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皇后》沙娜塔莉

16、地皇后述律平

　　在阿保机的汗帐里，述律平洁手蘸水，点额伏地，“至高无上的奇首可汗、可敦，木叶神山八子诸神，我以契丹八部最挚诚的耶律阿保机之后，乞求诸神庇佑，佑我大汗雄姿再现，威慑汉人，重返上京，以我契丹最健壮的白马、青牛献祭于您！”
　　身穿契丹服饰的奇首可汗和奇首可敦的神像前，端放着一碗鲜血和数只利箭，象征着血与火的奉献。
　　述律平站起身，缓缓走回。
　　一名属珊军来报：“禀地皇后：太子战报，正起用火油机攻城！”
　　另一名属珊军来报：“禀地皇后：大将军战报，大将军与三皇子一起正强攻城墙。”
　　述律平挥挥手，两名属珊军退下。
　　“传韩卿。”她说。
　　毡车门帘起处，一名属珊军应声而去。
　　未几，韩延徽恭敬而入。35岁的韩延徽显得略为清瘦，却精神奕奕。作为汉人，他谨慎而为，诸事用心，他深知在契丹主政的不仅是天皇帝耶律阿保机，还有眼前这个号称地皇后的述律平。述律平在大契丹帝国行使与天皇帝阿保机一样的权利，那在汉人帝国叫后宫干政，但在这大契丹帝国，太正常不过了。
　　“始祖庙里，二圣与八子都是并享供奉，四季祭祀。”每有汉人对述律平干政不理解时，韩延徽便这样解释。
　　“韩卿，”述律平端坐，“营中热射病可有缓解？”
　　“契丹士卒不习南方水土，此次尤为更甚。属珊军从新州带回的药材已经尽数发放各营，各医士都在加紧疗治。不知大汗可还康健？”韩延徽恭敬地回复。
　　述律平微微点头：“大汗已有缓解。”
　　“此次热射病漫延，汉人士卒较契丹士卒患病为少，实属水土习性不一。大汗日理万机，感染微恙，定能康健如常。”韩延徽又说。
　　述律平站起来，走近他：“韩卿可知此次属珊军出军五拔，却只回营四拔？”
　　韩延徽点点头：“臣听说有一拔被晋军散军袭击，至今天无有回营之人。”
　　“那韩卿对此可有建议？”
　　“晋军败逃之兵，原不足为虑。此番敢袭击属珊军，一是属珊军因有要事在身，可能防备不紧，二是属珊军皆地皇后的亲兵，女兵，也给那些败逃晋军以攻击的侥幸。”
　　述律平盯着他：“幽州守将周德威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是他才有在败逃之际仍有攻击我军的胆量。”
　　“臣建议加强帝帐警卫。”韩延徽建议。
　　一名属珊军进帐禀报：“禀地皇后，太子妃来人急报：皇长孙失踪！”
　　“什么？”述律平手里的玫瑰念珠掉地，啪地一声脆响。
　　韩延徽也一脸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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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Ｋitai,契丹一词，在契丹语里是“镔铁”的意思，在冷兵器时代的10世纪，镔铁是代表当代最硬的铁之一，坚不可摧，战无不胜。作为全民皆战士的契丹人，对镔铁的崇尚是全民族的信念。
　　岁无不征，月无不讨。
　　要想在征讨中求生存，武器的坚硬和尖锐，那是决定因素之一。
　　契丹人把自己的民族命名为契丹，表示自己是坚强、强大、百折不挠的强大民族。实际上也是如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长城以南汉人若听说契丹骑兵南下，要么坚壁清野，要么闻风而逃。
　　高山仰止，大河奔流。
　　契丹帝国初期最伟大的女人，就是阿保机的原配正妻述律平。
　　述律平在契丹族中享有的威望可与帝汗阿保机相比。
　　述律平的父亲叫述律婆姑。在阿保机称帝后，恩赐后族为萧氏，从此，萧氏一族便为耶律皇族的后族。也就是说，萧氏一族的女子嫁耶律族，耶律族的皇后从萧氏族出。但述律平便没有改姓萧，因为她不需要再改姓氏来增添荣耀，她本人就代表着萧氏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契丹族的传说中，他们伟大的祖先来自于天上的仙人。与所有传说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仙人骑着白马从天上来，他沿着发源于医巫闾山的土河信马由缰，河水潺潺，美景饴人。另一位来自天宫的仙女，她驾着青牛车下凡，草原上鲜花盛开，馥郁芳香，令人陶醉，仙女沿着潢水漫步。两位仙人在土河和潢水的交汇处木叶山相遇，良辰美景，两人一见钟情，对着天地八拜，结为恩爱夫妻。后来，他们生下八下儿子，这八个儿子的后代繁衍下来成为契丹八部的祖先。契丹人在木叶山建立了尊崇的始祖庙，尊白马仙人为奇首可汗，居南庙；尊青牛仙女为可敦——即皇后，居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并受烟火，常年享万民供奉，香火不绝。
