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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药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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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八月,天气就越是变得燥热,我时常因为燥热不安而半夜起来,最初只有我一个人起来坐在院子里纳凉,渐渐地,郁闲和丫纸也开始半夜起来,我看反正也睡不着,于是“月降”也开始做起了晚间买卖。
午夜子时,对应的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晚间的生意大多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左右。
“砰砰砰。”子时门声准时响起,我从床头拿了一件外套披上,走到楼下时才打着哈欠唤了一声“来了”。
我把店铺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个老人,她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拐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蛋蛋的笑容,她问我:“这里是典当铺不?”
“是的。”我侧身给老太太让出来一条道,在她一瘸一拐进去后,我才进吧台冲了一壶热水,泡上茶端了过去。
“近日天气燥热,先喝点菊花茶舒缓一下。”我泡的是菊花茶,泛黄的干菊花在茶杯中渐渐绽开,老人听我的话,抿了两口茶后才转入正题:“小姑娘,我这次来是想典当点东西。”
“什么东西?”大概晚上阴冷,我不禁多喝了几口茶。
“小姑娘,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典当?”老太太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看向我,我细细地打量了下老人,说实话,她穿着普通,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莫过于她那根拐杖,可就算最值钱,也不过百元。
“老奶奶,你想典物换什么?”我摇了摇头,换了问题。
她想了想,眼底闪过几分无奈,声音坚定道:“换钱。”
“多少钱?”我皱了皱眉。再次问道。
“越多越好。”这一次她顿了几秒,声音放小道:“我听说你们这当铺不仅可以典物,还可以典当肢体感官。”
她所说的话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觉得好笑惊悚,但我既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惊悚,因为我知道她所说的是真的。
我沉默了,这份沉默在长达了好几十秒后被我一声叹息打破了,我应道:“是的,但我不介意换。”
“那可以拿来换钱吗?”
“可以……不过,奶奶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的话刚一落下,她就狠狠地点了下头,老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和恐惧,可更多的是坚持,她问我:“哪个感官最值钱?”
“是眼睛。”我回答的时候,垂下了头,有些不忍看她的眼睛。
“那就换眼睛吧!”她定下后看我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连忙晃了晃手,语气和蔼道:“小姑娘,你别劝了,我决定了。”
“那……好吧!”我再次叹了口气起身指着书房道:“那老奶奶跟我去那边的手术室吧!”
老奶奶颤颤悠悠地起来,拄着拐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直至走进书房,她都没说一句话,而那所谓的手术室其实只是个噱头,当正常人一走进里面就会晕过去,再次醒来时便会失去要典当的东西。
我抱着刚一踏步就晕过去的老奶奶,闭上了眼眸,我不知人类的复杂,但我却知人类的短暂,自打我开了这当铺以来,也算尝尽了人生百态,她们有人要命、有人要钱、也有人要权,不同的追求,却又都活在当下。
一个小时候,躺在沙发上的老奶奶醒了,最开始陷入黑暗时她有些慌张也有些不适应,但却没有说后悔,我把典当的钱包好塞给了她,然后搀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月降。
我站在店门口,看着她摸着黑,拄着拐杖,蹒跚离开的背影,鼻头莫名泛酸,她不知道,一双快寿终正寝的眼眸只能卖几千块而已,但我却给她包了好几万。
我拉好店门,回屋的时候想到,如果郁闲明天发现钱柜里少了好几万,他一定会不悦地唠叨我。
但,如若时间再来,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一晚,我梦到了那个老太太,她最亲爱的孙子被车撞了,住进了医院,使得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蒙上了阴影,她的儿子为了救治孩子四处奔波,劳累成疾,她的儿媳因无法承受,另改他嫁。
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太含着泪,忍着痛,柱起了拐杖也到处奔波凑钱,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梦境破碎,清晨将至,我醒来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的郁闲带着一脸不悦,还没等他说话,我便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以前就说过,我不求财,只求舒心。”
郁闲愣了愣,便把酝酿好的吐槽给吞了回去,他扭过俊俏清秀的脸,头不回道:“老板,下楼吃饭。”
早餐是豆浆和油条,我不喜油腻的食物,只喝了几口豆浆,坐在我身旁的丫纸舔了舔油腻腻的爪子,语气谄媚道:“老板,你那份油条……”
“赏你了。”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在丫纸的欢呼声中,我看到油条瞬间变成了渣渣。
“好吃。”丫纸满足地擦了擦嘴巴,一脸满足道:“郁闲不管做什么都好吃。”
对于被奉承的郁闲则是毫不感冒地毒蛇道:“多吃饭少说话,吃完就去工作。”
“哦。”虽然丫纸回应的没心没肺,但我却清晰看到她眼底闪过的失落。
吃完饭后,郁闲和丫纸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而我则跑到楼上卧室赏茶看电视剧,就在我没看两集电视剧时,丫纸便跑来撞开了卧室门,她气喘吁吁道:“老板、老板,今天我们要不要也去烧纸啊?”
