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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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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小豆眉把眉毛拧在一起。邴正忙道:“陛下息怒!”
“这算什么?”皇帝道:“百鸟朝凤图,他文亲王是打算也反了么!”
邴正再拜道:“陛下息怒,文亲王文治武功庸碌一生,也只在丹青一路略有造诣,想来只是无心。”
“无心?”小豆眉怒道:“你猜他今晚身旁那个婢女是谁!”
邴正皱起眉道:“他只带了一个叫涵儿的婢子,这人......”
“这人就是公孙华的人,怕是他们早有勾结!”
老司徒一听登时惊道:“陛下......”
“奇怪我为什么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我要是没些耳目早死十万次了!”
“老臣只怕这是公孙华的离间之计。”
“离间,那图画是公孙华拿出来的吗?不是!”
“许是文亲王为了麻痹公孙华,才出此下策。”
“那朕问你,他把金陵十万兵马全部蛰伏在京畿城外是什么意思?”
“想是为了防止公孙华回来时突然袭击。”
“突然袭击?我十五万禁军会敌不过他十万长途跋涉的老弱残兵吗!”
“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啊......”
“邴正,你也要反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老司徒,虽是十几岁的孩子,却满是帝王的怒气。
“臣惶恐!”老司徒忙拜道:“不知陛下下一步该当如何呢?”
小皇帝“这样......”
两人耳语着,老司徒听罢,也心惊道:陛下已经有这般心智已属不易,但却还是远不如公孙华......
可小皇帝提出的计策邴正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当下也只好领命道“诺!”。
魅梦楼里,一开门就是一股刺鼻的酒味。现在,楼中所有的妙人都围着一个把朱红曲裾穿得歪歪扭扭,披头散发,浑身酒气的家伙。他的脸已经比关二爷还要红上许多,蒙着眼睛用一轻一重一瘸一拐的步子,在一片笙歌燕舞之中扑向一个个蜂腰纤足凹凸有致的俏姑娘。
欢声笑语,莺莺燕燕之中,却有一个姑娘安静的出奇,就像是一朵昙花,只在深夜开放,又在片刻后凋谢,若不是有心之人,断然不会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几个有意捉弄的姑娘偷偷站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魅惑道:“王爷,我在这呢~”
那姑娘来回挣扎一心想摆脱他们,口中咿咿呀呀却说不出话来。文亲王一个猛子扑了过去,正正抱住了涵儿。也在下一秒耳边熟悉的音色和怀抱的感觉让他知道了怀中人的身份。可这文亲王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借着酒劲道:“来来来,让本王看看这是谁呀~”说着,慢慢取下蒙眼的丝巾,当这荒唐的王爷看到眼前的人,眼神中的朦胧一瞬间变得专注,低声道:“我终于抓到你了。”
涵儿面带愠色瞪着这位亲王,酒鬼一瞬间的专注又穿起伪装的外衣,嬉皮笑脸道:“涵儿你别生气,别不给我做饭好不好,我错了。”讨饶的样子就像是围着母亲撒娇的孩子。
婢女埋怨着看了他一眼,便又默默退到一边。
“哈哈哈。”文亲王笑着又蒙上了眼睛道:“来来来,这次不算,咱们再来~”
于是,欢声笑语又高涨起来,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这魅梦楼中才算安生下来。
文亲王衣冠不整得左拥右抱着,躺在白花从中。涵儿呢?睡在他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床铺上也是十分安稳。
可就在他们沉睡之时,楼外却响起一阵打马之声,紧跟着的,便是要把大门敲破的声音。
文亲王带着醉意抱怨道:“这谁这么不开眼要搅本王的美梦。”
涵儿已经先起来开了大门,那人一身戎装,将手中的黄卷举起道:“文亲王接旨!”
那衣冠不整的人一脸无所谓,懒散得跪了下来道:“小王接旨~”可当圣旨念完,他却没有了丝毫的醉意,如果不是身上残留的酒气,绝不会有人认为他喝过酒,反而认为,他是个最正经的公子。
他的手抓着涵儿的手腕,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看得到他是什么样子,只有涵儿手腕上那只手的力量,告诉着别人——他生气了。
安静的女孩儿并没有喊痛,反而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哈哈哈~”文亲王忽然松开手仰面大笑道:“小王~接旨!”
