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认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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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
西去的路突然变得沉默了。人们寂寞无声地走着，直到一个少年不耐烦地叫起来。
“闷死了，你们全都变哑巴啦。”八戒不甘寂寞，明明在庄上时这些人还能笑能闹，现下却一个个板着脸。“喂，那个家伙是失恋了还情有可原，你们两个也不说话？”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我们没有义务跟你讲话。”圣心始终是一副冷面孔。
“过分！你们虐待儿童！”他气得哇哇大叫。
“圣心，不要这样对待旅伴。”玄奘嫌吵，回头叮咛了一句。
“是，皇子。”嚣张的女官立刻低眉顺眼，继续保持沉默。
“然后呢？八戒愣愣的，看他们一前一后没了下文。
“来大吵一架呀，不然打架也好。白龙！白龙！拜托，无聊死了。”炎热的午后，空旷的大道上，八戒扯着嗓子大声抱怨。其他的人——沉默。
真热。她抚去头上的汗水，悄悄扫视一下身后的三人。队伍是越来越庞大了，也，越来越吵了。
那个八戒唱独角戏也不嫌累吗？
可怜的白龙仍然像个石像。
玄奘皇子，他还在为之前的争吵生气吗？唉，她的交际手段一遇上他就全线罢工了。要怎么化解僵局呢？
“圣心，”
“是！”哈，他开口跟她说话了？
“你走慢一点。”
“喔。”好像有点失望。
唉，玄奘心里也在叹气，圣心果然还在生气。现在他在说什么好笑的话，圣心也不会搭理他的，开口闭口就是“殿下”，“皇子”。难道他真得错了，圣心心中的玄奘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殿下，前面没路了。”圣心停住脚步，在他们面前展现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茂密森林，黄昏日落，林子里折射出匪夷的光线，深不可测，鸟儿婉转低语，似乎诉说什么。
“那就从林子里面走呀。”
“不会吧。这会儿太阳已经西下，要是一时走不出去，晚上不就要在林子里过夜？”八戒大呼小叫。
“你怕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
“不要去。”始终保持沉默的白龙，突然呐呐自语。
“神仙大人，您有什么预感？”
“我觉得冷，这个林子有问题。”
“对呀，对呀。万一有鬼怎么办！”
“原来你怕鬼。”圣心勾起唇角，小家伙。
“才不。”
“不能在这磨时间。”冷眼旁观圣心与八戒“打情骂俏”，玄奘觉得自己重要的权力被剥夺了，心里极不舒服。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撒娇！
“殿下，就在这呆一晚吧。等天亮了，再进去或者找别的路走。”圣心上前谏言，夜深露重，就怕林子里有野兽伤人。
“时间还早着呢。天又这么热，不如进林子凉快。”她不是护着那个小鬼吧，早知道不让他跟来的。嫉妒嫉妒。
“我不去！对吧，白龙兄。”
“谁是你兄！”白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想等到明天再走。”人应该相信神仙的，不过这几个怪胎很难说。
“我不等。”玄奘像是被迷住了，态度异常坚决。
“殿下？”他在耍脾气！
“要去你去！”真不讲理的皇子，一点都不体谅小朋友。“圣心姐姐，我们留在这里喔。”
“很好！西行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看见八戒任意将手搭在圣心肩上，他的忍耐到了极点，转身抚袖而去。
“谁是你姐姐。”乱攀亲的家伙。“白龙，你跟这只小猪留在这里，我们会在林子那边等你们。”说罢，她立刻追着玄奘进了林子。
“喂，姐姐。”八戒捂着头无奈呼喊，坏心眼，将他跟情敌放在一起。“呵呵，白大哥，那位姐姐眼睛里是不是只有和尚的事情呀。
“哼！”白龙不屑地甩过头，给他一个优美的背影。
“啊呀。”无趣的人呀，西行的伙伴们真不友善。粹廉，我想你。