“烧纸?清明已经过了。”
“不是啦,是因为后天是鬼节。”丫纸说着冲窗外努了努嘴,我这才发现以往来回走动的人们少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十字路口烧纸。
“鬼节和我们不冲。”我淡淡拒绝,我看得出来,丫纸只是单纯觉得店里无聊,想要出去走走罢了,鬼节只是个借口。
“诶……老板……”丫纸一秒变成幽怨脸,就在这时郁闲也上来了,他不是一个人上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妖更为合适。
“老板,有客来。”郁闲躬了躬身子,然后将丫纸拉走,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未知名的妖。
我拿出干桃花,动作娴熟地泡了一杯茶,妖鬼桃花一路走,凡人菊花不相愁,来的如若是妖魔鬼怪,我都会泡一杯桃花茶给对方,如果来的是人,我就会按照季节给对方泡不同的茶。
“谢谢。”来者是竹妖,他幻化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捧着茶,姿态优雅道:“我只是路过此地,闻到同类的味道,所以便上来瞧一瞧,应该没打扰到前辈你吧?”
“没有,没有。”我笑着回应,“不过一般妖魔很少有白天在人间走动的,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除了一些有特殊缘由或者内丹深厚的妖魔外,还真没见到过。”
“我也不想走动,我远在南方,如若不是妖王帖,我想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男人无奈的说道,而他的话则让我愣了很久,妖王帖是妖王发布的命令,所接到命令的妖怪必须执行,没有意外,如若不执行就是在挑战妖魔的权威。
妖王可是妖界的大能,没人敢不听。
我愣了愣,竹妖看我愣了,他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想了想,小心斟酌道:“难道前辈没有收到妖王帖?”
我点点头,我的确没有收到。
“不可能啊,如果说道行浅薄的小妖没收到也就罢了,像前辈你这样的大能没理由没收到。”竹妖看到我摇头说没收到后,整个妖都变得不好了,他微微侧头道:“而且像妖王结婚这种大事……”
“你说什么?”我立刻打断他,激动到手上的茶杯斟出去了好几滴茶水。
竹妖被我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便恭敬道:“这次妖王发布妖王帖就是公布他的大婚,以令所有收到帖子的妖怪都在他大婚之日赶到这里,据说妖王想要普天同庆。”
“你说赶到这里,也就是说妖王在这里举办婚宴?”我的脸忍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这可是个大消息。
竹妖在我热切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妖王大婚意味着什么?无数妖魔鬼怪会来同庆,也是众多宝物聚集的时候。
“那妖王大婚的日子定好了吗?”
“定下来了,就在后天。”竹妖沉声道:“妖王说后天阴气重,小鬼开道,正是大婚的好日子。”的确,鬼节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小鬼开道,妖魔群舞,正好热闹。
我思衬着,要不要参加妖王的婚礼,虽然我没有妖王帖,但远远看个热闹还是可以的,竹妖看我不再说话,也有些无趣,坐了不到半刻钟,便悄声离开了。
我眯眼看着桌上已凉的茶,脑内不断闪着问题,按理来说妖王大婚,妖王帖大放,她作为这一带的大妖,没理由收不到妖王帖。
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这个想法冒出不到一秒就被我掐断了,妖王帖虽然珍贵,但也不是非去不可的东西。
当天下午,整个月降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就连平日里最爱闹腾的丫纸都躲在小角落里悄声啃饼干不说话。
我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整个大厅只能听到郁闲拨弄算盘的声音,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推开。
“吱啦”一声,十分沉闷。
郁闲应声扭头,走进来的是一个少女,一头长发垂落到脚底,发色为紫色渐变,发梢为浅紫,越往上越暗,女孩穿着碧绿色连衣裙,白皙的脸上带着妖娆的媚感,她的嘴唇泛紫,就连眼睛都是紫色的。
“你们谁是当家?”少女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上了岁数的老妪,她环绕全场,最终把目光定在郁闲身上。
“我是,”我挺了挺身子,出声道。
女孩的目光随着我的声音“唰”的一下投过来,这一刻我才发现,女孩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纹身,纹的是淡紫色的莲花,这让我不禁想到了那郁闲买回来的那盆莲花。
“有什么事吗?”我避开女孩的目光,随手将茶几上的茶具拿出来,然后头也不抬地把干桃花放入茶杯里,倒上热水。
再次抬头时,她已经坐到了我对面。
“不知道这位客人要典当什么呢?”我率先拿起茶杯吮了一口,淡淡茶香留恋在齿间,她皱了皱眉,没有端杯喝茶,而是语气淡然道:“在典当东西前我要说声谢谢。”
“谢谢?”我蹙眉。
她点点头,从手里拿出一颗圆溜溜的珠子,小小的珠子只有米粒大小,却五光十色,层层光波十分柔和,一眼看去十分漂亮。
“这是一颗药丸,名为醉生梦死。”她说的时候眼里带着迷茫,可这份迷茫立刻被一抹坚毅所代替。
她倚着身后的沙发,语气平淡道:“这一颗药虽然不大,但极具生命力,具体有什么功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这是一颗灵药,来从天庭掉下来的。”