来人高声道:“李涵姑娘,我们走吧,轿子已经备下了。”
女孩儿,安静地点了点头,慢慢直起了身子。就在她要踏出魅梦楼的刹那,猛然又被他拽住,可他们的手,最后还是一点一点得分开。直到指尖松开的瞬间,文亲王知道,她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的头发还是盖在自己脸上,没有人看得出他是什么表情。知趣的姑娘们已经巧笑着迎了上来。可现在,这个醉鬼反而像一座石像,寂静得跪在这里。那一双双玉臂一圈圈环在自己身上,就在触及他视线的刹那,这个石像发出地动山摇的反应,一如熊熊烈火疯狂地在林中肆虐。
“滚!”
文亲王陡然起身将大袖一甩,身旁的妙人具是摔在一旁。当她们正待埋怨时,她们看到了,这个玩世不恭的醉鬼,现在已经是双泪涟涟。泪水合着鼻涕,已经把这张花了的脸弄得更加乱七八糟,那双眼睛,就像是要喷出血来,把看到的一切都埋葬在他的怒火之中。
所有人现在都知道他生气了,而且,他的怒火不是她们能动摇的......
时间过了很久,到了晚上,魅梦楼还是一片寂静。一个一身劲装的人打马而来。作为多年跟随在文亲王左右的亲信,他从没看到过那个满是无所谓和不在乎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倚墙箕踞,两眼无神,只是呆呆看着门口,酒坛里的酒已经喝完,却像是魔怔一般反复得把空无一物的坛子往嘴边送,就像是个提着线的木偶。
那人深吸了口气,他已经决定说一个谎言,于是下马抱拳道:“王爷,涵姑娘回来了,咱们该回家了。”
听到这个名字,木偶一点点机械得抬起头,把空洞的目光对着来人,口中喃喃道:“对了,涵儿给我准备了晚饭,回去晚了她会不高兴的。”
来人一听,忙上前将他扶起,像提着他的丝线一样,把他带到了轿子里。
而涵儿最爱的义父,现在正在公孙沚的闺房品着一杯女儿泡的香茗。床沿上的金铃一响,来人便报上了消息“老爷,大小姐,四小姐已经走了。”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对女儿道:“孟宇斐下旨召涵儿入宫为贵人,涵儿情系文亲王,在半路上,已经服毒自尽。”
“这个结局很好。”
公孙华品了口茶道:“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设计下一个剧本了。”
公孙沚笑道:“看来下一个剧本,该沚儿了吧。”
“害怕吗?”公孙华笑道。
女孩儿摇了摇头道:“若是别人沚儿万万不会同意的,不过既然是义父的剧本,沚儿便不怕。沚儿相信义父。”
公孙华笑着,深吸了口气道:“不。这个剧本开始以后,你便也永远再不是我的女儿。你我父女之情……”老人闭上眼睛道:“一刀两断!”
公孙沚静静看着杯盏中一片飘零的桃花,轻轻勾着嘴角,眼中却是那么多的无奈,良久,也闭上眼睛道:“是,爹。”
“你的剧本,我已经写好了。”公孙华冷冷道:“刺杀公孙凤,你一定要用星芒决的前五招死在他的手里。以防万一,这是置你于死地的毒药。”说着,将丹药放在了女孩儿面前。
“女儿遵命。”
公孙华叮咛道:“记住,一定要前五招。”
“女儿谨记。”
“子时前半刻动手,其他的,都不用管,你好好准备一下吧。”说着,“老人”便慢慢起身。
女孩儿也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将双手举过头顶,道:“爹爹养育之恩,知遇之情,授业之义,女儿无以为报,愿来生能做您真正的女儿,长伴膝下。请爹爹受女儿三拜!”
“咚。”
公孙沚双膝跪下,公孙华却已经转身,大步而去,“自此以后,你再不是我公孙华的女儿!”
