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之谋逆有道》阿萤是个美少年

15、第十五章

　　夜间宁静，此时的城郊不再如白天那般吵闹。灾民相继被官兵安置下来，折腾了几天，就算是再健壮的人都会疲累不堪，更别提是经历了一场“瘟疫”的灾民。空气中暴躁的分子逐渐睡去，路旁临时搭建的茅屋里传来阵阵鼾声。这似乎不是晋国都城祁川城外，更像是乡间的某条小道。

　　如洗的月光下，唐御书倚靠在简陋的门框旁，看着那人澄澈的双眼，一时无言。
　　宋梓杉这小子开口说了个“我”字便不说话了，他来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城外的“瘟疫”才刚刚好转，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开城、解除戒严，他来干什么？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就不怕灾民暴|动，就不怕染上瘟疫？
　　唐少爷心中闪过这许多念头，嘴上却只干巴巴道：“你坐这干什么？”
　　宋梓杉听他发问，眼中的光微微跳了跳，更加攥紧了手里的食盒，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竟有些难堪。

　　莫不是来寻宋问的？城郊之前情况严峻，宋侍郎连同灾民一起被扣押在城外。现下“瘟疫”状态刚刚解除，多日不能归家的兄长终于有机会相见，宋梓杉连夜赶来也在情理之中。只可惜城郊荒僻，都是临时搭建出的茅屋，一共就两处单间，分别住着唐御书和宋问。宋小公子怕是一时没分辨清，找错了地方。
　　想到这，唐御书大人有大量道：“宋侍郎住西边，你走过了。你往回走，大概走个七八十米，就能见到有一间和这差不多大小的屋子，你哥就住那。”
　　日行一善结束后的唐公子，干脆利落的准备关门。门还没合上，外袍下摆却被人抓了去。
　　唐御书低头看向那只死死拽住自己的右手，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焦急，指根处的关节分明，在月光下透出苍白的骨感。比起数日前孙尚书府外的相见，竟又清瘦了些。

　　宋梓杉见唐御书打量着自己的手，有点难为情，胸中的活物跳得更快了些，却还是不肯放手。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把方才那句未说完的话说出了口：“我是来找你的。”
　　声音又小又轻，带着点颤抖，尾音还是习惯性的上扬。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娇嗔的向兄长抱怨着在外受到的不公一般，让人忍不住心软。
　　唐御书心里有些诧异，也有些复杂，他还是没能狠心到将宋小公子拒于门外。
　　他推开门道：“进来吧。”那只手终于松松软软的落了下去。

　　宋梓杉拎着食盒进门，顺手将门掩上，这才看到屋内的陈设，很是简陋，甚至连待客用的座椅都没有。宋小公子有些迷茫的看向屋内的一床一桌，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只好呆呆的站在门口。
　　唐御书却不讲究，径直走向屋内唯一一张床，懒洋洋坐下道：“寒舍简陋，宋公子若是介意不妨站着。”
　　宋梓杉不敢“介意”，只好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向床的另一头，犹犹豫豫的坐下。宋家家教颇严，这是他记事起第一次坐在别人床上。

　　比起如坐针毡的宋梓杉，唐少爷却很放得开。他侧身而坐，刚好能看清宋小公子的半张侧脸，五官线条柔和，一只白皙精致的耳朵隐在鬓角间的碎发中，这么看倒像个女孩子。他开口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听闻城外的瘟疫被你治好了，就来看看。”
　　“看看？”宋梓杉的心脏瑟缩了下，只听苏语堂道，“那现在看好了吗？”
　　“……”宋梓杉的手指怕冷般相互摩挲着。
　　自巫山一别后，他就没有和苏语堂再说过话。祖父的病大好了，他本想当面感谢，但苏府的管家说苏公子不在祁川，他只好写了封书信，托人转达。后来在孙尚书府外的相遇，更是情势所迫，却知道苏语堂回来了，虽然他没收到一字半句的回信。

