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盗同人] 杨柳青》银河银河

2、章二

　　手下亲兵将他身上绛红绣花的袍子脱下，换上一身素色的长衫，心里却不禁惴惴：这位大人今日的脸色颇有些难看，莫非是哪里做得不合心意？早就听说水师提督大人身边有个得宠的参将要派至此地剿那海盗，没想到如此年轻，却不知手段如何。
　　胡义仰着脖子，让那亲兵更衣。他晚上睡觉向来不安稳，待得进了广州，天气越发闷热，更是三四天也睡不得个好觉，难得今天一早凉风习习，正是个好休憩的阴天，却偏偏公务在身，忍不住便有些懊恼。他虽是官至三品，毕竟年纪尚轻，心里想什么，面上不自觉地就现出来，倒是把手下人吓得一时不敢做声。
　　待得换好了衣服，两个亲兵退到一旁。只见胡义一身淡金暗纹长衫，眉眼灵动，虽少了几分贵气，反倒更显亲切，手里握一把纸扇，活脱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他左右看看，自己心下也不禁得意，将手中纸扇“啪”地一展，说：“走，我们去镇上看看。”

　　这里虽只是海边一小小渔镇，却也繁华，胡义带着两个亲兵往街上行去，见到不少内陆没见过的玩意。胡义个子小巧，生得又清秀，与本地人在海上锻炼出的强壮体格大不相同，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他也浑然不觉，只是兴致勃勃地到处东瞧西看。两名亲兵相视一笑，皆想这位胡大人果然还是少年心性，看什么都新鲜。
　　走到一处院落，突然门里一阵喧哗，伴着阵阵拳脚到肉的声响传出来。胡义探头往里看，正碰上个人突然从门里跳出，险险撞上。两人都是一惊，各自后退一步。
　　胡义猛一眼看那人身材修长，眉目俊秀，一件素白衫子穿在他身上反倒更衬得气质不凡，心里不禁也暗暗喝一声彩。那人却只是顿了一顿，看见胡义打量他，匆忙把眼一低就转身走了。
　　胡义看着那人背影，抬头又看看那院子大门，青瓦白墙并无一块匾额，便回头问身后亲兵：“这是什么地方？”
　　两名亲兵却突然面色尴尬起来，推推搡搡地不答话，被他一催，其中一人才压低声音说：“回大……少爷，这里是寻香楼的后门。”
　　这寻香楼三字出口，明白人便都知道是个什么所在。胡义脸色一沉，心想枉我还当那人是个人物，却也不过是寻花问柳的登徒子罢了。他心里有气，面上就掩不住，撇着嘴角也不再说话，蹬蹬蹬地只管往前走。两名亲兵暗暗叫苦，想这胡大人的脾气可真是说变就变，一面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胡义就这么闷头走了一阵，不知不觉来到镇中心，气也渐渐消了，便觉得口渴得难受。抬头看见前面金碧辉煌一座小楼，红漆的“吉利赌馆”四个字日头底下熠熠生辉，不禁一笑：“吉利，吉利。这天下的赌馆，莫非就想不出个其它名字来了么。”说着抬脚就要往里进，回头见两名亲兵面上都带犹豫之色，便问：“怎么，你们怕我进去赌钱忘了正事？”
　　两名亲兵急忙摇头：“小人不敢。”
　　胡义把纸扇一合，“你们可知要探听消息，什么地方最好？”
　　见两人面面相觑，他笑笑，“那便是赌馆、妓院和酒楼。妓院我是不屑去的，倒是这赌馆，进去喝他两杯不要钱的茶水，却是无妨。”

　　时当正午，这赌馆里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庄家一拍桌，人人都满面油汗地大呼小叫，似乎这骰子会随着声音大小滚动一般。
　　胡义坐在一间雅室内，端着杯热茶慢慢地喝，看似不动声色，一双眼却早已把这赌馆里各色人等打量了一遍。
　　正坐着，突然听得一张桌子上喧哗起来，他眼睛一瞟，正看见两人手里黄澄澄的洋钱，心里不禁一凛，为了看得清楚些，故意起身坐到离那张桌子不远处。那两人依旧在与赌坊管事的争执不休，似乎是赌资耗尽，要拿这洋钱抵上，管事的却没见过这样花里胡哨的钱币，尽管看上去成色极好，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打算。
　　胡义瞅个空档，搭话到：“这是西洋金洋钱？可否借来瞧瞧？”那管事的见他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服人气度，自己又正好在为难当口，便也不拒绝，将几枚洋钱递到他手里。
　　他将这两枚洋钱在手里翻来覆去掂量了一番，看到币身上的西文铸印，心里就有了底。抬眼看看那两人，皆是身强体壮，虽穿的是普通青布短衫，那盗匪之气却也隐隐地掩藏不住，脸上皮肤黝黑，更兼有长年日头暴晒的印迹。见他打量，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显出一点惊慌神色来。
　　他捏着洋钱，笑着说：“不错，这正是西洋金洋钱。”
　　见那两人面上一喜，他接着道：“可是这钱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你们有这么多，却是从哪里来的？”语气温和，却叫那两人脸色大变，对视一眼，伸手就来拿他手里的洋钱。
　　他笑笑，不动声色将两枚洋钱让他们拿去，这心里的把握，可就增到了十分。

　　那两人洋钱到手，也不再逗留，匆匆就往外走。胡义看他们走远，下巴微微一点，两名亲兵立刻会意地跟了上去。他又坐着喝了杯茶，这才起身施施然地往外走。
　　走出赌坊，白花花的太阳便当头照下来。刚才在阴凉地方坐了许久，又灌了一肚子茶水，此刻被这日头一晒，便觉得头有些昏。忍不住自嘲，莫非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这点日头都经不住，眼角却突地瞥到人群里一抹素白。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寻香楼后门跳出来那人，那人身量高，又穿的是白色衣裳，在人群里就极为打眼。胡义眯了眯眼睛，却发现此刻那人身后又跟了两个人，虽低着脑袋，却还是能看到皮肤黝黑，眉目间隐带剽悍神色。
　　那三人行色匆匆，穿过人群便拐进一条小巷里去了，胡义心里一动，加快脚步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