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直》页之

4、第 4 章

　　晚餐。
　　“智杰，你喜欢我哪一点？”放下刀叉，往米饭上洒coarse pepper时强装自然。
　　对座安静下来。半晌无声息。话是否不该这样问？还是这话本身太唐突，莽撞？我突然后悔自己愚昧的计划。
　　“于小典，为人勇敢，率直，坦诚，独立，责任心强。对所有事情果断处理，但又往往能洞察到他人忽略的细节。除此之外，她在应对那些注定无法长久的事物时，从来不抱任何幻想……”他目光坚定，话语平稳，咬字不带半点拖沓。
　　智杰，谢谢你，第一次发现，其实你对我的了解已远远超乎我对你的了解。可是，你给了我很重的任务，你让我上哪找这样的单身女子？
　　饭后，上网，键入关键词——“勇敢”、“率直”、“坦诚”、“独立”……停，独立？真可笑，既然是上网找对象，有哪个单身女子会用“独立”描述自己？内心的笑荡漾开，随后放声笑。
　　纵使是笑，为何我并无开心？
　　继续敲打键盘。
　　9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觉，被智杰吻醒，“还有，往米饭上洒coarse pepper的习惯也很独到。”
　　对视，微笑。
　　任务再度加重。

　　黎般若再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确切些，见她第二面是最后一次相遇。但她那句理论带来的震撼不曾消逝，尽管那不过是她不经意间的流露。
　　那些话掐重了我生活苦恼的要害。正是我过于率直的风格，注定我对待身边的事物无论接收后是好是坏，曲折婉转或单刀直入，一概拒绝，从不给幻想或温存升华为现实的机会，但内心仍保留些微幻想和温存，于是生活因为种种未遂变得沉重。
　　回望以往，细细斟酌，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阅历无胜枯燥——从未参军，从未揍人，从未驾驶直升机，从未游览埃及，从未读完四大名著，从未举办规模庞大的成人仪式，从未肆无忌惮地从海拔数千米高的位置纵身往下bungee jump，从未大言不惭地指着当年母校反对派的鼻子高声苛责，从未品尝哈根达斯，从未收集唐装和服的经典……累积所有“从未”，开始感觉自己像透了Ben Stiller扮演的Reuben Feffer，固执地以为危险系数越小，生活质量越好，于是尽可能推掉对新事物的尝试。似乎，用空洞充斥生活才最为安全。我俨然有潜力成为中国女生版本的Feffer。
　　暗笑，微笑，冷笑，嘲笑，开怀大笑，每一种笑都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