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兰因（十六） ...
-
见身份被一语道破，兰因心中大骇，下意识就想逃，可是……
她余光扫了扫四周，发现自己全然处在被包围的境地——身后是那位照阳山剑宗的掌门，右边蹲着一个道出她真名的公子，而面前，一把宽宽的东西钉住了她的裙角，几步之外还有一个声音浑厚汉子。
看来……只能往左边跑了。
正这样想着，左边就有人出声问道：“前辈，是‘兰因灯会’的‘兰因’么？那位姻缘神？”
她抬头看去，只见是个黑衣公子，原先一直站在那白衣人的身边，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却好巧不巧在这时候晃过来挡她的路。
真是可恨！她磨了磨牙。
“正是。”魏轻时说，随后毫不顾及形象地坐在了石阶上，一只手松松搭在膝上，偏头道，“姑娘你身上没有邪气，却无法踏入玄门结界，只能说明，你原本是妖鬼一类，但由于外界的某种力量，将妖气盖过去了——比如，受人供奉，从而沾染了很多灵气。”
兰因低着头没有说话。
贺琦行此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魏轻时说对了：“既然是受人供奉的姻缘神，又为何沦落到附身于人的境地？”
兰因却一抬头反问他：“你不是照阳山剑宗的掌门吗？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贺琦行与赵元对视一眼，赵元摇了摇头。
往前，按照天灵派那黄掌门的做派，若是杀了妖物，定然会向照阳山剑宗禀报——一是借此加深两个门派之间的往来，二则带了点邀功的味道。
但这件和兰因有关的事，黄掌门却只字未提。
贺琦行道：“的确不知。”
兰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瞟他一眼：“因为他们心虚，不敢告诉你吧。”
大概是如今身份已被拆穿，无需再假装柔弱博人同情，兰因一反初见时的柔弱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牙尖嘴利了。
不过，贺琦行倒是觉得，这样讲话更为直接方便，比她绕来绕去、半天不知所云好多了。
他说：“那姑娘心虚么？”
“我？哼，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兰因怒极反笑，“二十年前，我在庙中待得好好的，回过神来，却发现我在绫州城内杀人，满手都是血。不管我怎样解释，天灵派那些人就是不听，还要将我打死！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魂飞魄散了。我料想，围杀我的人里面，一定有害我至此的人，不然，为什么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她越说越抑制不住，似乎是回想起了二十年前遭遇围杀的一幕，不禁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玉般的手指紧紧抠进了地面，瞬间血肉模糊。
贺琦行出言提醒：“姑娘冷静。”
闻言，兰因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所以，我要见黄掌门。要请他查一查此事。”
·
消息传到的时候，黄掌门正在藏书阁内，数名弟子在认认真真地整理门派的典籍资料，时不时拿给他过目。
“行吧，放最上面。”
黄掌门盘腿而坐，周围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典籍，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两颊凹陷，瘦骨伶仃，活像一棵枯树精。
他放下手里的册子，一个懒腰还没伸完，外头有人匆匆跑了进来：“掌门，南阳的人来了！”
“哦？怎来得这样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黄掌门一下子站了起来，猛拍一顿皱巴巴的衣襟，“是哪位长老？快快请进来！”
“不是长老，是……是贺掌门！”
“贺掌门？你说是贺掌门？”黄掌门大感意外。
按说每年的例行查访，南阳那边来的都是长老，有时候甚至只派几个行事稳重的弟子，意思意思也就完了。而贺掌门亲自出马，却是极其少有的事。
黄掌门想了想，上一回贺掌门到绫州，还是六年零两个月前的事了。
一面是贺掌门大驾光临的欢喜，一面又担心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黄掌门可谓喜忧交加，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整了整衣襟，咳嗽了一声：“都听到了吧？给我好好整理，千万不要在贺掌门面前丢脸！”
“是！”身后的弟子齐齐应答。
这时，来通报的弟子说：“掌门，贺掌门请您解开门外的结界。”
“好好好，没问题。”黄掌门想也不想地连声应道，往外迈开一步，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结界可不会将剑宗的人拦在外面。
为了防止是妖物变了个贺掌门的模样来骗他开门，黄掌门决定亲自出门瞧一瞧。
他一路小跑，几乎脚下生风地跑到了天灵派门口，刚看一眼，差点跪下了。
紫袍配青色玉玦的那位，自然就是他们玉树临风的贺掌门了，旁边那个高高壮壮的，是贺掌门的亲信赵元，再看过去，那身着白袍、一脸欠揍笑容的，不正是照阳山剑宗的死对头的魏轻时吗？
他如今不是……正声名狼藉着呢吗？
但人是贺掌门领来的，黄掌门只得暂且按下疑虑，再将目光移过去，看见一名黑衣公子，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但是仍然在脑内绷紧了一根弦——能和贺掌门、魏轻时站在一起，也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说不定是某个玄门的新秀。
“黄文石拜见贺掌门，魏先生！”他迈一大步跨出门外，深深一揖。
虽然魏轻时在江湖上地位极高，但是在岚岫山庄内，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位置。黄掌门叫他“先生”，是因为他教出了无数优秀的岚岫山庄弟子。
这些弟子时常在玄门比试上把他们天灵派弟子打得嗷嗷叫，加上在他眼里，魏轻时和他们贺掌门乃是一辈子的死敌，所以，黄掌门每次看见这人，都很想狠狠打他一顿。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像他这种水平的，魏先生可以闭着眼睛打十个。
魏轻时朝他松松一笑：“好啊，黄掌门。”
兰因的神色微微绷紧，贺琦行朝他点了点头。
确定对方是如假包换的贺掌门之后，黄掌门二话不说就解开了门口的防御禁制，他满脸堆笑，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他们入内。
就在这时，有一道红影先于众人蹿了出去，她长发披面，乱糟糟地糊在脸上，五指张开成爪，几乎能扫出道道厉风，直直往黄掌门扑去。
原本按照黄掌门的修为，再不济都不至于让她这下偷袭得逞，但偏偏他对贺掌门一行人毫无防备，压根没想到“自家人”里也能出“叛徒”，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子的身形已经飙到了眼前，手指弯曲，狠狠往他脸上抓来：
“你还敢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兰因（十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