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017 ...
-
芙洛拉比三叶先一步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想闪开躲避,结果刚好被三叶压在了身底,动弹不得。接着茫茫然的,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遮蔽了整视野,从上方呼啸而过,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准确无误的落在三叶的身上。
哈萨姆在顷刻间反应了过来,一拳将狩猎犬挥开,跌到地上。肃杀的气卷起了气流,落叶腾地而起,在空中形成了小小的旋涡。
芙洛拉的瞳孔骤然放大,脑海一片空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一个伤员逞什么强——!是不是疯了!?”
三叶的后腰开出了一道骇人的口子,鲜血顺着裂开的衣帛汨汨流出,翻开的红肉足足有一人小臂那么宽,触目惊心。
“芙洛拉,快把三叶带走!”哈萨姆见狩猎犬吃痛地站了起来,往后挪了一步将两人挡住。
芙洛拉翻了个身将三叶扶起,用外套将三叶后背的伤口扎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撤退,可是很快的,她发现明火周围的灌木丛隐隐约约的有什么在动。
另外两头狩猎犬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们黝黑的眼睛里,就只有那丛跃动的火光和背靠背警戒着的三个人。
“这些大家伙居然不怕火……?”哈萨姆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是习惯了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害怕,“现在是不是有点麻烦了?”
“哈萨姆,你……没问题吗?”芙洛拉的手握紧成拳,“别忘了,不能下重手。”
“你说要杀了它们倒还容易。”哈萨姆啐了一口,“这是什么鬼规则!”
三叶费力喘息着,抬起头凑向芙洛拉耳边,低低提醒着:“芙洛拉,试试那个紫色的花,以前我们都用那个驱赶野兽……把我放下来吧,这样……你也方便行动……”
芙洛拉看了一眼,那些被三叶放好的紫色花束,正好被踩在其中一头狩猎犬的脚下。如果贸然行进,很可能会改变这头狩猎犬和他们的对峙方位……
“别犹豫了。”哈萨姆的声音慢慢沉淀,稳重了起来,“我会看好这个家伙的。”
芙洛拉一边盯着狩猎犬的动向,一边将三叶放在了地上。她扯过缝好的芭蕉叶,盖在了三叶的身上,企图用障眼法让这些兽类放低注意。
她最后再翻开花名册看了一眼周围,没有支援。
“给你。”哈萨姆反手拉过芙洛拉的手,将一块相对尖锐的石块塞到她的手里,“杀兔子的时候磨的,还算趁手。”
在心中倒数三秒。
每个节点漫长又短暂。
数到一的时候,芙洛拉握紧了手里的石块,将大量的气灌注进去,冲了出去。面对面的狩猎犬伏下身子,然后跃了起来,如高楼般,阴影一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
芙洛拉低下身,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扬起手臂将石块划向庞然大物的后肢。汗珠混着血珠一下子溅在她的脸上,所见之处血色朦胧,散发着兽类独有的腥臊味。
被划伤的狩猎犬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另外两头进入备战状态的狩猎犬见状,仰头嚎了一声便往哈萨姆的方向奔去。趁着这个空隙,芙洛拉连忙拾起了脚边大把的紫色花束,想也不想往火堆里丢了过去。
篝火发出了嗞啦一声低鸣,冒出了缕缕青烟。
摔倒的狩猎犬抖掉了身上的落叶,紧紧盯着芙洛拉,发出了呼噜呼噜的低吼,涎水顺着微张的嘴一直往下滴淌。它站了起来,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往芙洛拉的方向冲撞过去。
比之前的速度更快。
眼睛的动态捕捉速度根本不及它奔跑的速度,芙洛拉双眼一花,只感觉一个黑压压的巨物掠过眼前。她的身体在刹那间失去了支撑的重力,重重倒在了地上。粗壮锋利的爪子刺入她的肩膀,深深的埋进血骨,穿透□□,像是螺旋铁钉一样牢牢钉进了泥土地里。
芙洛拉先是楞了一下,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痛感神经开始运作,将剧烈的苦痛迅速汇集到了大脑,推到喉口。她下意识张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呼声。
狩猎犬晃了晃爪子,将芙洛拉小小的身子像破布一样甩了出去。
尖锐物抽离□□的感觉让芙洛拉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后背传来了近乎撕裂的疼痛。她重重撞在了树干上,一瞬的离心力让树木拦腰折断,擦着尖锐的树干断裂口芙洛拉又继续往后撞去,弹在另一颗树上,滚落到地面。