气死人了！圣心在做什么，联合外人欺负他（谁是你内人呀）。开始还让他感动外分，果然好景不长，又变成长安时的老样子。她很愿意看他冷冰冰的面孔吗？气死了。他的拳头重重捶在树上，伤痕却落在自己心上。许多叶子从树上坠落下来，有灵气的森林受到他心声的感召，这个男人有他的困惑，让我们来帮助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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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你在哪里呀。”圣心在焦急地呼喊，这个林子像个迷宫，只是缺少梦境中白色的浓雾。她的心里开始犹豫，寻找他的无聊游戏，到底何时才能终结？她不断长大不正是为了突破障碍永远守护在他身边吗？拜托，让游戏结束，让彼此成熟，让她的梦想实现吧。她的忧思传达给大地，感动森林的草木。这个女孩有她的心结，让我们来帮助她吧。
“殿下！”熟悉的声音从林子后面传来，那个清丽的身影向他走来。重重荆棘，划破她的衣裳，但她毫不在意，一直走过来。
“圣心？”她追来了！
“真拿您没办法。”圣心无奈又心痛的口气。他想象了好久的重逢，不用在走出迷雾后，面对来自皇宫金麾金甲，依然是他熟悉的圣心，令他久旱的心灵，有湿润的感觉。
“圣心，”他颤抖地伸出手去，像个委屈的小孩。“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气啦，江流。”
“江流？”久远的呼声，他是江流。一种让人放心又忐忑的感觉，他即将握握住“圣心”的手。
“是我呀。”她微笑给他以肯定的回答，温柔款款地召唤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立即反手将她抵住。
“啊！”她惨烈地叫，“江流？”
“你是谁？”他的表情无害，语气冷酷无情。
“圣，圣心呀。”她忍痛回答。
“说实话。”他的力道加强，“你不想听见自己骨折的声音吧。”
“江，流。”她冷汗直流不明白他的突然转性。哪里出错了？
“哼。”他笑了，冷冷的笑。然后，空旷的林子里响起巨大的枯枝断裂声。
“啊——”她痛苦地嘶叫挣扎泪流满面，被玄奘毫不怜香惜玉地掷在地上。
“圣心？”他蹲下身，勾起白玉一般的小脸，“圣心才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哭啼啼呢。”
“呜，呜。”她已泣不成声，圣心是怪物吗？
“说，你们把她怎么了？”
“呜。”哪有怎么样呀。
“说！别哭哭啼啼地惹人厌烦。”尤其是用圣心的脸来哭！
“原，来，你，装傻。”她捂住手臂连连后退，她的道行呀。
“她在哪里？”谁要想那些无聊问题。玄奘也好，江流也罢，他就是他。
“玄奘殿下！”一个晴天霹雳，白色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冲过来。“您？”
“圣心？”他回头看，又一个圣心。
“那是谁？”她吃惊的发现，他身下夹持的人与她面貌相似。
“圣心？”他仔细地打量她——狼狈而焦虑，眼神里有怒有喜有疑惑。他不动声色，静静地凝视。
“殿下？”圣心气喘吁吁。呼，在林子里兜了半圈，好容易才找到他。原来在这里风流快活。咦？风！流！快！活！她的眼睛聚焦到他压着少女的动作，立刻燃气熊熊火焰！
“造孽呀！”她冲上前用力推开他。“您居然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居然对一个女孩子施暴，而且长得好像她吆。呸！那个不是重点。看看这孩子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衣衫破裂，手臂红肿，香腮带泪，太可怜了。
“姑娘，您不要紧吧？”她又急又气，不知从何处下手帮忙，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伤势。
“她不值得同情。”玄奘冷冷地抱臂而立，敢冒充圣心！
“笨蛋！”她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向他掷去，回应她的是可怜的哀号。“如果皇后娘娘知道您做这种事，该多伤心呀。您不是答应她要好好做个为国争光的和尚吗？您居然对一个女孩子……，对人家……，人家……”简直难以启齿！
“圣心？”他的态度缓和下来，圣心哭了耶。那种涨红脸，咬紧唇，觉得有莫大耻辱的表情好可爱哟！他伤脑筋地拖起她，“这家伙是个骗子，准备把我诱到森林深处吃掉呢。”
“您在诋毁一个纯真的少女。”老天呀，大唐遭天谴了，生出这等禽兽。
“你不相信我！”他生气起来表情正经八百。
“事实在这里。我亲眼看见你对她——”
