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之谋逆有道》阿萤是个美少年

31、第三十章

　　唐御书实在是困了，没等江离回来，就先回房睡了。
　　睡前回想起穆七又说他不知节制又说他中风的，还有那句“医不自医”的浑话，气不过给自己配了副治伤寒的药，在里面多添了些壮阳的方子。
　　喝过之后，倒头就睡。
　　没睡着。
　　不知怎的，又开始想起宋梓杉在将军桥上的一言一行。

　　“唐公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给人希望，再把希望摔碎。随随便便对别人好，再告诉对方你没有交付过真心。”
　　“……真的只要留心些就好了。”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唐御书翻了几次身，都没睡着。
　　无奈之下又配了副安神的方子，这才终于睡着了。

　　而另一边，江离已经到了宋府门外，拿着簪子几经踌躇，还是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走出来见了她先上下打量了下，才道：“姑娘，宋府的大门没有拜帖是不能随便进的。”
　　江离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这位小哥，我不是来找人，只是来送样东西。”
　　“送东西？自己送还是替人送？送给谁？”小厮兴许是见江离衣着打扮不错，长得也清丽可人，就又补了句，“姑娘别嫌我啰嗦，宋府每日来来往往好些人，不盘问清楚了，主子有事怪罪下来，吃苦的还是我们。”
　　“我省的，”江离道，“我是替我家公子送的，他姓唐。”
　　“唐？”小厮的脸色变了变，“可是柳州第一商唐璟的公子，唐御书？”
　　“正是。”
　　那小厮顿时将刚才迈出去的脚收了回去，一边摆摆手道：“姑娘多有得罪了，这份礼宋府收不起。”说着就要关上宋府的大门。
　　“哎！”
　　江离作势伸手挽留了下，但也没太认真挽留。本来她来宋府一趟不过意思意思，现在意思到了，她也该打道回府了。

　　可世事难料，宋府的门偏偏又开了，隐隐露出个男子的身形。江离心里一颤，这可别是宋二公子宋梓杉啊，那她的离间计该如何实施？

　　这边江离尚在愁苦是走还是留，而一旁刚出家门的宋问却是一愣。

　　今儿个休沐，他和户部几个好友约了去福顺酒楼小坐，名为联络感情，实是官场上站队形。宋问对此虽然不屑，但该去还是得去。
　　不想，早上他父亲先把他叫过去一次，细细询问了昨晚的情况，他又去看了眼梓杉，确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才出的门。这一来一往的，眼下已经算迟了。这种活动不管私下里再怎么不待见，在同僚面前迟到毕竟不好。
　　宋问有些急，快步走到自家大门口时，正好看见李顺儿把门开着，还暗暗把他好好夸了一番，挺懂察言观色。谁曾想，就那几步路的功夫，李顺儿又在自己眼前把门狠狠关上了？
　　关上了？这是什么操作？
　　宋问没多想，只是瞪了李顺儿一眼，伸手又拉开了门。那厮还在一边冲自己挤眉弄眼，真是可恶！
　　然而，拉开门的一刹，眼前出现的不是杨柳依依，也不是车马喧嚣，却是一个俏生生的白衣姑娘，柔柔弱弱地站在那儿。
　　宋问愣住了。

　　其实从宋启明愿意效忠沈易，宋泽宁为沈家王朝鞠躬尽瘁二十年，宋梓杉喜欢唐御书就可以看出来，宋家的人都喜好亲近貌美的人。只不过到了年轻这一辈人，产生了微妙的分化，有的喜好貌美的男人，有的喜好貌美的女人。

　　宋问见了江离，就忍不住亲切些，声音也温柔了三分，“姑娘在这所谓何事？”
　　李顺儿本想凑到他耳边诉说一二，却被一记眼刀打了回去。李顺儿心想，如果“眼刀”能传递声音，刚才那个说的应该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离暗自庆幸不是宋梓杉，见他询问便又重复一遍，“我家公子托我给宋二公子送样东西。”
　　“哦，我是他哥，可以帮忙转达。”
　　江离无法，只得将手上的簪子递了过去，然后道：“那就劳烦宋公子了，我家公子姓唐，名御书。”说到这她有意留心了下宋问的神色，却瞧见宋问正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江离一僵，连忙躲闪了去。

