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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杀予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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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姑娘跟在摇光使者身后,一里之内她尚可勉强跟上,三里路后前方的黑色斗篷早已无影无踪。
莫可奈何的回到借宿的酒肆,只见一片狼藉,处处支离破碎。
那间四人同宿的小屋,一个人也没有。
素姑娘游目四顾,向来时的相反方向急掠而去。
果不多时,看到了昏迷在路旁的南宫泠。找到一人之后,她没有再往前追,而是将南宫泠带回了酒肆。
南宫泠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沈千呢?”
“我昨晚先是追着你师兄出去,剩你们在屋里,应当是我问你,怎地你反过来问我?”素姑娘慢悠悠地道。
南宫泠脸色煞白。
“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有手铐脚镣,你怎能看他不住?”
“你们走的时候,我知道……然后沈千突然吐血,我就去找药……突然窗户破了,一阵迷烟……”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因为怕吸入迷烟而丧失神智,失去沈千的踪迹,便划破自己掌心,以疼痛来维持清醒,“烟雾散去我只看到一滩血迹,就追了过去……”
“结果你不敌迷烟效力,昏倒路边?”
南宫泠低声道:“我昏迷之前,听到沈千说……”
“他说什么?”
南宫泠不应她的咄咄逼问,冲出门去。素姑娘口上在意沈千,却丝毫不关心他的生死;师兄不在,现在必须由她来撑起南宫护送沈千之职!于公于私,她都不忍沈千遭受半点伤害,难道竟没有人看出来,他已经命不长久了么?为什么不能让剩下这段日子,平缓的过去?
素姑娘随之跃了出去,两人奔出不远,就看到华少秦抱着奄奄一息的沈千回来了。
“沈千!”南宫泠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得不到任何回应。
华少秦皱着眉头,道:“先进去再说。”
三个人为了安顿沈千忙了好一阵,华少秦去烧水,南宫泠为他包扎双腕,那伤口极深,只要他手腕微动都会有血丝渗出。素姑娘拿出包袱里的瓶瓶罐罐配药,他气息渐杳,若不能及时保存他最后一口气息纵大罗神仙在此也回天乏术了。
忙了半晌,沈千仍是毫无起色。三个人却再也帮不上忙,眼睁睁瞧着他在鬼门关前徘徊。
“我醒来时,”华少秦瞄一眼素姑娘,神色平静,“听到不远处有声响。”
“哦,”素姑娘柳眉一挑,“想必你是看到沈千喽,然后英雄侠义救下他?”
华少秦很古怪的看着素姑娘,他素来坦荡,看到了如何匪夷所思的事才能露出这种表情?素姑娘被他盯的发毛,“你有话直说罢!”
“我看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划开沈千的双腕,好像是在等他血流尽而死。”华少秦慢慢地道:“素姑娘,如果这是你们璇玑教的阴谋,请你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为什么要将南宫牵扯其中。”
“华公子何出此言?”
“璇玑教内地位相当于副教主的摇光使者,居然要杀聂教主要求南宫护送的沈千——这还不够蹊跷?”
素姑娘闭上眼睛,“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我自当以聂教主为依准。”
华少秦盯着她,沉声问道:“沈千,究竟是什么人?”他走到素姑娘面前,目光如炬,“你和聂教主一心要他,偏偏摇光使者又要杀他——他的血,真的如你所说一样神奇?”
“在山谷里中蛇毒之时你不也在场,现在才问不觉得多余么,华少侠?”素姑娘张开眼睛,慢条斯理的反问。
华少秦一时语塞,他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自当日至今我都对你和沈千抱有疑心,直至此刻看到摇光使者要折磨沈千让他血尽而死方才信任沈千确无疑窦之处?
“防人之心——璇玑教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护送叛教之徒更应谨慎才是,可事实是聂教主反而救助本门,并只有素姑娘一人随行,”南宫泠开口,“素姑娘,容南宫泠说一句,若是摇光使者光明正大杀来,以你的身份、功夫是万万抵御不过。押送沈千本就是你们璇玑教教内的事情,扯上本门,意欲何为?”