“怎样？”
“你压着她。”
“我在教训这个混蛋精灵。”
“精灵？别以为一路上出了几桩怪事，就全往神鬼怪力上推。”死不回改，这次决不原谅他。
“你没看见她装成你的样子吗？”她眼睛长在哪里？
“她只是长得跟我有点像而已。难道说，”她口气一顿，发现其中的端倪。
“想到了吧？”他得意洋洋，等着她低头认错。
“下流！”随着她的吼声，一条树枝当头劈下。
“啊呀！”他被打得七晕八素头昏脑涨。天哪，不会这个圣心也是假冒地吧。
“你居然敢暗示因为她长得跟我像，所以你才干出那种无耻之事！”她气得浑身发抖外带发烧，从头烧到脚。
“什么无耻之事！”捂着痛死的脑袋，他不甘屈辱。“我亲她了？抱她了？上她了？”不是圣心他才不要呢！
“你还敢讲？！”太下作了！比市井之徒还粗俗百倍。
“我又没做有什么不敢讲？”打他头，就会打他头！打笨他怎么办？
“你要对证吗？”小姑娘就在这，人证物证俱在！
“你叫她有种说！”
“姑娘，你说——”她立刻甩过头，顾不得别人的尴尬。但是，
“说什么呀？”熟悉的低沉嗓音，俊美无暇的容貌。
“殿下？”她惊呆了，那个小姑娘呢？
“你头昏啦？”玄奘气得大叫，“那是妖精变的！”
对，对。那是妖精变的。真得有妖精！圣心如此警惕自己，在那边笑嘻嘻的是妖精？在这边的是玄奘殿下？呃？“你们什么时候站到一起的？！”
“哇，你几时跑到我旁边的？”两个玄奘异口同声。
“殿下，别玩了。”她大伤脑筋，“快点站出来。”
“就是嘛。”异口同声。
“殿下！”她的疲劳度到了极点。该死的神鬼怪力！
“我是呀！”异口同声。“圣心，到我这来。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林子吧。”两人一左一右，扯住圣心。
“走！”
“走”
“喂！你拉着她做什么！”
“喂！你拉着她做什么！”
“放手！”
“放手！”
“圣心，别听他的，跟我来！”
“别理他，我们走！”两人争执不下，用力拉扯圣心。
“不要吵！”她烦躁不安头昏眼花。怎么办？把皇子弄丢了。怎么办？
“圣心，把我找出来呀。”
“那是我要说的话。”
“臭妖精！”
“死妖怪！”
“不要吵，我马上就会把皇子找出来。”妖精就快快显形吧。
“很好。”
“来吧。”
嗯！她可以的，真正的皇子只有一个呀。不就是这个，不，这个，不，也许是这个，不，大概还是这个，或者……
在她犹豫不决之间，两座火山再度喷发了！
“你在等什么？”
“圣心，早点跟我离开吧。”
“浪费时间！”
“难道你还用犹豫吗？”
是，是呀。这一定是她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大难题。她分不清楚！！！
“烦死了！用剑术来决定吧。”
“好呀，真的还打不过假的吗？”
“闭嘴，冒牌货！”
“等一下，不能伤害皇子。”眼看两人就要刀兵相见，她再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保护皇子是她的责任。
“你护着他？”另一个可就冒火了。
“那是当然的。”这个可得意了。
“不是那么回事。”她急得满头大汗，倒霉的森林。
“那还不赶快让开。”
“放心，圣心，教训这个小妖怪还不在话下。”
“不行！”她又飞快得挡在另一边。
“你护着他？”
“那是当然的。”
又来了，她的胃好痛呀。“我要保护皇子，可是您们一个样子……”
“所以才叫你来分呀。”
“对呀，早点分一分了事。”
说的轻巧，这是何等重要的选择呀！“请问，如果分错了怎么办？”
“分错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是皇子就是妖怪，当然要消灭掉。”
所以很难办呀。
“喂，圣心，你不是分不出来吧？”
“啊？”
“不会吧？”另一个也立刻跟进，“凭我们多年的情谊，你居然分不出我？”
“这，”
“别这啊那的！”
他们真得生气了，好强的气魄。“二，二位长得一模一样。”
“你看男人就是看长相的吗？”
“我又不是行李会不小心拿错。”
“或者你眼里根本没有我？”
“对呀，你总是用小时候的样子去套用我现在的形象！”
“不是！”她大吼，恼羞成怒的成分居多，居然被他的气势压住了。“都乖乖站着，我会带真正的皇子离开的。”
“好极了，快一点！”二人抱臂而立，目光严厉地盯着她，“快，来，分。”
“好。”她的背心一片湿凉，那两双眼睛仿佛在说：一定要把我分出来，否则的话——决不原谅你！哇呀呀呀，头痛呀。
