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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渐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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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马路对面的仓库起火,上了第二天的报纸,封槿的妈妈惊讶地询问封槿当时看到的情况怎样?小孩子,哪里有面对灾难的意识,没有过多的害怕和悲伤。封槿只是感到离奇,总感觉,报纸上的新闻,哪怕是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应该都离她的生活很远,未曾想过那些铅字油墨组成的文字,会同自己产生某种关联。
今天的报纸,几行大字跃入眼帘:程氏前总裁夫人已被送入精神病院。报道写着,突然造成的精神分裂让人费解。
的确,上次在墓地封槿也有注意到程耀明的妻子,言行打扮都不似有何异常,脸上的哀戚也显得有些做作,封槿难以把她的精神分裂同伤心过度联系在一起。如今,坐拥大笔遗产,自从程柯阳失势后,虽在程氏已经没有什么分量,但安享晚年应该不成问题,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发疯的呢?
封槿心中一阵颤动,指间都沁出了凉意,会不会,和楠暮有关?与程柯阳接触过后,封槿未曾察觉他有何对付楠暮的行动,可如果这件事是楠暮所为,岂不是会逼急了程柯阳?届时,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楠暮呢?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该如何得知程柯阳的想法,如何帮助楠暮?思维却总是无法集中,她害怕,怕自己的假设成真,心如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痛着。她的初衷,是保护楠暮不受伤害,可她从没有想过楠暮也会去伤害别人,如果真的,是楠暮把人逼疯的话,封槿还是不能谅解,如今已经掌控整个程氏的他,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吗?如果是真的,她还能毫不迟疑地站在他一边吗?想到这里,心渐渐,凉透了。
封槿想要的,从来就是那种一辈子,也不会牵扯到半条新闻的平淡生活。可老天偏要同她开玩笑,让她在是非对错之中,犹豫不决,却又不得抽身而出。
这是第几次了?封槿扶住步履蹒跚的程柯阳直接上了酒店的套房,程柯阳几乎把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一向讨厌这烟酒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味,可随着程柯阳呼吸的逐渐沉重,气味也越发浓重,乘坐着电梯,此时感觉这方寸的空间越发狭隘,压抑得让人窒息。
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把程柯阳架到了床上,封槿看着他满面通红,气息粗重,特别是那双布满血丝,胀得通红的眼睛,她心中有些惊慌。脑海中,总会再一次浮现出那一晚的景象,也是这样的场景,这样一双眼睛,她知道,这将会是她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封槿,热。”程柯阳伸手摸索,手胡乱挥舞。
封槿不得不去浴室取了块毛巾,打湿了给他擦拭。接近他,又是那浓重的酒气,令她不由皱眉,忍住阵阵恶心感。其实,程柯阳对她真的不错,只因为她说前段时间起了疱疹,不能饮酒,就帮她挡了所有的酒水。封槿不由苦笑,不然也不会他如今烂醉如泥,她这个女伴倒是滴酒未沾,万分清醒。清醒的,回想着自己的沉沦,封槿怀疑,她还有没有,再承受一次的勇气?
“你又在想什么?”程柯阳有些烦躁,随手解开领带,睁眼细看,却见封槿瞥眉,动作有些机械,片刻后,用手撑住额头,盖住了血红的双眼,嘴角溢出一抹了然的苦笑,“放心,我说过,不会再勉强你。”
封槿惊讶,程柯阳总是出乎意料的能猜透她的想法,准的都让她害怕,哪天,他是不是也会料想到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还好,她当初从没和程柯阳正面接触过,不然以他的精明,定会记住她,怕只要稍加调查,就会知道她曾是楠暮女友的这个事实。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就像双脚踩在一条绳索上,不知何时一阵微风,也就跌入了针尖麦芒之中。
“帮我盖条被子吧,”程楠暮无奈地开口,“冷气直吹着,胃里更加难受。”
封槿依言拿过条被子,给他盖上的时候,动作迟疑,突然问,“柯阳,你知不知道,我有着怎样的过去?”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可封槿顿生退意,伪装的疲累,已经有些不耐。
封槿承认,她根本就不是攻于心计的料,如果不是程柯阳的意外配合,她这出戏,必然唱不到今天。想到,楠暮也应该有着她一直不愿去探究的阴暗面,她已然心寒,也许楠暮已经不需她的帮助,那么自己又何必还身陷泥沼之中?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程柯阳分明醉了,此刻眼中却透着光亮,仿佛清醒如常。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疲惫,“我知道,你的过去怕是会更清楚的表明,你的心中不会有我。封槿,有时候,我也会害怕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封槿诧异,她不曾想过程柯阳会告诉自己他的害怕。“难道,是因为你妈妈,唯一的亲人也疯了?你觉得孤单?”
“呵呵,”程柯阳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床微微颤动,有几分凄厉之色,“傻瓜,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不是?”封槿惊讶,从没有料想到这点,当初,程夫人为了帮程柯阳夺权,闹得满城风雨,他们两个怎么会不是母子?
“我们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合作而已。”程柯阳解释,“我的母亲才是程氏真正的继承人,我父亲是入赘的,她在生下我不久就死了,因为父亲极力想抹杀掉自己入赘的羞耻,外界也就渐渐传错了。”
“所以你才极力要夺取程氏总裁的位子?”封槿感叹,原来他也不是单纯的为了金钱地位而起野心。
“我怎么能甘心把这位子给程楠暮?这是这世上,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了。”程柯阳叹气,看向封槿,目光执着。
看得封槿不敢直视,偏过头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真的嫉妒程楠暮,”程柯阳伸手拉住封槿,十分用力,手掌滚烫的温度几乎让封槿感到了烧灼刺痛,“即便他忘了楚涵之,那个女人依旧为他忍受屈辱,痴心不改。封槿,你会不会像楚涵之爱他那样,爱我?”
封槿可以回答“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而已,可这个字就是梗在了喉咙口,如何也吐不出,她如何“会”?她爱程楠暮,怕是比楚涵之,更为执迷不悟。
“你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了。”程柯阳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背过身去,不再看封槿。
果然,片刻后,就听见了封槿关门离开的声音。
封槿出门前关了灯,昏暗更彰显压抑,沉痛。
程柯阳微张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心灰意冷。方才,即便是一句欺骗的话,封槿都吝于回答。即便他有说自己不舒服,封槿也走得毫不迟疑。
程柯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微无措,他告诉封槿他的过去,是想封槿也能体会到他的无奈,他的记忆中,从没有什么亲人可言,即便是父亲,这样严酷冷漠的父亲从来只教会他该如何残酷,并没有给过他片刻温情。
他还是渴望那丝飘渺的柔情的,儿时,他总喜欢凝望着母亲的照片,即便毫无映像,母亲的模样却永远历历在目。怎能不对封槿动心,他从封槿身上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神韵,她当然长得不像母亲,可程柯阳可以感觉到,封槿的眼里,有着同母亲一样的哀伤。看似平静无波,却总能流露出些许刻骨的伤心和不甘。
他的父亲,一生冷血,绝情至极,才会毁了母亲,让她过早的含恨而终。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情,可遇见封槿,逃不脱的劫难。他还是动心了,心软了,他不忍心封槿步她母亲的后尘,他想消除封槿的伤心,他想封槿可以爱他。
可他无论如何对她,每当他表达自己的情意时,封槿的眼中分明悲伤更甚,分明就用沉默来响亮清楚地回答他,终是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