　　述律平家族兴旺，她的大哥萧敌鲁、二哥萧欲稳，四弟萧阿古只，小弟萧思温以及众多的子侄辈，都强壮勇武，为阿保机所器重。
　　还在述律平年幼时，传说有一次她走到木叶山下的两河交汇处时，远远看到一个美丽的仙人驾青牛车而来，可是一转眼的工夫，仙女和青牛车都消失于木叶山，任人怎么也寻找不到。这件事传开后，契丹各部哄动了：青牛车是契丹八部的始祖可敦，如果连始祖可敦都要为述律平让道，这意味着述律平本身就是女神的化身。
　　１４岁的述律平按照氏族的习俗，嫁给20岁的表兄阿保机。从此，契丹一族风云变幻，雄起东北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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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述律平一行急急地来到太子妃毡车时，只见小萧氏正跪在地上痛哭。
　　“地皇后到！”侍女通报。
　　太子妃忙整衣冠，下跪。
　　小萧氏侧转身，正面朝述律平跪下。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守一个三月婴孩都看不住，要来何用？”述律平大怒，“侍女何在？”
　　尽管述律平在三个儿子中最不喜欢长子耶律倍，但是眼下皇长孙是耶律阿保机膝下孙辈中唯一的男丁，她不能不看重，这是她唯一的继承人啊。
　　下跪着的众人中，几名侍女应声伏地：“禀地皇后，与我等无关，请地皇后饶命！”
　　“谁值夜？奶娘呢？”述律平大怒：“找不到皇长孙，全拖出去杖毙。”
　　一众侍女惨叫着：“地皇后饶命啊！”“夫人饶命！”
　　“奶娘和皇长孙一起失踪。”小萧氏悲切地说，“定是那贱人拐走我皇儿。”
　　述律平颦眉：“昨晚谁值夜？可有什么异常？”
　　跪着的人群中湿里颤声回复：“昨傍晚皇长孙已有好转，奶娘着奴婢去向夫人禀报消息，后向太子妃禀报，正恰夫人着侍女姐姐阿里湿来看望皇长孙。奴婢向阿里湿姐姐传告了奶娘的话，请太子妃和夫人都宽心。回毡车后，奶娘说众姐妹近日操劳，皇长孙已大好，不必再众人侍候，她一个人就好。我等就去休息。原本是半夜不花姐姐要换奶娘值夜的，不花姐姐睡沉未起来，今天早上我一众起床不见了奶娘和皇长孙，以为奶娘抱皇长孙见夫人和太子妃了，也没在意，眼看大中午了也不见回来，才知晓皇长孙已失踪。”
　　“奶娘近日可有异常？你等都和她说些什么？”述律平又问。
　　湿里声音越发细小：“我等和奶娘都不曾亲近，奶娘是汉人。也不见奶娘有何异常。”
　　“阿里湿来看皇长孙时，可与奶娘说些什么？”述律平边看着众人的脸色边问湿里。
　　“阿里湿姐姐未与奶娘说话，奴婢告诉了她皇长孙好转，她便返回。”湿里老老实实地回答。
　　“阿里湿与你说些什么？”述律平走近湿里，抬起她的头，严厉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只是说对军中患热射病因汉俘和降卒传染而来，地皇后——地皇后已下诏令杀死所有汉人降俘。”湿里颤抖着说。
　　“蠢人！”述律平啪地给了湿里一巴掌，“竟敢妄议军中大事！”
　　她一转身，威武地指着跪了一地的众女婢：“全拖出去杖毙！”
　　在一片惨叫声中，属珊军拖走了众婢女。
　　小萧氏跪在地上也有些发抖。
　　“你们！”述律平指着太子妃和小萧氏，太子妃一愣，刚起身又立即诚惶诚恐地跪下：“堂堂太子妃，你，好一个皇长孙母后，竟在大帐中让一个汉人奴婢拐走了皇儿，还有脸在这里哭泣？”
　　“母后恕罪！”太子妃伏地请罪。
　　“你俩自去始祖面前请罪。”述律平不理，转身发布命令：“属珊军听令！”
　　“诺！”帐外走进两名全副武装的属珊军女兵。
　　“着五百名查遍全营每个角落，查找皇长孙，若有消息不报者，立即格杀；着五百属珊军出营查找，凉他一个汉人贱婢，又带一个小孩，在此大营围困中也走不远，必还在周围，给我每一尺寸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剥皮抽筋！”述律平大声命令。
　　“诺。”两名属珊军领命而去。
　　“再传各营士卒，不许走动，不许进出各横帐。外帐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述律平转声向韩延徽下达命令。
　　“诺。”韩延徽领命而去。
　　述律平走近小萧氏，扶起她，顺手给她一巴掌：“你自己的孩儿都不小心看护，若有闪失，饶你不得！”
　　小萧氏捂着脸，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