公孙沚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还是朝着他去的方向,将额头亲吻地面,一跪一拜,已经是双泪涟涟,任泪水沾湿了衣襟。
再起,再拜。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
最后起身时,她的眼神中,便只剩冰冷的决意。
少司空的府上,还对热切的杀意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为另一件事揣摩不定。
少年道:“现在文亲王被调离了京畿,我实在想不透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听邴大人说那个婢女是公孙华的心腹,怕不是文亲王早就和公孙华串在一起了。”周好道。
公孙凤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赶在我们回来之前调兵驻守京畿郊外呢?两边的兵力都太巧了。”
周好想了想道:“我们现在知道的事实,是文亲王在我们回来之前调兵京畿,公孙华封安国公,邴大人和杨大人结亲,再加上今天的奉旨入宫,却半路自尽。”
“我们还少算了一样。”
“什么?”
“匈奴人的百年盟约。”
“的确,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发生实在是太巧了。”
“巧的像是有人预先安排好的。”
“凤哥,你是说……”
“如果杨忠是站在公孙华一边,那么他现在有旧部十万,禁军十五万,共计二十五万大军,即使文亲王在京,也绝对挡不住他。”
“如果杨忠是站在皇上一边,那么皇上手中十五万禁军,去消化公孙华的十万旧部就绝不是问题。”
“而且这十五万禁军是奉旨擒贼,名正言顺,应该当二十万的兵力。”
“可现在两边谁也不敢先动,是……”
“是因为杨忠还没有表态,他还在等……”
“等什么?”
“或许,就是在等百年盟约的缔结。”
“这么说来,到时他便会站在公孙华一边。”
“而且无论文亲王之前是什么样的态度,现在他和皇上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只怕,再不会出手帮他了。”
“这么看来,杨忠会是这局棋里,最关键的一步。”
公孙凤下定结论道:“助汉则汉兴,助楚则楚霸。”
周好道:“可百年盟约于国于民都是件大好事,这……”
“所以……”少年若有所思得喃喃道:“杨忠这只棋子我们已经动不了了。”转而轻笑道:“可我们手里还有一只棋子,一只最方便的棋子。”
女孩儿眼睛一下子发亮道:“什么?”
公孙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卖弄道:“等时机到了,我一定告诉你。现在快去睡吧。”
周好无可奈何得笑了笑道:“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睡前记得把安神汤喝了。”
“知道啦~”少年笑道,和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光,他总是最快乐的。
周好笑着带上了门,窗上,还映着他沉思的剪影,不过片刻后,她便又笑了起来。她看到他已经乖乖喝掉了安神汤。现在,女孩儿也总算安心去睡个好觉了。
少年吹熄了蜡烛,静静看着对面房间窗上的灯光,直到也暗了下来,才宽衣睡去。月上中天,之时,公孙沚已经出现在了司空府的后院,静静窥伺着少年的房间。一阵夜风吹过,沙沙之声中她的身后赫然还有一个墨色的刺客。
公孙沚正想弄清他的身份,又想起公孙华的计谋,当下也不再有多余的行动。义父定下的计划,从没有出过差错。
当时辰已到,公孙沚便一个“燕子三抄水”像风中的一片羽毛,翩然落下,再看身后,那人却还是没有动作,当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公孙沚取出一柄匕首偷偷弄开了少年的房门,一个箭步冲上,灵州长剑一出便刺破了少年的被褥。公孙凤条件反射一般身子一番,“鲤鱼打挺”顺手便抽出了床边的铁剑,当胸一格,避开了要命的一招。
“大胆贼人,敢夜闯命官府邸,速速放下武器本官饶你不死!”
公孙沚剑诀一捏便是剑花朵朵,虚实不定,虚实相生,其中变化更是奥妙!公孙凤铁剑招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明是没有见过的剑招可他手中的铁剑却不由自主的挥动起来,永远能预料到下一式要从什么方向攻来。
恍惚之中,公孙凤赫然记起儿时那个人用剑招将自己一次又一次打趴下的情景。一片青光闪过,又映出公孙沚璀璨如星的眼眸。公孙凤猛然一惊轻喝道:“姐?”
公孙沚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也是百感交集,可饶是如此,手上的动作却是游刃有余。就在他喊出这一个字时,也正是第五招的最后一式!
公孙凤在这一字说出之时,公孙沚的剑正好搭在他的剑上。少年此时也只觉得手上的剑像是被人抓着一般,不由自主得刺入了公孙沚的身体!
少年一惊立马将手中的铁剑松开,整个人合身扑上将公孙沚抱在怀里,一时之间看着这个童年之时最熟悉的面容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而公孙沚则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写下一个“死”字,随即,便再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