华少秦见一向少言寡语的小师妹一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架势,干脆直截了当的道:“还望素姑娘将真相告之,敌众我寡早有防范还是没有坏处的。”
素姑娘皱着眉头盯着沈千,半晌抛下一句,“沈千之事乃本门密令,我纵死也不会多吐露一字。”
夕阳渐沉。
似血的残红,渐渐转为黑白不明的晦暗。
沈千初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屋内很黑,无人点灯。
他已习惯这种死一般的静。
若不能习惯,岂不是要更加寂寞?
真正品尝过寂寞滋味的人,才会愈发的珍惜欢乐。
他复又闭上眼睛。
他已经知道黑夜的颜色,不用再看、再想、再伤心。
先是南宫泠点了灯,而后是华少秦端了饭菜进来。
只是多了他们两个人,屋里温度却似从冬天转化到春天,有“生”的气息。
“师兄……”南宫泠怔怔地坐在桌前,毫无食欲,“璇玑教有没有说将沈千送回的期限?”
华少秦叹气,他当然明白小师妹的心情,“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最终他还是要回璇玑教。”
是啊……第一次的情窦初开,已注定会使无疾而终。
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全部。
那一夜大家都很沉默。
华少秦和素姑娘在小酒肆外默默坐了一夜;南宫泠拉着沈千的手,冰凉的掌心相贴,一夜也未能暖热。
在小酒肆休息几日,华少秦大感不妙。
跟踪埋伏的人比之以往的稀稀落落几个,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这数十人安静的潜伏在四周,暂无伤人意图,但被人盯牢的感觉着实糟糕。若不是他素来敦厚沉稳,早就忍不住出去和这些人拼命了。
沈千醒来后丢了魂一样的,整天闷闷的坐着也不出声,加之脸色苍白如同心愿未了逗留人间的孤魂。素姑娘在桌上随意的敲敲点点,华少秦自能认出是那群人潜伏的地点。
“素姑娘,可是有什么良策?”
素姑娘抬眼看看华少秦,神色古怪。似是觉得他他根本连问都不该问,又似觉得即便问了也不该是这种贸然的语态。“你就没想过,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
华少秦一愣,很快的反应过来。但是这个希冀太渺茫,若将四人性命系于这等寄托上,他宁可不信。
“真有这么巧合?”
素姑娘悠悠然道:“无巧不成书。若你不信,尽可出去拼命。这些人或许会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没有注意到我们,但你一旦离开这里,很可能怕你泄露什么而遭灭口。”她瞄了沈千一眼,“而且照阵仗来看,那人来头不小,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围捕。”
南宫泠道:“有没有可能是准备一网打尽?”她看看素姑娘,又看看沈千,“我们不像是撞上来的,反倒是像进到网中,而撒网的人,不急着收口——他们在等什么,我们却不知道。”
一旁沉默半晌的沈千闷声开口,“素姑娘。”
“嗯?”
“你并不准备将我活着送到璇玑教——可你们要死人的血有什么用?”
“此话怎讲?”
“同是璇玑教众,蓄意将我们围困在此,究竟聂教主要的是我还是南宫这二人!要杀便杀了,何必绕这些弯子!”沈千郁愤难平,双颊染上一种病态的嫣红,“如果你能联系聂教主,请转告,我会在他规定的期限内将自己的人头奉上!不劳多生枝节!”
素姑娘冷冷地看着沈千濒死的挣扎,“我已说过这是巧合,倘若当真困死于此处,只怪老天作弄!事已至此,我们四人均被牵扯其中,你可知以你阶下之囚的身份,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她走到窗边,甩袖怒道:“归根到底事情因你而起,你才是一切的祸端!”
被紧迫盯防数日来的压抑已达到临界点,只消一个小小的导火索便可以爆发——如此浅显的道理沈千岂能不知,他明白,却偏偏迎头而上。素姑娘将怒火统统发泄在沈千身上后也察觉几分,自觉有失一向的冷静,与他们三人远远坐开,不再言语。
南宫泠和华少秦低声商量关于璇玑教众的布防地点,沈千一番言语后极为疲惫,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傍晚的夕阳不似早晨的清寒,也不是午时的灼热,暖洋洋的昏黄色是说不出的舒适。
“来了。”素姑娘看着路的尽头,一道身影慢悠悠的走来。
华少秦道牵着马车,轻声对车厢内的人说道:“一会儿可能略有颠簸,师妹,照顾好他。”
素姑娘上车,坐在华少秦身边。
华少秦一勒缰绳,马车悠悠的驶上小路,冲那道身影迎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