这些骁勇善战的狩猎犬之所以能够成为揍敌客的专职门犬,就是因为他们足够凶猛,绝地战斗的能力比之念能力者绰绰有余。
芙洛拉剧烈咳嗽了几声,猩红也顺着喉咙涌了出来,大朵大朵的。她仰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是护着三叶拼命战斗的哈萨姆。
芙洛拉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豆大的汗水顺着睫毛的缝隙落进眼睛,沿着眼角流下,像是眼泪。如果不是及时用了流将大部分气凝在后背,恐怕自己早就变成一滩肉酱了。
芙洛拉望着朝自己走来的那头狩猎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能重伤它,又不能杀了它,还要躲过它的攻击。
芙洛拉望着之前那片开垦出来的空地,又将目光落向身边的参天古树。她顺手抽过了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悄悄往里面注入了气。
驻扎的营地确实一无所有,但是这里……
芙洛拉将哈萨姆给的石块塞到兜里,紧紧抓着柔软的枝条,奋力往边上跑去。狩猎犬也跟着她跑了起来,企图将她再度掌控在手爪之下。
芙洛拉爬上了树,再牵起了一根软藤条。接着她一跃而下,抖了抖细软的枝条落在狩猎犬的脚边。借着密林中大小不一的树木,芙洛拉有意识的将藤条顺着逆时针牵引起来。注入了气的藤蔓,就好像柔韧有力的鱼线,再也不会一折就断。
“哈萨姆!抓住机会赶紧跑!”芙洛拉回头喊。
哈萨姆回过头,条件反射用凝倾注在芙洛拉的手,细长的枝条包裹着乳白色的气,在阴森森的夜色密林中尤为醒目。在芙洛拉的刻意引导下,这些线条正在朝中心一点点合拢,慢慢将狂奔的狩猎犬画地为牢。
哈萨姆下意识将手掌向包抄自己的两只狩猎犬砍去。这次下手颇重,温热的液体一下子喷溅在他的脸上。这种行为彻底激怒了对方,见它们双眼赤红冲过来就要将自己拆骨入腹,他连忙一脚踢起燃烧的火堆。
燃烧着紫色花束的火堆高高飞起,将带着刺鼻气味的灰烬泼向暴走的两头狩猎犬。
芙洛拉咬紧牙关,抽紧了手中的藤蔓。细细的枝条如同钢丝线一样,嵌进了她的手掌,割断了掌纹。
身后追逐着自己的庞然大物轰然倒下。
它被缠在绿色枝条中,四肢紧紧裹在了一起。无论如何挣脱,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芙洛拉将藤蔓绕过周围的大树,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巨大三角,最后将绳结牢牢打在了树干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掌,往哈萨姆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被草木灰暂时致盲的两头狩猎犬像是发疯了一样,疯狂踩踏着地面,似乎要将整座森林都颠倒一般。它们看起来非常不喜欢这种作呕的气味,张大着嘴呼哧呼哧的,企图让这种味道快点消散。
哈萨姆吐了一口血沫,连忙低下身子准备扛起三叶逃跑,却听到芙洛拉远远传来的喊声:“哈萨姆!头上!”
哈萨姆抬起头,看到狩猎犬高高扬起的爪子正要落在自己的脊背上。他想要躲避,可是一想到三叶还在这里,就又下意识俯下身,将女孩儿护了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
哈萨姆在等待了几秒钟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在等什么!快走!”
他来不及发问,赶紧将三叶连人带叶扛了起来,拔腿就跑。
三人在死寂的森林里不知道穿行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幽深的洞穴停了下来。溪水流过洞口,打湿了大片的滑腻青苔。
三叶勉强地笑了笑,望着石洞口的黄色花丛:“……是三色珊瑚……”
“别说话了,赶紧进去吧。”哈萨姆踏进石洞,将三叶面朝下轻轻放平,然后看向狼狈不堪的芙洛拉,“你也是,赶紧坐下。”
芙洛拉也不废话,走进去坐了下来。
她的衬衫已经破破烂烂的,像是一块废弃的布料盖在自己的身上。肩膀上露出了大片白色肌肤和快要断裂的内衣带子,被爪子穿透的几处血洞惨不忍睹,将白色的衬衫染成湿漉漉的血色。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哈萨姆别开眼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丢在了芙洛拉的身上。
“是花。”芙洛拉忍着痛,用手接过溪水冲洗着伤口,水流激起的痛感让她看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三叶和我们不同的是,她有花。那些狩猎犬好像很忌惮这个。”
哈萨姆“啊”了一声,想起三叶非要放在芭蕉叶上的花,“是那种橙色的花?”