呼，这个问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答出来，否则就会伤害皇子。但是，要她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思考如此严肃的问题——她究竟是用什么来认定皇子？只有一个他时，并不觉得。但一旦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要怎么办？心仍然能不偏不倚，坚持最初的选择吗？凭什么如此肯定？女人的直觉吗？！她可是最讲事实论断的，遇上这种情况，纯属巧合，巧合。
直觉？好像思路被打通了？直觉？感觉，无论是江流还是玄奘，感觉都是一样的。问题不在于他的言行举止是否幼稚，形象气度是否成熟，但是她就是能够肯定，她就是能够肯定是那个江流，这才不顾一切地追逐。其他的都无所谓。圣心，你真傻！这一路上的不开心到底为什么呢？就如同繁杂的花结，抽丝剥茧还原为一条直线，一个重要的线索。抽象也好，事实论断也罢。顺着这条线走，无论多少次，她也会把他认出来。
“好了没？”他不耐地踩着拍子，心情烦躁到极点。圣心不像他那么肯定吗？
“唔，”她细细打量二人，越看就越发现其中的不同，心底变得一片坦然。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就是您呀。”
“咦咦咦。”伴随着他的惊喜，身边扬起一片月白色的光环，还有人轻轻的叹息声。
“妖精？”
“唉，”风中响起树叶婆娑起舞之歌，似乎在笑，“好了，好了，这不就清楚了吗？”
“哎呀，是一株傀儡木呀。”光环褪去，一株美丽的树挺立在他们面前，周围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
“这里居然有这种树。”玄奘很是诧异，在西北地区还有这种专门用来做木偶的树木。
“都成精了。”
“还很淘气，随便读取别人的心声变换人型来耍弄。”
“大概是不能被制作成木偶，才会觉得无聊。”奇怪，她不讨厌这株树，它并没有伤害谁，没准还帮了忙。
“你想太多了。八成是贪玩吧。”
“皇子？”抚摸树身的圣心忽然不高兴起来。“是您把树精的枝条折断地吧。”太可怜了。
“因为它冒充你嘛。”糟糕，圣心最讨厌毁坏植物的人，天大的理由也站不住脚。
“狡辩！太过分了。就算它变成小姑娘，你也应该很温柔呀。还敢说树木淘气，根本是你惹火了人家。都几岁啦，一直像个孩子似的，折断枝条是三岁小孩才做的事呀。出家人不伤寸草的精神你有没有领会，完全没有自觉任意伤害生灵，你不会惭愧吗？别捂住耳朵，别乱跑，听我说，你皱眉头是不耐烦吗……”圣心就这么边走边骂边走边骂，骂得可怜的皇子抬不起头来。走出老远，还会听见她的婆婆经，真不愧是大唐第一女官。可是没关系，全当让她舒解压力好了。
“嘻嘻，”风起，树木在说话。“那个皇子好可怜呀。”
“哼哼，活该。我这条手臂起码要长五百年哪。”
“慢慢修养喽。”
“不过真有趣，下次再来玩吧。”
呵呵，是谁会下一个走入这个有趣的恶魔森林呢？对自己的心抱有疑惑的人，是你，是他，或是我们每一个人？
“真是够呛的一夜。”
“全是因为您要单独行动造成的。”
“可你还是追来了？”他坏坏发笑，圣心的脸红通通。
“是呀。请您明白西行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撇开上天塞给他们的流放神仙 以及贪吃好睡硬要跟来的小猪，“我可担负着皇后娘娘的神圣使命。”
“责任心真强。对了，你最后是怎么把我找出来的？”
“说到这呀，”她犹豫片刻，“你是怎么肯定那小姑娘不是我的？”
“我是天才！”他回答地斩钉截铁。
“喔。”这种答案没有参考价值。
“那你呢？”
“什么？”
“怎么认出我的呀？”
“什么？”她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向前赶路。“快走吧，留在林子里总觉得不安全。”
“狡猾！”
“呵呵。”她赖皮地笑着，抬头看金黄色的满月。她一直觉得，玄奘的眼睛美得无与伦比，时时刻刻散发出诱人的光彩。无论大朵的波斯菊，还是皇冠上的翡翠石都不足以形容。今日方知，那双幽深的眸子俨然是故乡的月亮，乘满银色的关怀，闪闪动人。如同心底思念的花朵，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忘记。在温情的夜晚，徐徐绽放，温暖人心。
如此缪赞的话语，又怎能让他知晓，还不得意得飞到天上去？所以，赖皮到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认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