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工段长》苏南川

31、离别前夕

　　和任玉博不欢而散，连续几天她都赌气没去办公室，公司的例行会议她也坐得远远的，不和他搭话。

　　晚上下班之后窝在床上看电影，女主和男主的煽情对话嘎然而止，张原的电话打了进来，一看是他的名字她就感觉药丸，这张原每次找她都没好事。

　　“思文，我跟你说个事儿。”电话那头温言软语。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求于她，吴思文撇了撇嘴，不情愿的问：“是不是又有什么苦差事找我？去哪里顶班？”

　　“这……”电话那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俩还用得着卖关子吗？”和张原多少年的老交情，她也不跟他磨叽。

　　“我最近在东莞接了个新工地，那边正缺个带班的，我想让你去那边帮我看着点。”

　　一听张原这话，她立马不情愿了，眉心簇起：“我和任玉博刚谈恋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你调我去新工地，不是成心棒打鸳鸯嘛！”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考验考验他对你的感情呗！”

　　虽然东莞离深圳并不远，但新工地刚开始做地下室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一旦去了，想见任玉博一面都难抽得出时间，长此以往，和他的感情肯定会冷却下来，这刚谈恋爱就冷战好几天，要是远距离恋爱，就更别指望有未来了。

　　见她沉默不语，张原又劝道：“你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现在那个工地我让猴子看着点，做地下室你比较有经验，你就当帮帮哥行不？”

　　“你再招个带班的呗！”她轻挑眉梢，想再打打太极。

　　“要是找得到，我也就不会让你去了哟！我知道你那个工地慢慢轻松下来了，为了补偿你，一个月给你加六百块钱行不？就当帮哥一回好吗？”张原语带着哀求。

　　虽然她极不情愿，但这两年张原待她不薄，她也不想让他为难。沉声问：“什么时候去？”

　　“一个星期之后装塔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她静静的坐在被窝里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跟任玉博说这事儿。

　　“小丫头，怎么？你要去其他工地吗？”隔壁床铺传来陈师傅的声音。

　　“嗯。”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去？”

　　她轻叹口气：“一个星期之后。”

　　“划不来啊，这里都封顶了，之后装修起码能玩一年时间，这个时候去新工地肯定忙成狗。”

　　陈师傅的话不无道理，但她能怎么办呢，就算不顾老同学的情份，好歹也拿着人家的工资，不服从安排难道下岗回家种田吗？

　　以往搬新工地，她都是欢欢喜喜的，这一次，她却心情沉闷，无心收拾行李。

　　交底会议结束后，她坐在会议室角落里不想离开，远远看着任玉博和几个安全员坐在办公桌对面聊着什么，看着看着就发起呆了。

　　送走安全员，任玉博特地来到她面前。“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她悻悻的跟在他身后闷不吭声。任玉博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没有啊！”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我可是听说了的。”任玉博推开办公室门走进去。

　　她眉心拧紧：“是不是桃子又跟你说了什么？”

　　放下会议上用完的资料，任玉博瘫坐在椅子里，伸手朝她示意对面的椅子：“我早就跟你说过要防着她。”

　　这几天，陈师傅也提醒过她，说桃子背地里最爱煽风点火，只是她平日里忙，对桃子的为人不甚了解。

　　“对不起。”她杵在任玉博面前，低下了头。

　　“坐吧！”任玉博呡了呡唇，垂眸思虑几秒，问她：“张原跟你说了吗？”

　　坐进椅子里，她突然有点犯糊涂，抬头望着任玉博。“什么？”

　　“张原新工地开始了，说要把你调过去。”

　　从任玉博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并不在意她去不去外地。她心里一阵慌乱，眼珠在眼眶里直打转，难道说只有她一个人在为这件事烦恼吗？

　　她不说话，任玉博也跟着沉默良久，他从抽屉下取了一个漂亮的天蓝色盒子摆在桌上，往她面前推了推。“给你的，生日快乐。”

　　“给我的？”她偏了偏脑袋，一看盒子上的字样，是化妆品。

　　“你上次不是说劣质化妆品靠不住嘛，我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就买了这个，主要是实用。”任玉博温润一笑。

　　礼物她是挺想要的，但一说起生日她就心虚了，畏畏缩缩的解释：“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不是吗？你身份证上不是写着12月21日吗？”任玉博惊讶的望着她。

　　她尴尬一笑：“那是填户口本的人瞎写的，我生日早就过了。”说着揭开盖子，里头一整排的护肤品，她略显惊讶的问：“这一定很贵吧？一整套，我都舍不得买这种套装的。”

　　“还好，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让店员推荐的。”

　　她嘟着嘴盖上盒子：“卖化妆品提成老高了，她们肯定狠狠给你推荐贵的，巴不得你把她们店里东西全买走。”

