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
夜幕降临，即使是六月的祁川也带着丝凉气。
柳柳抱着外袍出来时，不出意外地看见他家少爷正坐在青石桌旁，桌上摆着一杯一壶，似是在自斟自饮，颇得闲趣。
柳柳走过去，一边将外袍仔细披在那人身上，一边絮叨着：“少爷，您再这样睡到一半就跑出来，我可要告诉大少爷了。”
宋梓杉清浅的笑了笑，浑不在意：“柳柳，什么时辰了？”
“少爷，已经是亥时了。”
“哦，”宋梓杉低头掩去神色，拿起酒杯又抿了口，“原来是亥时了……”
“所以说少爷，您快回房睡吧，明明刚病好没多久的。”
“好。”
柳柳听他这么说，忙上前去扶他，却见宋梓杉摆摆手：“都是甜酒，我没醉的。”
“您昨天也是这么说。”
“是吗？”宋梓杉站起身，走了几步又踉跄着停下，漆黑的瞳仁看向柳柳，“我怎么不记得了。”
柳柳叹口气，不再听他解释，不容分说地扶着他往屋内走去。
二人刚走进屋内，一阵巨响就从身后传来，柳柳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去，一束巨大的烟花刚巧在天边炸开。
“少爷，少爷！你看那！”柳柳瞪大眼睛叫道。
宋梓杉靠在门边，歪头去看，只见那一片天空被装点得煞是好看，五颜六色，炫彩夺目。花束在瞬息间绽开，又在瞬息间湮灭，而湮灭后又立即被新的花束补上，端的是万千变化，不止不休，眼睛里是星光璀璨，耳朵里是一片喧嚣。
“天哪，”柳柳一边赞叹，一边咋舌，“怎么今晚放烟花，这得费多少银子啊，少爷？”
宋梓杉没说话，只是不错目光地看着。
不远处的人们似乎也被天空中的炸裂声吸引出来了，喧嚣声里开始带着些纷扰的人声。晋国向来是不禁烟火的，因为单是烟花的市价就足以让人望而兴叹。普通人家逢年过节多半是买些炮竹玩乐，而烟花嘛，就在将军桥上看看达官贵人们放放就好。所以今儿个，既非逢年也非过节，竟有人搞出这么大个排场，大家瞧着也是稀奇。
然而，这还没完，半柱香后天空中再起波澜。
只见南边缓缓升起一排的红灯笼，紧接着又是一排的红灯笼，一排一排，依次排列着，直至如此拼接出了九个大字——祝吾友宋玉生辰快乐。
“少爷……”柳柳揉揉眼睛，“您看到了吗？那个宋玉宋公子该不会是您吧？”
“姓宋，今天生辰的也只有您了吧？”
“对了！您的字不就是玉吗？这个宋玉公子一定是您！”
“少爷，这是谁送您的礼物啊？搞出这么大的排场，这烟花放了一柱香都不带停的！”
“该不会是大少爷和老爷吧？可他们也没提过啊，难道是惊喜吗？”
……
“少爷，你在听吗？”
宋梓杉仿佛陷入到一团浓重的雾气中，这雾气让他与世隔绝，于是一切声响都是模糊的，一切画面都是停滞的，除了天边反复炸开的朵朵烟花。
是谁呢？是你吗？
宋梓杉觉得头有些晕眩，身子却飘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往门外走去，越走越快，毫不停歇的，即使走不成直线。
他要往哪儿去，他要去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听得烟花在耳边炸开，伴随着心跳的呼喊，一声声，一下下的催着他往那里跑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见到那个昼思夜想的人了。
“少爷！”柳柳被宋梓杉的突然动作吓得呆住了，反应了好久应该先去追他，还是先去禀告老爷。然而愣怔间，他家少爷已经跑远了，他只得咬着牙往宋泽宁的房间跑去。
宋梓杉毫无阻碍的跑到府门前，直到宋府的两个门卫拦住了他。
“二少爷，老爷吩咐，不能让您出去。”
“让开！一个月的禁足结束了，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门卫支吾着，他们只收到“禁足”的命令，却没听说过一月之期。这也怪宋梓杉，之前表现得太过老实，从没透露出“越狱”的意思，所以宋泽宁也就慢慢忘了这回事。
然而不管“一月之期”是真是假，这件事对于门卫来说都是不开门事小，顶多得罪个小少爷，开门事大，不仅可能得罪老爷，还有可能发生些别的意外。于是两大门神统一口径：“二少爷，您行行好，不要为难小的，如果真要出去，就先和老爷说一声，这样我们也好做。”
这话说得圆滑，若是正常情况下的宋梓杉，也就转身回去了，但谁能料到呢，今晚人们遇到的是个喝醉了的宋梓杉。
他冲着二人笑了笑：“好，那你们派个人去和我父亲说一声，我就在这等着，可好？”
门卫们对视一眼，似是觉得这提议挑不出差错，也就应了。一人去见宋泽宁，一人陪宋梓杉在原地等着。
不想，待那门卫走远了，宋梓杉又道：“外面的烟火放得正好，你把门打开些，我想看看。左右我父亲就要来了，我跑又能跑到哪去？”
留下的门卫犹豫了下，却被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他一副爹来的模样卸去心防。于是没多想，就开了门。
