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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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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御书呆愣在那,一时有些发蒙。这一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虚幻,先是安逸之明里暗里的警告,再是李辉颠覆天地的真相。他刚想从宋梓杉这里找寻点真实感,又遭逢了突如其来的表白。
唐御书“横行”柳州多年,琢磨出个经验。
如果这一天他做了不少让人喜闻乐见的好事,那么把这些“好事”分开来说,会让他爹获得更长时间的愉悦。如果这一天他做了太多鸡零狗碎的破事,那么索性一股脑儿的坦白了,会比让唐璟一件件自己琢磨要来得代价小。
总结来说就是,好事要分开说,坏事要一起说。
放在今日,唐御书再一次证明,人这个物种是难以承受接二连三的打击的。
不过说实在的,被宋梓杉表白这件事,还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只觉得这事处理起来异常棘手。
让他觉得棘手……按理说应该都是坏事。
可是偏偏讨厌不起来。
将军桥外的丛林中忽然传出一阵轻响,紧接着是鸟雀啼叫的声音。
唐御书下意识的朝那看了一眼,远处尽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墨色。
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宋梓杉一吻过后就像散尽了所有气力,低下的头一直没有抬起,平时总比常人苍白几分的脸上,却鲜见的有了血色。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羞成这样的。
唐御书纠结了下,还是没忍住伸手去触碰那抹艳色,右手的拇指在那处轻擦而过。
手感细腻软滑,小姑娘似的,就是有些太凉了。
“冷?”唐御书问道。
宋梓杉连忙摇摇头。
“怎么出来穿这么单?”
宋梓杉看着脚下的青石:“不小心将外袍跑掉了。”
唐御书的嘴角勾起了点,顺着脸颊又揉了揉他的耳尖,宋梓杉低垂着眼睛,睫毛一直微微颤着,像是在紧张什么。唐御书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还真是小孩儿一样。
他这么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却没想到宋梓杉身子突然一僵,仰起脸直视着他:“你是这么想的吗?”
“……”
唐御书被看得心里没来由的发虚。虽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宋梓杉看向他时,他就是觉得自己说错了。眼神也不怎么敢迎着小孩儿的视线,只好一路飘着向河上的花灯去了。
宋梓杉死死盯着他的脸片刻,没等来是或不是的回复,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寂灭了下去。在他看来,唐御书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原来自己在谁看来都是小孩啊,不管是在祖父,父母,兄长,还是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这样。
他们所关注的,所谋划的,都比自己深远太多太多了。
自己眼中、心中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不值一提。
每个人,每个他所在乎的,在乎他的人,都对他只有一个要求。
只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
至于其他的,那不是他应该了解的。
只要活下去,只需要活下去。
除了这个他又能做什么呢?生来体弱,不善权谋,不精武艺,不谙世故。
宋家本是朝堂暗潮涌动的中心,每一个宋家子弟都自甘涌向,或被推向那个名为权势的风口浪尖。
可是偏偏他没有。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都说他还小,不该考虑那么多,可是宋问入仕时也不过十七岁少年郎。
就像坊间说得那样吧,宋丞相的儿子本该就只有宋问一个,就够了。
而他,十七八岁做不到的事,二十七八岁做不到,三十七八岁仍然做不到。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长袖善舞,他的心就只有那么大,眼界也只有那么窄。
只要身边的人平安喜乐就好,只要祁川的天风和日丽就好。至于其他的,他不想想那么多。
所以……才会一直被当成小孩吧。
宋梓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然后终于顿悟了般,给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下了判言。他本该如此,怪不得别人。
“我知道了。”沉默之后,他轻飘飘落下这句话。
唐御书正准备问他知道什么了,就见宋梓杉转身兀自往回走。
唐御书眉间颤了颤,手抢先拽住宋梓杉的袖口将人拉了回来,“你……”
他刚准备问问小孩儿怎么想的,却被他面上的神色吓了一跳。
六月的祁川,将军桥上的月色,安详而宁谧。
千盏的花灯,衬着潺潺流淌的河水,灼灼而美丽动人。
宋梓杉原本有了些血色的脸上一瞬间回归苍白,双眼泛红,嘴上却极力勾出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还是温软好听,语速很慢,平白添了几分温柔,可唐御书偏偏听出了其后极力克制的颤抖。
他说:“唐公子,夜间寒凉,父兄还在家中等我,还是尽早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