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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回 ...

  •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
      “很好看吧,是义父给我的哦~”
      “爹他就是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给姐姐。”
      “爹先前不也给你了一块玉佩吗?”
      “我才不稀罕,要是爹能多陪陪我就好了……”
      “凤弟你别难受,以后姐姐陪着你,姐姐照顾你。”
      “嗯,姐你真好~”
      ……
      过往的种种像一幅幅画卷,一块块拼图,在少年的脑海不断浮现。
      对,原来我的童年里,他也曾是个好父亲……
      “凤哥?”
      少年晃过神,抽了口气道:“怎么样,有什么人去吗?”
      女孩儿点了点头道:“凤哥你猜的没错,果然有人去把‘尸体’带走了。”
      “有被什么人发现吗?”
      女孩儿摇了摇头道:“没有。”
      公孙凤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什么?”周好反问道。
      公孙凤关上了门窗回忆起片刻前的情景悄悄道:“先从她的身份说起吧。她是大我五岁的姐姐。”周好一惊,少年看在眼里又继续道:“她是那个人收的义女,自打我懂事起,姐姐就陪着我,除了我娘以外,她是对我最亲的人。我也是在她出招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那第五招,的确是我手里的剑刺入了她的心脏,可那一招是她以剑带力,故意让我刺进去的。”
      一时之间,女孩儿听到这两个惊雷一样的消息,自己都不禁喃喃道:“怎么是这样?”
      少年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吃了一惊,就赶紧去护她,也就是你方才闻声闯来看到我抱着她的那一幕,那时候,她刚刚在我手心写下一个‘死’字。”
      “所以她是想告诉凤哥……”
      “如果她觉得我有危险,应该是写一个‘逃’字,那么这个字如果不是给我的,那就一定是给她的。”
      “可是她是凤哥的姐姐啊,为什么会让凤哥去杀了她呢?”周好说着,猛然惊觉道:“难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转而又否认道:“可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让你发现又借凤哥的手呢?”
      “只有一个解释,她想出局。”
      周好猛然道;“对,如果她现在就已经死了,那么公孙华反贼的名单里就绝对不会有她!”
      少年点了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赌什么?”
      “赌我自己。”
      “凤哥……”
      “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别无胜算。百年盟约已经是板上钉钉,只待盟约结成,到时京畿上下,边关布防就都会是公孙华的人。我虽然掌管军务,可我管不了天下的军心啊。尤其是,在皇上下十三道金牌之后。”
      “好,如果凤哥你要赌,好儿陪你!”
      “好儿……”
      “我现在就只有凤哥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周好严肃道:“难道凤哥说的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是骗好儿的吗?”
      少年正想反对,可却被姑娘的后半句话噎住,可还是不放心道:“可……”
      “凤哥。”周好打断道:“难道凤哥认为,还有比你身边,更能保护好儿的地方吗?”
      公孙凤当头一棒,心道:是了,这一场赌局的确凶险,可如果把好儿留在这里,我就更不能保证她的周全。好儿会为了我活下去,可让她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而无能为力,又何尝最残忍的事情呢?少年笑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点着头道:“好,这一次,不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听到心上的良人终于答应,也许这是一条死路,可在她的心里这已经足够。女孩儿笑着道:“不对,是我们都要活着。”
      “对,我们都要活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儿,今夜,我们就拜堂吧。”
      “恩。”周好点了点头道;“以明月为媒。”
      “以天地为证。”
      他们笑着,可彼此的眼睛里都已经湿润。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对分离的害怕,又或是对于彼此同路的喜悦?
