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凰于桓》斯心若兰

2、丽影翩翩

　　“我管你家主人是谁，竟敢得罪爷，看爷不……”
　　话未说完，便一个不稳，险些栽到，他身后的仆从忙上来扶住他。
　　那女子冷言道：“我看你还是尽快找个大夫看看，阿离的飞刀既准又狠，方才伤的，正是你小腿的动脉，”说着看向他的腿，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可惜，但也只是一瞬，“只怕不消一刻钟，你那条腿便要被废。只是不知等你见到了大夫时，还来不来得及……”
　　“你……”邱公子此刻和众人一起，看向他腿上的伤，才觉得虽不过是一把小小的飞刀伤的，但这血流的也忒多了些。说起来也怪，那邱公子一看那血，便一个翻眼便晕了过去，跟着他的人忙将他抬走，要送去医馆。
　　旁边人开始议论：“真是活该，整天胡作非为，欺辱百姓。”
　　那楼上刚才被欺辱的女子也忙谢过碧衣女子，碧衣女子却吝于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重回她的包间。之前跟着她的被唤作小引的小厮也在看了芙蕖一眼，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后，忙跑着跟着那碧衣女子进去了。
　　青衣女子这才想起方才被摔下楼的公子，正看到左冲扶着那男子费力地起身，她忙过去帮忙。幸好检查了后，男子虽然面上不少血，伤得有点重，却是不至于危及生命。
　　那女子柔软而好听，又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传来：“谢谢公子方才的搭救，芙蕖感激不尽！”

　　左冲看了她一眼，刚才在楼上，情势又危及，并未细看，如今看来，这女子面容白皙，双目灵动，又因泪意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不禁心中一动：“姑娘莫如此说，方才却不是我帮的忙！”
　　那女子抽了下鼻子，冷笑道：“公子虽未直接帮到我和李郎，却是这众人中唯一一个愿意施以援手的，单就这份心思，也是旁人及不上的。”说着，垂下头去，眼中又有几分泪意。
　　左冲这才猜到那被姑娘称作李郎的人定是这位受伤的公子，二人可能在此见面，竟无意招惹到那位邱姓公子，方有今日之祸，便道：“姑娘莫要多想，如今先找位大夫医治这位公子才是要事。”
　　女子这才抬起头和他一起扶起受伤的男子，离开前，左冲看了一眼方才那碧衣女子的包厢，猜测着那包厢主人的身份。
　　而包厢的主人，此时已离开棋盘，站起了身子，就在包厢内里厢的屏风后，白玉般的玉手间，正捻着一朵如她玉手般白嫩无二的雏菊，细细揉着，花屑飘落，有暗香隐隐。
　　碧衣女子——碧落款款走入，将雕花的门掩好，又欠身将外面的事情汇报。事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屏风后的身影。
　　秋日午后的暖阳从里厢的窗户照进来，照得那玉色绸纱上倒映着的纤长丽影略带几分寂寥。碧落知道，每年今天这个日子，她心情便不会好。这样想着，碧落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怅然。
　　丽影许久未说话。
　　她不说话，碧落便也不敢再开口。仿佛良久后，那屏风后的人方漫出一句：“很好！”
　　声音如碧玉滑过玉盘，激起丝丝凉意，有漠不关心的冷意，有高高在上的睥睨，言语虽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威严，有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傲然。
　　碧落知道她别无他话，便微躬身体，渐行渐退。临到雕花的门边，那颇有冷意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你说那人叫什么？”
　　“什么？”碧落不解，难道她想知道方才那下作东西的名字？
　　那丽影却只是道：“那个被大弘农和李老丞相一起极力推荐的人！”
　　“回……”呼之欲出的称呼在瞬间被碧落收了回去，谨慎地看了眼屏风，见那人并无异样，方长舒了一口气：“他叫商桓尹！”
　　“天下第一大才子、贤士……”屏风后清冷如玉的声音喃喃着，而后又没了反应。
　　“但大司马不是说……”碧落刚开口，就惊觉自己今天的话太多，果然丽影转过身去，对着窗户。碧落吓得一个大气也不敢出。而里面的人，却再未说话。
　　碧落知道她生气了，一时间，碧落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不过片刻，就听到里面女子道：“下去吧！”
　　“诺！”碧落隐隐舒了一口气，出来外间，关上了门。
　　只是还未转身，一个铃铛般的声音便唬了她一跳：“怎么样啊？”
　　碧落抚了抚胸口，等看清了来人，才瞪了一眼，没好气地道：“好你个死丫头，吓我一大跳！”
　　“嘿嘿，”碧落口里的“死丫头”是一个穿着和碧落一样式样衣服的少女，只是颜色却不同，是淡紫色的。其实即使是在长安，虽然天子尚黑，但宫妃们却以紫色为最佳，这少女显然是极受她那身份一看便尊贵万分的主人的宠爱，方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穿这颜色。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和碧落皆是一样精美的衣服，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俨然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姐，可见她们的主子出身之荣贵。
　　只见她容貌清丽婉转，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分外夺人，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活泼的黄鹂鸟，连声音也分外悦耳和欢快。
　　小丫头显然大大咧咧惯了，也不管碧落隐隐的不悦，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嘟嘴撇了撇，看向里间的门，方低声询问：“里面那位怎么样啊？”言语间满是关切。
　　“哎呀！”琼蕊头上倏然被点了一个爆栗，惊呼出声，继而恼怒地盯着碧落：“碧落姐姐！”
　　“你呀！”碧落笑着看着她，眼里有几分宠溺，小心地看了眼门，将她拉到一边，方低声道：“那位的心思我们几时猜中过，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切莫惹得她不高兴——有这点力气，还不如去看看她喜欢吃的茯苓膏怎么样了？”
　　“呀！”琼蕊突然一声叫，吓得碧落又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紫色身影从眼前飘过，急匆匆地推开侧门，跑向包厢内的小厨房。
　　碧落笑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僵起唇角，想起那位让她打听的那位商桓尹。传闻他是对大燕社稷有着戮力之功的商山四皓最得意的弟子，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她虽然长居深宫，这三个字却是如雷贯耳。只是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关于他的，皆是一些传闻：不管是以一己之身深入大漠，使对大宛虎视眈眈的匈奴放弃了挑衅，还是以一利舌使得夜郎与楼兰共同进攻龟兹的阴谋破败，甚至他还曾为给大燕立下赫赫战功的穆青穆大将军做过提点，更使第一次出兵匈奴遭遇不顺的穆长飞小将军走出茫茫沙漠，尤其，他手里还有《轩辕策》，传说是上古时期黄帝所书，有荡平天下之力，是历代君王平生所钦慕之物……不过，这到底是一些传闻，不知做不做得数，但是丞相和大司马对其极力举荐，而他更是天下士子的楷模，深受文人书生爱戴，想来也有几分可信。只是，关于他的传闻那样多，却鲜有人真正见过他，他却在人们的议论中越发神秘……
　　碧落望着那雕花的木门，眼前朝廷的局势错综复杂，那人却早已身陷其中，而此时这个商桓尹被如此郑重地提起，不知要在天下搅起怎样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