　　“不知姑娘和那位唐公子是什么关系？”宋问慢悠悠道。
　　“他是我师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句话说完后宋问的面色舒缓了很多。
　　宋问道：“那就是千慈谷的弟子了，姑娘贵姓？可是师承于穆九渊穆老前辈？”
　　“我姓江，穆谷主是我师伯……公子认识穆师伯？”
　　宋问点了下头，笑道：“原来是江姑娘，穆老前辈和在下的祖父是好友，不久前还来祁川为祖父看过病。他近来可好？”
　　江离心里诧异，原来穆九渊是为了给宋问的祖父治病才上的巫山，她倒没听安公子提起过，唐御书和穆七也没和她说过。她本来还想着穆九渊怎么就突发奇想上巫山了，原来还有这出。心里顿时有些复杂。她从小游走于安家、千慈谷两边，莫非一处的信任都没得到？
　　想到这，江离也有些迷茫。她看着宋问道：“公子还不知道吗？穆师伯失踪了，自巫山后就不明去向。”
　　“失踪了？”宋问讶异道。
　　“是啊，算起来，至今也有三个多月了。”
　　“……”

　　江离瞧着宋问的神色不似作伪，顿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穆九渊是从宋家这边开始失踪的，按照宋问所说，穆九渊和他祖父是好友，又怎会收不到半点风声？即使唐御书有意要瞒，也是瞒不住的。看来穆九渊的失踪八成就和宋家有关，而宋问则是被这些机密排斥在外的人。
　　江离突然有些不忍，劝慰道：“其实公子不必忧心，就目前的消息来说穆师伯还健在，只是具体在哪我们不知道而已。”

　　宋问十七岁入仕，至今已有十一年，江离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得更为通透。然而眼下，他却被一个千慈谷的小姑娘安慰了，不禁有些好笑，却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于是道：“谢过江姑娘了，我会尽快告知家父，派人一起寻找穆谷主的下落。”
　　江离只得又道了声谢。
　　二人你来我往的，都知晓其中的弯弯道道，但说起场面话来却也毫不逊色。
　　最后等江离走远了，宋问还有些意犹未尽。

　　李顺儿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挤眉弄眼换不来他家大公子的一个眼神，“公子，公子，那簪子！”
　　宋问这才反应过来别人姑娘是来替唐御书送簪子的，而他本该拒绝。
　　不过问题不大，宋问指使着李顺儿道，“你等下把簪子送回苏府去，就说，就说宋二公子不乐意收。”
　　李顺儿看着宋问一言难尽，然而还没等他伸手去接簪子，他家公子就又变卦了。
　　“慢着，这簪子你不用送了，也别告诉别人有这回事。”宋问道，手里摆弄着那支翠玉镶银莲花簪。
　　……这簪子，他见过。

　　兴许是那安神的方子见了效，待太阳西沉，天色渐暗，唐御书才从梦中醒来。
　　这个梦实在是长，而且还荒诞不经。在梦里，他还是个四五岁的幼童，围在娘亲身边要糖丸吃。那糖丸和市集里卖的不一样，带着点清苦的药香，清凉的甜意，还有一点娘亲的味道。
　　他关于母亲的记忆很少，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忙着采药，炼药，制药，彷佛有炼不完的丹药。而他就在一边乖巧的看着，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娘亲就不愿把他带在身旁。
　　在这个梦中，娘亲也是如此，而他则在一旁看着炉火，然后沉沉睡去。突然一阵响动将他吵醒，好像是药匙掉了，他连忙扭头去看，只见娘亲和一个高高的男子缠斗在一起，手腕被紧紧束缚。
　　“帮我一次，再帮我一次，薇儿，你知道我的！”
　　而娘亲的声音则满是痛苦和压抑，“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让我怎样！”
　　他急匆匆跑上前细细地唤了声“娘”，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娘亲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装满的不是恐惧，亦不是求助，而是仓皇。

　　仓皇……是他做错什么了吗？他忐忑地看向娘亲。
　　再之后，梦境便模糊不清了。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娘亲洁白的衣裙被粘上尘土，染了污泥。

　　唐御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他娘明明都离世十七年了，这次清明节也有好好上坟的……
　　唐御书思考了片刻，无解，只觉得口干，于是慢腾腾地挪下床，去倒水喝。抬头望向房中桌几的一刹，却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黑影直挺挺地坐在那，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他起身，那黑影突然露齿一笑，“唐公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