　　前几天，祁川出了事，灾民暴|动，他哥哥宋问被派遣城外安抚百姓，不料不久就暴发瘟疫。朝廷为顾全大局，祁川城不得随意出入，宋问也在禁行名单中。宋家一时陷入阴云，宋梓杉没心情去想些有的没的。直至昨晚，突然有消息称，城外来了个神医，治好了瘟疫，而那个神医的名字是苏语堂……宋梓杉的心一下乱了。
　　哥哥没事了，瘟疫解除了，灾民的暴|动停止了。
　　还有……苏语堂怎么会去？
　　明知城外危险，祁川无一人敢只身前往，他却去了？
　　明知宋家嫡子在那，这场瘟疫能让宋问有去无回，他却去了？
　　他之前不愿与自己为友，含沙射影指向和宋家的恩怨，现在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往祁川，救灾民于水火，救他哥于水火。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之前臆想出的所谓“恩怨”其实并没有太严重呢？

　　宋梓杉想到这就坐不住了，他想去见宋问，他想去见苏语堂。
　　他从房中跑出来，中途又觉得空手去不好，便折向家中厨房，取了些饭菜分成两份放进食盒里，费了好些力气才从家中偷偷溜出来。
　　他心跳得很厉害，头一回做这么出格的事。祁川城的守卫见到他也很是震惊，看在宋右丞还有宋侍郎的份上，才放他出城没有追究。
　　当时天已经是大暗了，城郊灾民和官兵都经历数天的波折，身心俱疲，皆已睡下，只留了一队人在周边巡查。领头的人看到他很诧异，得知他是宋家二公子后便要领他去找宋问。可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宋梓杉竟然一口拒绝了，还让那人暂时不要告诉他哥哥，并告诉他苏语堂住在哪里。或许是因为，见过宋问以后，就不好再去找苏语堂了吧。

　　再后来，他知道了苏语堂住哪里，也找到了门外，徘徊了许久，却不敢敲门。他怕苏语堂已经睡下，这样冒失敲门会吵到他。他怕自己从家匆匆跑出来，衣冠尚未齐整，如此进去苏语堂会嫌弃他。他怕手中的薄礼太轻，而苏语堂对宋家的恩太重，如此相见会冒犯到他。
　　他更怕，苏语堂不愿意见他。
　　他幼时身体不好，不爱出门，过去的十七年鲜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巫山是他去过最惊险的地方。他朋友不多，生性清冷，玩伴都是父母为他挑选的，没什么喜欢不喜欢，苏语堂是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似乎是他单方面的。
　　可是那又如何？他还是很高兴能认识到这么好的人，甘冒风险医治百姓，救了祖父和哥哥。
　　这么好的人，即使和宋家有恩怨，但只要自己努力去化解，尽力对他好，他也会选择原谅吧。
　　宋梓杉一时失落愁苦，一时信心倍增，纠结半天，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敲门。他身体疲惫，就索性坐在了门外。

　　等等，索性坐在了门外？
　　坐在了门外？
　　坐门外？
　　他竟然前脚刚席地而坐，后脚就坐在苏语堂床上？
　　宋梓杉脸色唰的一下惨白，立即从床上弹起，睁大了双眼看向苏语堂。

　　唐御书迟迟没有等来“那现在看好了吗”的回复，心里正嘀咕着这个下马威到底成不成功，却被宋梓杉沉默后的突然起身吓了一跳。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宋小公子的眼睛这么大。
　　他暗中平复了下心跳，表面上却依旧摆着张棺材脸，干巴巴道：“又怎么了？”
　　“我……”宋梓杉从愣怔中苏醒，委委屈屈道，“我刚坐在门外，你又让我坐你床上，这不就把你的床坐脏了吗？”
　　唐御书：“……”
　　哦，原来是为这个。
　　那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呢？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这个下马威是白下了吗？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两个人在为着不同的事情尴尬。
　　最后还是唐公子出于尊老爱幼的心理，选择了不计较。他撇了撇嘴道：“你都坐了，还能怎样？”
　　这话说完，却见宋梓杉还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唐御书无法，又道：“城郊的环境就这样，都是临时搭建的，还讲究什么啊？让你坐就坐，下不为例。”
　　宋梓杉乖顺的点了点头，坐下身来。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下不为例？
　　宋梓杉奇怪的看向“苏语堂”。
　　唐少爷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说瓢了嘴，却不肯承认，情急之下画蛇添足道：“怎么，你不愿意？”
　　宋小公子面皮薄，却不舍得放弃“好朋友”递来的橄榄枝，情急之下慌忙摇头道：“我没有。”

　　于是场面再度陷入尴尬之中。

作者有话说

　　恭喜唐少爷成功将宋小公子骗上床w
宋小公子下不为例呀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