“本来我也不确定……不过我早上过来的那一路,开满了这种花。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大型野兽经过的痕迹,之前我还疑惑……”
“事不宜迟。”哈萨姆拔掉了刺在手臂里的木枝,“我现在就去找,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芙洛拉动了动手指,具现化出了花名册。她将手指圈在了梧桐的名字上,查看着他的坐标。
“你看梧桐的位置干什么!?”哈萨姆瞪直了眼睛。
“我早上在有花的地方停留过,用相对位置推测一下吧。”芙洛拉费力吞咽了一下,看向洞穴外高高挂起的明月,“已经这么晚了……三叶,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三叶看了一眼三色珊瑚,虚弱地回答道,“三色珊瑚大概每三个小时变一次颜色,一共变三次……现在是黄色,那大概是十一点到一点之间吧……”
“那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芙洛拉又查看了其他几位正式管家的位置,“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一定是在公馆内。早上候梧桐在正东南五公里的位置,和现在的位置差不太多,而现在他在我们的东北方向约七公里的地方……你往东北方向偏十三度左右一直直行应该就是了。”
说完她具现化出一张书签交给哈萨姆:“快去快回吧,注意安全。”
目送哈萨姆消失在夜色中,芙洛拉这才起身帮三叶清理起了伤口。她脱掉了三叶被.干涸的血液黏住的衣服,望着那道骇人的伤口,良久。
“三叶,谢谢你。”
三叶噗嗤一下笑出来,又疼地皱起了眉头:“彼此彼此。”
“我要冲水了,你忍着点。”
三叶咬住了衣服,呼痛声断断续续埋没在布料中。她的眼角伸出了泪水,又逞强地擦掉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芙洛拉将三叶的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肩膀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三叶刚想惊呼,又被她按住了。
不远的草丛中又响起了那种呼哧呼哧的呜咽。
哈萨姆不在,三叶又伤到了脊骨,仅凭一个人去化解这些大家伙追击简直是天方夜谭。芙洛拉紧紧抓住三叶的手臂,就连对方痛到龇牙咧嘴也没有发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三叶下了无声的指令:用绝。
那么接下来呢……?
芙洛拉的汗珠从额角落下,在短短几秒内,她将脑海里仅有的几种攻防方式都尽可能的演示了一遍。结果全部都是不可能。
洞穴的地势开阔,易攻难守,想要坚持到哈萨姆回来是不可能的。芙洛拉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伤口突突的疼痛不断干扰着她的设想,一团乱麻。
三叶伸过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这让芙洛拉稍稍清醒了一点。她侧过头看着三叶,又看向远处的灌木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连忙张开嘴做出口型:三叶,你还有多余的力气用发吗?
后者想了一下,郑重点点头。
芙洛拉撸起袖子,对着自己白皙的手臂划了下去。她用力挤着伤口,让血液快速渗出来。三叶的指尖慢慢凝起了气,放出了栩栩如生的兔子,一只接一只,带着芙洛拉的血液,微微泛出渗人的血红色。
带着甜美血液的兔子钻进了草丛,诱惑着那些守株待兔的狩猎者。屏息凝视许久,那种野兽近临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芙洛拉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她顺着洞口望向那一小片静谧的夜色,神色一如既往的安宁,没有波澜,可视线却慢慢模糊了。黑的绿的白的糅杂起来,像是万花筒,变成了不同的色块融成一片。
“你哭什么呀,芙洛拉。”
“我没哭。”
三叶笑嘻嘻伸手擦掉了芙洛拉脸颊上的水渍,鼻头红红的,很是可爱:“好好,你没哭。你是最勇敢的孩子。”
哈萨姆拿着大捧花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睛通红的芙洛拉,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可怜兮兮的兔子。他的眼睛发直,似乎要把眼珠子也瞪出来。在时间凝固了几秒后,他才干巴巴的憋出了一句话:“三叶,你欺负我就算了,怎么可以欺负小妹妹……”
“……哈萨姆,绝交吧。”
芙洛拉默不作声将这些像火焰一样的花束均匀地摆在洞口,像漫天星辰,又像是燎原的星火。
哈萨姆伸手拿掉了夹在她长长的头发里的碎枝落叶,又将她乱蓬蓬打结了的头发捋顺了才发话:“芙洛拉,你现在可真有我们流星街的风范。”
三叶伸出那只没崴的脚踹了一下哈萨姆的小腿:“我发现你的话也挺多的!”
芙洛拉伸出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结果混着泥泞的手背将那张白嫩的小脸弄得更脏了,整个人灰扑扑的。一个晚上,她在叶子堆里躺过,在泥土里滚过,还结着红不拉几的血块,现在活像个泥娃娃。
哈萨姆捂住嘴,腮帮子越鼓越大,还是忍不住狂笑出声。
三叶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望向芙洛拉。她顿了顿,无言地背过脑袋,抖着肩膀。
芙洛拉歪了歪脑袋,最后也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