　　他笑了，笑得很暖：“只要你喜欢，还管什么贵不贵。”

　　他的话，他的笑容，都让她觉得喜欢这样一个人没有错，不是有人说过，舍得为你花钱的不一定是爱你的，不舍得为你花钱的就肯定是不爱你的。既然他舍得花钱花心思，起码表示他爱她。

　　临走的前一天，她在副楼上依依不舍的逛着，这里的每个工人她都认识，每一个角落都曾留下她的脚印，这一离开，估计不会再回来了。她莫名的觉得舍不得，眼眶湿润。

　　三号楼正在吊钢化玻璃上楼装幕墙，吊玻璃这种事安全部的人会亲自守着，隔着地下室花园，她看到丛林就站在桃子身边。

　　“嘭”的一声巨响，整层楼都有强烈震感，她一抬头，发现刚刚起到六楼高的钩上只剩一个搁置钢化玻璃的空架子，玻璃却不见了。

　　对面惊呼声一片，她心下一紧，这桃子又惹祸了。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副楼上躺了一地的玻璃渣滓，幸亏当时玻璃下面没站人，否则上千斤的玻璃砸下来，十条命都不够死。钢化玻璃质量好，即使摔碎了，也连成白茫茫一片没散开。吴思文抬头望向丛林，他脸色很难看，沉声说：“叫你的人以后用铁斗吊，这样用架子吊最容易出事！”

　　她生怕丛林咬着这事儿不放，立刻换了个话题：“之前外架工丢扣件那事儿你好像还没给我个说法呢丛部长！”

　　丛林二话不说，调头就走，她知道他这是打算糊弄过去，她也不去追，只回头冷眼盯着已经吓呆的桃子。

　　如果今天砸死个人在这里，无论是安全部还是她塔吊班，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即使她能堵住丛林的嘴只怕也堵不住工地上悠悠之口。

　　她沉着脸走到桃子面前：“你怎么回事？没拴好就起钩了，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我……”桃子一阵慌乱，解释道：“我明明看着他们拴好的……”

　　因为桃子多次在任玉博面前说三道四，她心里本就不舒坦，这会儿又惹出事端，她眉心紧锁，怒问：“拴好了能自己掉下来吗？难道有人拉了它一把？有那个时间到处搬弄是非，不如好好检查拴钩情况，真打死了人，担责任的可不是我。”

　　桃子不是傻子，一听她的警告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低着头不敢接话。

　　下班回宿舍的路上杨“大波”半路拦住她：“妹儿，陈师傅两口子的补偿费我已经给了，你就别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行吗？丛林那个叼毛说要是我们还没私了好就要罚款，你就当帮帮我，别再找他了好吧？”

　　其实杨“大波”这个人也还不错，她之所以拿这事儿抵丛林，不过是当靶子用一用，也没真心为难他的意思。

　　她勉强一笑：“过了今天，我就不在这儿了，所以你不用那么紧张。”

　　“啥意思啊妹儿？”杨大波愣愣的看着她。

　　“我明天就去东莞了。”丢下这句话，吴思文沿着生活区通道直接回宿舍去了。

　　夜里，吴思文和任玉博并肩坐在工地后面小区石椅上，两人沉默不语。

　　夜风吹得吴思文脸颊冰冷，她实在坐不住了，开口道：“天冷了，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肩头就被任玉博揽住，整个身子都埋入他的怀抱，他轻声在她头顶上说：“再陪我一会儿吧！你这一走，就难得有机会这样一起坐坐了。”

　　她抬眸，路灯刺目的光晕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她闭上眼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我打算把桃子带到新工地去。”

　　任玉博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好奇的问：“你明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还把她带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双手抵在他胸口，将他推开，坐起来认真的说：“首先呢，张原现在工地多，正缺人手，我不可能因为这种小问题就把她开除了。其次，新工地做地下室，司机能见度高，即使她技术不好，也惹不了多大的祸事出来。把她留在这里任由她颠三倒四的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也无法安安心心在那边工作，倒不如把她带在身边，好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万一她在那边工地的工长面前挑是非，那边工地把我撵回来，就正合我的意不是？”说完，她俏皮地冲他眨巴两下眼睛。

　　任玉博温和一笑，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你想得这么周到，看来我是多虑了。只是去了那边就不比在这边了，在这里，我私心里还是顾着你的，在那边可就没人帮你了。”

　　“以前在别的工地没人护着我，我不是照样好好的，你呀就别担心我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就够了。”她吊着他的臂膀撒娇。

　　“嗯。”

　　看似简单的应声，她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哽咽。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脑袋：“别动，就这样坐一会儿。”

　　他一说话，语气中的伤感更甚，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好舍不得离开你。”

　　“我也是。”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我们这一分开就成了海角天涯，就再也见不到了，明明才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嘴角微微勾起，自嘲的笑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