      也许,都有吧。
      两人一起慢慢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嘴唇染上另一个人的温度,将自己的心门慢慢敞开,庆幸有另一个人的到来。他们心中,那翻滚的波涛像利剑一般,斩断彼此之间一层层的阻碍,也许,他们会死,但是,他们已经再不会分开……
      黎明的一律阳光斜斜射进来,带来春日的温暖。公孙凤静静看着枕边的妻子,静静笑着。远山眉下的蝉翼轻轻抖了抖,也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早安,娘子。”
      “早安,相公。”
      “我们都要活着。”
      “我们都要活着。”
      ……
      早朝之上,任命下新任的司马,这个人公孙凤也认识,而且熟的很,不是别人正是莫霜。除此之外,便是公孙凤公开遇刺一事,也全权交莫霜查明真相。自此,“公孙沚”已经死了。
      再回到家后,周好已经备下了车马,静静等在门口。
      少年笑道:“我们要走了。”
      妻子点了点头,扶着丈夫慢慢上了马车。
      第一站,他们便在公孙华的府邸停了下来。
      门子见到是少司空也忙上前迎道:“恭迎大人。”
      公孙凤点了点头道:“烦请通报安国公,少司空公孙凤前来拜会。”
      公孙凤,这个名字在公孙府,意味着一段久不为人提起的往事。现在这位名叫“公孙凤”的少年前来拜会,已经让安国公府上下战战兢兢。门子不好自己做主,也只得找老管家寻个主意。一个大宅门中,知道最多的往往就是下人。
      老管家一听,先是一惊后是一愁,思来想去,还是通报给了“老人”。
      公孙华只是静静看着一份手书,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当下道:“我知道了,去告诉他,让他在正厅等我,备好瓜果酒水,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安国公府小气。”
      “诺……”
      这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公孙夫人的耳朵里。所以,她现在已经拦住了公孙华的去路,质问道:“你要去见他。”
      “是。”
      “你不能去。”
      “只是去会个客,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是不许你去,你绝对不能去!”话音未落,她已经出手,不遗余地的想击败自己的丈夫。出手凌厉竟连一流高手都自愧不如。
      可公孙华只是轻描淡写得一抓一拿,便借力将妻子抱在怀中。从来他去抱自己,她都是满心的欢喜,可现在她只想拜托这个怀抱,让他静静去睡一觉。
      公孙华锁着怀中人的动作,任凭如何挣扎也没有办法脱身,静静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情,一件早该去确认的事情。”
      “对不起,当年是我和挛鞮维昌利用她高傲的性格,不屑解释,让你们分开。”
      “我知道。”
      公孙夫人一惊“你知道?”。
      “我不怪你,因为这些年你真的做的很好,你还为我生了云儿,还替我成全了他的婚事。”老人慢慢道:“但是我如果不去见他,我今生今世都会活在悔恨和歉疚淹之中。”
      她知道,自打那一天后,他便再没有发自内心的为他自己笑过。
      她终于松开了手,用全身的力气说出最不愿出口的一句话,“你去吧。”
      “替我看着云儿成婚,看着我们的孙子孙女慢慢长大。”公孙华抱着,静静在她耳边说道:“答应我,。”
      公孙夫人闭上了眼睛,颤抖着点着头,最后,带着忍住的哭腔道:“我答应你。”
      “有你真好。”
      这是他留下的话。
      公孙凤他们等的时间并不短,可绝不枯燥。现在公孙府上下,都把他们当做上宾,不敢怠慢。关外的、陇西的、川蜀的、岭南的,但凡是这时节能弄到的蔬果小吃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可是该来的人还是会来的,所以现在公孙华已经笑着到了他们面前。
      “少司空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
      公孙凤笑道:“安国公哪里话,倒是小可冒昧来访,实在唐突。”
      公孙华道:“贤伉俪双双驾到,不知有何贵干啊。”
      “既然安国公问了,实不相瞒,今日来此,是为家母遗愿,送还安国公一样东西。”说罢,公孙凤便取出了十五年的怀碧,双手奉上道:“请安国公收回。”
      那玉佩上的纹路公孙华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本就是他家传的东西。十五年来他四处派人打听都不知下落,如今摆在他眼前,却像是一切都计算好的。它的出现,公孙凤的身份也已经表漏无疑。公孙华道:“既然是你娘留下来的,那我就再交还给你,希望你好生保管。”
      公孙凤道:“既然安国公有意成全,那请小可就在您面前,将它赠与我身侧的妻子,以做新婚之礼。”
      公孙华笑道:“当然可以。”
      周好从他的手中接过,心里的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在这个将自己的家人屠戮殆尽的人面前,接过他的家传之物是何等的笑话。可她也明白,这块玉佩是凤哥母亲对他的爱护,她愿意就接受他的一切,与他共同分担过往的痛苦。
      公孙凤又道:“家母走时,心心念念仍是足下,不知安国公可否随小可一同,在母亲坟头上一柱香。”
      言至此,“老人”的眼中虽仍是平静,可这平静之下却如旋涡一般要将自己吞没。当下只觉得喉咙干涩,“好。带路吧。”
      酸楚,悲伤,痛苦,欢乐,还是幸福?公孙华不知道,可他的脚步是轻快的,就像是弱冠的少年,要去见自己倾慕的女子,他已经迫不及待,尽管他知道,他能看到的……
      “你要走了吗?”身后的妻子如是说道。
      他笑了,发自内心,就像是春天的太阳一样,“芸儿,你曾经问我,如果是你先遇到我,我会不会爱上你。”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现在告诉你。”公孙华远远望着妻子已经红了的眼睛道:“若有来世。”
      她也笑了,像春天盛放的丁香,充满了幸福的味道:“若有来世。”
      她远远目送着自己的丈夫,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己最倾慕的背影在视线之中远去,最后消失。口中喃喃道:“你终于能打破她给你的魔咒了。”无法压抑的情绪堵在她的话中,变成断断续续的哽咽。可她却笑着,她觉得心里很痛,像是要被撕裂一般,可又觉得很甜,像是春雨亲吻着嫩芽,可无论是喜是悲,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跪在地上,笑着,哭着……
      今生,他们有份而无缘,可还好,他们还有来世。
      从洛城到宛城的路并不近,但正好可以去所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想听吗?”
