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盗同人] 杨柳青》银河银河

3、章三

　　胡义脚下虽快，那三人却走得更快，待他追到巷口，只见得那白衣在巷尾一闪，再追，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了。他心下懊恼，抬头看看天色，想着那两名亲兵也该回来报信了，便又走回那赌坊去。
　　管事的见他去而折返，心下虽奇怪，但仍旧殷勤招呼着。他选了张正对楼梯的桌子坐下，有小姑娘端茶过来给他，也就接了，顺手摸出锭银子放到她托盘里，笑道：“拿着给你买花戴。”他本就长得清秀，这样一笑，却把那小姑娘笑得满面通红，匆匆道了谢，转身跑了。他也不以为忤，笑吟吟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却在看到楼梯口上来的三人时面色一凝。
　　领头那人手里把玩着两个铁球，长身玉立，在这赌馆里一站便似与这闹哄哄俗世全不相关一般，不是自己跟丢那人却又是谁？
　　胡义微微一笑，低下了头装作喝茶，眼睛却是盯牢了那三人一举一动。他们进得赌馆便分头行动，似乎在找什么人，胡义只看着那个穿白衫的，那时在妓院后门匆匆一眼，此刻看得仔细，却觉得有些眼熟。他将扇子挡了，从怀里摸出张通缉令展开，画像上那海盗剑眉星目，长像与这人竟是分毫不差，画像底下“张保仔”三个字墨迹淋漓。
　　胡义对自己一身功夫向来自负，此刻见这盗匪头目在此，身边更无帮手，心里就有些按耐不住。当下扇子一合，走到门边正碰上那三人中的一个，他笑吟吟开口：“张保仔也想到这儿来发财？”
　　这“张保仔”三字甫一出口，那人果然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胡义伸手抓住，一脚便将他撩翻在桌上，赌具金银散落一地。
　　这么一闹，那白衣人也回过头来，低头看看被打翻的手下，再抬眼看他，眼光便渐渐带了些凌厉的神色，面上却是文风不动，这样镇定的反应倒也让胡义不由有些佩服。

　　不过尽管他一心想亲手捉拿了张保仔，这场架却没打成。胡义后来每每想起来，总要笑：“张保，你说究竟是你长了张好人脸呢，还是我一看就是坏人。”
　　张保仔笑笑：“都不是，一场误会罢了。”他那时只想找到两个走失的手下便快快回船上去，没想到在赌坊却被胡义认了出来，好笑的是胡义一心拿他，却被赌馆老板认作来闹事的，招呼了手下团团围住，反倒让他轻松走脱。他想起胡义被一群打手围在中间，恨恨盯着他看，嘴角撇着显得又委屈又恼怒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胡义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答，端起酒壶把杯添满，“这一杯，就当谢胡大人当年放生之恩。”
　　胡义端起杯子来，却不喝，眼睛茫茫地不晓得在看哪里。“谢我？”他嗤的一笑，“你怎知我没有后悔过。”
　　张保仔笑着把那杯酒饮尽，道：“便是后悔了，这谢总归还是要谢的。”
　　未剪的烛微微一闪爆了个灯花。一点暖黄烛火飘飘荡荡，晃得他脸上那笑容看着竟有些虚浮。

　　那时胡义知道张保仔是要抢劫金银来救济渔民，心里也是一震。他亲眼看过那群渔民的惨状，竟是已到了连卖儿卖女也要活不下去的地步。两名手下不停催促快些安排兵力捉拿张保仔，他虚虚应着，心里却是一团乱麻没有个归处。
　　真正让他下了决心，却是在听得钱有纶死讯之后。

　　张保仔又倒一杯，杯子放到唇边，突然说：“我回去之后就听到消息了，”他抿一口酒，“你上报说花二刀是我杀的。”
　　胡义瞟他一眼，“你杀了钱有纶兄妹，不这样报，你真以为我一个小小参将便能保得你么。”
　　“胡大人，”他缓缓开口，“你可知道，这消息传来，郑乙却是如何对我？”他这一句话，语声极轻，此刻听来竟隐隐带些寒冷的味道。胡义不禁抬头看他，那人虽是多了些圆润，但眉目间那鲜活凌厉的俊秀之气仍在，只是不知怎么在这昏暗烛光下映着，眼里竟似是满满的悲凉要透到骨子里。
　　他等着下文，张保仔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摩挲手里的空酒杯，任他打量。嘴角微微笑着，却又恢复到之前在元宵灯会上遇见时那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大街上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一阵穿堂风过，胡义打了个寒噤，突然觉得兴味索然。眼前这人似乎很熟悉，却又极陌生，当年海边酣畅淋漓那一场大战，此刻想来竟像场闹剧。
　　他们又坐了一会，壶中酒尽，张保仔便起身告辞，胡义也不挽留，将他送到门口，看着夜色中那个背影去得远了，才转身吩咐下人：“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