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西行记》虚名

17、撞上

　　“说，你们在林子里干了什么？”八戒与玄奘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赶路呀。”
　　“骗鬼！”可疑，太可疑了。这两个人从林子里出来后，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和乐融融。
　　“明明你们先进去，却迟我们一天出来。害我们以为你们先跑了。”一定有鬼。
　　“那真是对不起。森林里有迷障嘛。”只能怪那些树木作怪。
　　“嘿嘿嘿，不会是……”
　　“小猪头，少用你那些邪恶思想诬蔑人。”圣心丢头扔来一颗栗子。
　　“干嘛呀！随便问问嘛！”巫婆，手段跟粹廉一样狠。
　　“阿咪陀佛，小施主，出家人不打狂语。”他当然知道小八戒在讲什么，用不着他来诬蔑，他已经很后悔了。可惜呀，良辰美景虚度。
　　“去，来这套。你不过是个半路和尚，还能不沾腥？”
　　“所谓在（和）尚言尚。”
　　“喔喔！原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八戒恍然大悟，“怪不得粹廉常说这句话，就是说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对对！”他也可以做老师了。
　　“是吗？”圣心头上青筋爆跳，莫说是皇子，这个人真得是唐人吗？不会她选错了吧。
　　“我懂了！”八戒立刻举一反三。“粹廉的意思一定是他做女人的时候就要做个好女人，你的意思就是说当和尚就要当个好和尚。”
　　“太对了。”玄奘连连点头，儒子可教也。
　　“误人子弟。”白龙直翻白眼。
　　“哎呀，白兄，不要气嘛。粹廉不是故意瞒你的。再说，你会喜欢上粹廉也说明你的眼光很好呀。”
　　“谁气这个！”只见白脸变红脸，白龙扔了行李就给八戒一顿粗饱。
　　“救命呀。”
　　“活该。”圣心刻薄得想。本来她是准备用从高家庄化来的钱给白龙买匹马代替苦役。结果这小子食量惊人，和玄奘两个大胃王并肩将他们吃穷。白龙仍然是可怜的脚夫，无疑雪上加霜，使他的脸色总也好不了。
　　“死小孩，你怎么不投猪胎，又不能长肉来卖。”
　　“臭白龙，仗着自己是神仙就欺负凡人哪，我要向天庭投诉。”好歹他也有几分超能力。
　　“好呀。让他罪加一等。最好你也跟着上西天。”
　　“孙圣心，你不讲刻薄话就不舒服吗？”
　　“我哪有讲刻薄话？对一个被流放的罪犯神仙和不客气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猪头小鬼来说我很客气了。”
　　“呜，”好长的句子，讲不过她。“真是的，亏你长的那么漂亮，表情又端庄严肃，出口就能伤人。”
　　“呵，我的荣幸。”
　　“和尚，她在你们老家也这副德行？”怪不得嫁不出去。
　　“对呀。我们大唐最优秀的女官就是圣心。”他乐意帮圣心做广告。
　　“可怕。看上去那么斯文大方却完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小鬼，我动手起来也很厉害的。”微笑着向他走去，藏在袖下的拳头却越握越紧。
　　“干嘛？”八戒愣了一秒，然后，“杀人啦！救命啦！母老虎咬人了！”
　　“站住！臭小鬼，不教不乖。”
　　“好极！”白龙拍掌大笑，小鬼的嘴真笨。“我也来掺一脚。”他跟着跳入混战的尘土中，享受小鬼的求饶。
　　玄奘悠哉游哉，呵呵，好热闹，简直是当年的水帘府，圣心追在他的身后，直率而开朗。他喜欢她的样子——自信明快，如同飞溅的瀑布，扬起一片晶莹的水花，都是她的欢笑。
　　“杀人了！”八戒边打边退，“不行！看我的绝活！”
　　“变身吗？”
　　“走！”
　　“啊——”是绝活耶！太厉害了！一边做鬼脸一边将两脚交替向后弯曲模仿人类跑步的姿势，甚至超越了正常的速度。简单得说就是倒着跑步很快。厉害！
　　“哈哈哈，追不上吧。”这可是他精心研究出奇制胜之宝招，在面临比他强大的野兽时能够迷惑他们的视觉，为自己争取撤退的时间。实在是太佩服自己了。用力地吐出舌头，将下眼皮抠到鼻子以下，以起到侮辱对手的作用……
　　“哎呀！”不好，太得意忘形了。他的背好像撞到一块石头，仰面摔倒，立时扬起一片尘土。
　　“缺德！谁在路上放石头呀。”捂着擦破的手肘，他坐在地上。连声呸呸，吐出一口黄沙。
　　“是你自己不好。”圣心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白痴一样，都不会看路。”
　　“谢谢。”以为她要扶起他，伸手去接，却被她避开，再度摔个马趴。“搞什么？哎哟。”没人性，居然从他背上踩过去。
　　“要是把人家小姑娘撞到哪里看你怎么赔。”
　　“咦？”他吃力地回转身，发现他身后假想中的石头原来是个布衣小丫头。“你走路不长眼吗？”他也是满心不悦，这个半路杀出的家伙，破坏了他的精彩表演。
　　“对，对不起。”沙哑的声音从始终低着头的女孩口中发出。
　　他略略打量一番，她身上披着蓝色的破布烂棉花。一头乱发缠着稻草。身形瘦弱，满身排骨。怪不得撞得那么痛。“好啦，好啦！我也不是小气人。”
　　“你还没给人道歉呢！”圣心瞪他，体贴得帮小姑娘拍掉灰尘，执起她的手，竟发现脓血交混，不由皱了眉头，掏出自己的手绢。“擦擦吧。”
　　“不行！”她象是受了惊吓，两手向后缩去。
　　“哈，别人不领你的情。”
　　“不，不是。”她胆怯羞涩，这个姐姐好漂亮。“会弄脏的，好漂亮。”
　　“八戒闭嘴。”圣心有些心疼这小姑娘，“没关系。”她执意用绢布将她又脏又黑的小手抱起来，动作轻柔地像对待珍宝。“你喜欢便送你了。”
　　“不。”她慌慌地抬起头，露出庐山真面目。
　　“哇，好丑！”八戒怪叫，伤眼睛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瞧瞧那副德行，粗眉细眼，满脸雀斑，塌鼻子，大嘴巴。“不能看，不能看！”
　　“肤浅！”不用圣心动手，玄奘就教训了他。唔，小姑娘是长得不好看，不过女大十八变嘛，她才几岁？想当年，圣心还不是个雀斑美眉。
　　“殿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圣心横扫一眼。她倒觉得小姑娘的脸看起来很亲切。
　　“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帮着捡起满地柴火，全是刚才八戒撞倒时跌落的。
　　“我自己来。”她又低着头，小手摸索着。
　　“都弄好了！”八戒将垒地高高的柴火堆在她手上。
　　“筐子撞烂了，我们帮你送回去吧。”
　　“不用。”她头越来越低，抱起柴火就跑。
　　“小心哪！”圣心的话音刚落，只见小姑娘再度摔倒在地。
　　“笨！”八戒大皱眉头，看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给他们一个放心却更让人惊心的笑容。然后，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