宋梓杉看着宋府的大门一点点开启，攥紧了发凉的手心。他没办法了，真没办法了。只能等门开后守卫转身的疏忽之际，从大门逃出去。
然而他还没等到那个时机，就先听门卫惊呼道：“你怎么在这！”
只见唐御书着一身白衣，面带笑意地立在那里：“我怎么不能在这了？”
可惜门卫感受不到白衣公子的丝毫美好，当即就要把门关上，但没能快过唐御书……的车夫。眨眼的瞬间，就已经被放倒在地，睁大的双眼，还带着丝不甘心。
一切不过是刹那。
方才还苦思冥想要如何对付的人，现如今昏倒在地。方才还昼思夜想要如何相见的人，现如今近在眼前。宋梓杉一时恍惚起来，眼见着那人向前几步，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身后是父亲的怒斥和阵阵脚步声。
“你是谁？”他问。
“苏语堂。”
宋梓杉笑了，看着那人腰间系挂着的白玉佩，道：“我和你走。”说着将手搭在了那人手上，然后被拉着走出宋府，朝门外停着的马车走去。
二人刚走，便有一群黑衣人冲上前去，将宋府的大门团团堵住，任里面的人撞击得再猛烈，门也纹丝不动。
宋梓杉一脸诧异：“我以为……”
“以为什么？不多带点人来，我怎么敢劫走宋二公子？”唐御书笑得温柔，“不过你放心，等我们离开后就会把门打开，不会为难他们的。”宋梓杉点头应了声好。
随着骏马的一声嘶鸣，马车向城北驶去。
宋府门前，黑衣人见马车走远，果然按唐御书说的做鸟兽散，只留下领头的一人恭敬地等着宋泽宁出来。
宋泽宁面色不善：“你家主子都走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回大人的话，我家公子让我来送信，顺便传句话。”那人说着递上了一纸书信。
宋泽宁接过后，匆匆看罢，神色上辨不出是喜是怒，语气上却是平和了许多：“什么话？”
“公子说，不才想借宋二公子出门一游，明日奉还，望大人成全。”
半个时辰后，城北将军桥，一辆马车停在河畔。唐御书先行下车，然后扶着宋梓杉出来。
“来这里做什么？”宋梓杉狐疑道。
唐御书牵着他的手，往河边走：“你看。”只见河中漂满了花灯，火光灼灼倒影在水里，如星河，似花海，他又道，“喜欢吗？”
宋梓杉点了点头。
“传说，每放一盏河灯都能实现一个愿望，我在这放了一百盏河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宋梓杉目光中带着疑惑，但没说话。
“我希望我身边的这个人，”唐御书凝视着他，双眸被星河映得熠熠生辉，“能平安幸福，长命百岁。”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宋梓杉低头看向那些河灯：“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不生你的气。”
唐御书弯了弯眉眼：“那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如果只能实现一个愿望，我当然会选择前一个。”
河畔的暖风荡漾，灯火璀璨，烟花流溢，让人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二人看腻了河灯，便又走上了将军桥看夜景。
宋梓杉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你还欠我三个问题。”
“好，你问。”唐御书欣喜于他的主动开口，满口答应。
“唐御书是谁？”
“是我。”
“苏语堂是谁？”
“……也是我。”
“那在我面前的是谁？”
唐御书的目光颤了颤，然后开口道：“是你愿意见到的那个人。如果你想见的是一个背负着过去的我，那我就是唐御书；如果你想见的是一个崭新的我，那我就是苏语堂。但不管是唐御书还是苏语堂，在你面前的都是真实的我。”
“我明白了，”宋梓杉点点头，“我还欠你一个解释对吗？”
唐御书知道宋小公子这是同意放他一马，当即喜形于色，勾起了嘴角：“对啊，一直说去潇湘馆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
“原因就是，这十八年来，我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唐御书的笑容有些僵硬：“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去那是为了印证一件事。”宋梓杉侧过身看向唐御书，无比认真。
唐御书作为潇湘馆的幕后“老鸨”，此时却被看得心虚：“所以你……”然而他还未等来宋梓杉的回答，就先等来一个清甜的带着酒香的吻。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叹气道：“我是啊，糖糖……”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