璧人，好一出凄烈红尘的美丽剧情。优雅的身段，干练的身手，浓烈的感情在刀剑来往中表现无疑，至于那你来往往的咒骂，反正来不及听，索性升级为撩耳的唱腔，比看戏还过瘾！
　　这方看得痴迷，那方打得火爆。
　　“麻子麻子，雀斑女！”
　　“死耗子。”她怒火攻心，准备给他最强的一击，打得他哭爹喊娘，但是——
　　“皇后驾到，”咦？不肖小孩的家长来了。

　　“参见皇后——”当皇后领着众名女侍匆匆赶来时，只见玄奘单膝在前，圣心双膝在后，女仕，女官跪服一地。“都起来吧。”她疑惑地察看二人，好像一切正常，倒是后面的小丫头们披头散发，衣衫零乱，看起来不成体统。“你对圣心做了什么。”左手搀着玄奘，右手挽着圣心，她缓步走到凉亭中，侧身坐下，茶水团扇一应俱全。
　　“儿臣能做什么？”他绽开一抹笑容，已恢复成俊美的皇子。
　　“圣心你说。”
　　“皇后要问什么？”她一脸疑惑，坦然自若。
　　“你们？为什么侍女们来告状说玄奘跟圣心在打架？”她狐疑地看着二人。
　　“啊，我们闹着玩的。”圣心抢白一句，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人不忍苛责。
　　“玩？”
　　“呵呵，圣心是您跟前的红人，我们也难得看见她，有心想跟她亲近亲近也不成吗？还有你们呀，”
　　他踱到皇后身边的女孩子中间，一个一个亲昵地戳她们的鼻子，脸颊，抱以埋怨，“这么看不起我？把我堂堂皇子，当成什么人了？”
　　“哎呀。”她们莫不羞地不敢正视他的俊脸，扭着帕子，低垂着头。“我们看错了嘛，谁让皇子装地那么真。”一定是看错了，这么文雅，这么亲切美丽的皇子，怎么会那么做。中将大人不也否认了？
　　“看错？”皇后哭笑不得，十几个人一起看错？这两孩子做秀的功夫实在了得，都到了能让人空口说白话的境界了。“罢罢，玄奘，圣心，你们随我来。”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个操心吧。

　　待回到中宫，恰好皇上也在，大家施了礼数，皇后准备再问刚才的事，却被孙圣心抢险开口。
　　她笑眯眯地走到皇上皇后面前，又施大礼。“恭喜皇上，皇后，玄奘皇子已接下圣旨，愿意出使天竺，也正是如此，皇子才命我与他比试，试试身手。为将来打算。”
　　死婆娘。玄奘在一边冲她挤眉弄眼，你还敢害我。
　　“果真。”皇后大喜，上前握住玄奘的手，“孩儿呀，你总算懂事了。”
　　“那里，母后。孩儿身为臣子，的确应该为父王母后排忧解难，以前是孩儿太不孝。”他马上窝心地回答，令皇后大为感动。
　　“你今天真是让父皇太高兴了。”唐皇朗朗一笑，虽然他如此得体实在可疑，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前几天，听说你在躲着圣旨，我还以为你怕了。孙中将也有说过你可能不适合这样的任务，但如今你能勇敢的承担，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喔？中将说过什么。”有一种小小的喜悦在他心中萌发，原来她还有为他着想过。
　　“ 中将可是老实人，她说啦，你在宫中娇惯，未必能适应外面的世界，更何况西行路遥，又是苦差事，怕你承受不住呀。”
　　“是吗？”皮下的筋肉自动抽筋。果然是永远将他看扁的孙圣心说的话。
　　“不是吗，中将？”皇上还要求证与她。
　　“皇上记得真切。”她有没有说过她不记得。只是皇上的激将法成功了，她也完蛋了。
　　“对嘛。不过，这次你可说错了。”皇后笑得很开心，她真得喜欢这个聪明的女孩。
　　“是的。”她不自觉的拉拉衣领，宫中的空气好干燥，她旁边好像还放着个大火炉。
　　“中将的话令人伤心呀。看来孩儿只好全力以赴完成任务，达成父皇母后的心愿，才能证明给中将看喽。”狭长的凤眼吐露星芒，他在她面前筑起一道阴暗的墙。
　　“皇子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好了。今天这么一闹，你们肯定也都累了，都去歇着吧，从现在起，大家要忙好一阵子呢。”
　　“是。”于是二人恭身退出去，一前一后静静地走在回廊间，等到路分开的时候，他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然后决然离去。她也没有停留，维持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得走回皇后的寝宫。

　　“皇后，我们的双簧唱的怎么样？”皇帝在他们离开后变成吆功的小孩，在皇后耳边吵嚷。
　　“好，夸张。”品着香茶，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不过，你真得认为事情会发展顺利吗？即使不那样做，他们各自也会有很好的前途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人生的路呀，怎么会一帆风顺，可是，这条路，一定非常有趣！”那两个人，最值得期待的组合，完全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令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