      少年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夫人丢失的那晚,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祭酒。我派了很多很多人去找她,找了很久很久。到了天亮,她才从挛鞮维昌住的地方回来。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告诉我,她什么也没说。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之间的信任一点点的出现裂缝。她告诉我,她想当皇后,于是,我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排除掉一个又一个阻碍我的人。也包括你的岳父,周将军。”老人喘了口气,又道:“当时我要动他的时候,她三番两次的阻止我,甚至以性命相要挟。我开始不耐烦,尤其是在她深夜去和周恒见面之后。我更加愤怒,我问她什么她也都不告诉我,她认为,我开始不相信她,她可能也觉得心寒,我们开始像陌生人一样。也许当时我们只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再到后来,就在我除掉周恒那一晚,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一怒之下,将她逐出了府,也失手推倒了来求情的我的儿子。当时他满头都是血,我想扶他起来,可是他告诉我,我不是他爹,我不配做他爹。当时的我,就在愤怒的支配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不久后,我后悔了,我派了很多很多人去找他们母子,可是十五年来再没有音信。这就是我的故事。”公孙华道:“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那块缺失已久的拼图终于凑齐,公孙凤突然觉得很可笑,正如公孙华说的,如果当时他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或许他们还会是恩爱的夫妻,还会是和睦家庭,也许他不会再成为安国公,却可以生活的很幸福。少年吸了口气道:“我的故事,我的故事里,从小我爹就很少陪我,记忆中只有母亲和姐姐。我爹一大早就出门,直到晚上我睡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想让他多看看我,多抱抱我,可就是这样小小的愿望,在我的童年里也没有被实现。有一天,我爹把我娘从家里赶了出去,我很生气,他凭什么?我对他失望到了极点,憎恨到了极点。所以,我和我娘一起离开了那个家。娘她是天下最美的美人,经常会有登徒子骚扰她,于是她就用剪刀把自己的容貌一刀刀全毁了,她说只有我爹,才是她爱的人,她只想把最美的留给他看。可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娘永远都是最美的女人。我娘刺绣的手艺很好,于是她开始帮别人绣花,缝衣服,我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可是突然有一天,所有的店都不要我娘绣的东西,那之后,娘想找其他的营生,可是也都没人雇佣。我们白天开始乞讨,晚上就在破庙里。她脸上的伤开始化脓,开始溃烂,我们没有钱去找郎中,我能做的只是去山里挖白薯,去饭店找人家的剩菜。一天夜里,挛鞮维昌找到了我们,当时,娘就用他的秘密威胁他,他没有办法,只好走了。不久之后,我娘的病越来越严重,在她走的那晚,她让我把我爹留给她的定情信物还给他,还让我去帮我爹。”这段悲伤的往事,是少年最深的伤疤,他哽咽着,终于把一切都结束“后来,我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你娘,的确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当然。”少年道:“爷爷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公孙华不自觉得往右上方转了下眼睛道:“是我。”
      少年当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又道:“我现在想知道,挛鞮维昌怎么样了。”
      公孙华道:“我把他已经成了阉人的事传遍了各个部落,他现在整日活在所有的白眼和讥讽之中。前不久,有人给我带来消息,他已经疯了,他把自己藏在猪圈里,那里又脏又臭,所以没有人愿意靠近那。”
      车,已经停了下来。
      公孙华慢慢走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块“公孙水氏”的墓碑。
      他情不自禁得笑了起来“十五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他的衣袂,也将他慢慢送到了她的面前,她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对不起啊,你不在,我连胡子都懒得弄了,你说,我不留胡子更好看一些的。”公孙华慢慢俯下身,去抱住一块冰冰凉凉毫无温暖的石板。“但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所以,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会好好听你教训的。”他笑了,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少年被抓了现行一样。公孙华伏在地上,悄悄耳语着“等着我。”
      他慢慢直起身道:“谢谢你。”他对身后的少年说道:“不过,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只要杀了你,随便扶持一个我的人当司空,这天下我唾手可得。”
      少年摇了摇头道:“我原本是担心的,可是见过姐姐之后,我就知道,这场博弈,我已经赢了。”
      “不错,你很聪明。”公孙华道:“现在,你该送我一程了。”
      少年缓缓迈着步子走到母亲的坟前,静静道:“娘,我带儿媳妇儿来看您了。”他慢慢引过身后的妻子道:“她叫周好,是周将军的独生女儿。”
      女孩儿浅笑着,慢慢跪下道:“娘,儿媳来看您了。”
      公孙凤道:“我娘临终前,要我帮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瓶子,和一把匕首道:“你可以选择自己喝下这瓶毒药,或者,用这把匕首杀了我们。”少年正视着他的眼睛道。
      “这眼神不错,你娘果然生了个好儿子。”公孙华笑道:“现在,我可以去见她了,我太想念她了。你也该走了,快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滴甘醇缓缓滑入公孙华的喉咙,他笑着,迈开自己的步子,去跨越忘川的距离,拥抱彼岸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伊人……
      “好儿,这是我爹,我是公孙华的儿子,公孙凤。”
      “我爱你,爱公孙凤,他是公孙华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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