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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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胡义睡到日上三竿方醒，睁开眼就有小厮端着水盆在门口候着，服侍更衣洗漱。外头是京城冬日里难得的大晴，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只余墙头积雪映着门上红彤彤的春联。
胡义站在院门口整一整袍子，心头大悦。贴身小厮适时上前：“大人可是要出门。”
他点点头，吩咐道：“不用备车了，难得天气好，就走路罢。”
小厮答应一声，转眼工夫就把棉袍手炉香袋备齐。胡义背着手站在廊下看他准备这些物事，随意道：“你干活挺麻利，新来的？”
“哎，”小厮脆生生答应着，又踮起脚来给他把脖子上的狐皮围脖系好，“回大人话，小的是李管事的远房侄子，大年初五进来的。”
胡义点点头。“原来是李老头的亲戚，叫什么名字？”
“没读过书没先生给起名字。在家行五，大家都叫我小五。”
这小厮约莫十四五岁，圆圆脸儿还稚气未脱，手脚却麻利得很。一边答话一边把胡义收拾妥帖了，又把那堆叮里当啷的物事抱起，更不知从哪翻出把油纸伞夹在腋下。“大人，好了。”
胡义本想着自己一人上街闲逛，但看小五满脸雀跃，便笑道：“好。”
二人出了府门便往大街上行去。元宵刚过，街上冷清许多，头天夜里鞭炮焰火的残余尚未扫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群孩童围着在里面翻拣未燃的鞭炮。街边的店铺倒是都开了门做生意，几个伙计缩头缩脑地蹲在向阳地里望着街上行人。
胡义慢慢在后边走，小五快步跑在前头，嘴里说着：“大人小心脚下……那边有泥，大人当心不要踩着了。”还要分神每个店铺里瞅一眼，看到新鲜玩意上去摸一把，跑前跑后十分忙碌。
来到十字路口，突闻前边锣鼓大作，街口围得水泄不通，抬眼望去黑鸦鸦尽是脑袋，只远远听到叫喊之声。胡义虽爱热闹，但看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不禁皱了皱眉头。眼睛一转，指着隔壁太白居。“上楼。”
款款上得二楼，小五早在临街一张桌子占好位置，笑嘻嘻招手：“大人，这边这边。”
胡义笑着在他头上一拍。“你跑得倒快。”
店里伙计见他气度不凡，穿着华贵，自然不敢怠慢，香茶点心转眼就上了桌。居高临下一看，原来就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无非是些飞刀花枪之类。小五起初还兴致勃勃趴在栏杆上看胸口碎大石，待到后头就有些兴味索然。转脸看胡义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禁好奇。“大人，这卖艺的武功稀松平常，还不如咱们府上刘师傅，有啥好看的？”
胡义端起茶来轻啜一口，笑道：“卖艺是没什么好看，有趣的是这世人百态。你仔细看看，里头大有文章。”
小五皱着眉毛看了半天，回过头来。“大人，我啥文章也看不出来，”突然嘿嘿一笑，“就看到几个漂亮小姑娘。”
胡义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漂亮姑娘么，自然也是文章。还是好文章。”从碟子里挑块核桃酥给他。“赏你块糖吃。”
小五高高兴兴接了，边吃边继续看着人群做文章。
一碟核桃酥吃了一半，茶水续到第二壶。卖艺的老头挽了个花刀收势，从箱子里捧出面铜锣，还未开口，人群轰地一声散了一多半。等到他端着铜锣过去，更是走得一干二净。剩下那几个小姑娘，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走出来往那铜锣里放了一把散钱，不等他拜谢就笑着跑走了。
胡义敲敲小五的脑袋。“我说是好文章吧？”
小五眼睛眨一眨，似懂非懂地点头。“大人说得是。”
眼看时辰过午，两人便结了帐打道回府。走到正门，背后传来一声：“胡兄留步。”
胡义回头看到来人，僵了一僵才笑着作揖。“朱大人。”一揖之后却不作声。小五躲在他身后偷看，那朱大人身材高大，一把不怒自威的大胡子配着那身文士打扮却有些不伦不类。
二人面对面站了半天，还是朱大人先耐不住性子。
“胡兄近来可好？”
“承蒙挂念，好得不能再好。”
“适才在太白居远远望见，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出游。”
“惶恐惶恐。”
“胡兄最近忙得很哪，不光我等，”语气一沉。“张大人亦十分想念，不知胡兄可有空一聚。”
“好说好说，”胡义笑道，“只是胡某个性顽劣，闲散日子过久了，恐在大人面前失了礼仪，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不待朱大人开口，又道：“在下府里有旧友来访，不便久叙，朱大人还是请回吧。”
朱大人呆立半晌，喉咙里头哼了一声，恨恨甩袖就走。胡义笑容满面：“不送。”
待朱大人转过巷尾不见了，他才慢慢地叹出一口气来。小五不明所以地看他，他摸摸小五的脑袋。“看见没有？那样的人也算得一篇好文章，”摇摇头，“可惜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